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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胆子也太大了

    王氏抢步上前,接过少姝怀中仍旧痉挛抖动的囡囡,在抽泣的间隙,断续地磕头道谢。

    “快别如此,王婶,你要谢,就谢谢大家吧。”少姝依然有气无力,抬眼问道,“匐勒,你那宝贝绳子哪来的?”

    匐勒剧烈粗喘,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费力应道:“什么?绳子?哦,这绳子,是马车上捆面袋子的,方才情急之间,是青凤小丫头跑去取了来的,派上了大用场,没想到,没想到。”

    “哎哟,囡囡,脸上疼不疼,这是什么时候磕碰的?”

    少姝低头,端详囡囡脸上细长的伤口。

    “这点子伤,一半天就长合了,不怕的少姝姑娘。”王氏惊魂未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孩子能平安上岸已是求之不得,这点伤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少姝在身上摸索一阵,旋即展颜:“幸好还在。”

    她摸出个荷包,因手抖,来回几次才打开,从里面轻轻倒出些灰色粉末,仅微微有些打湿。

    “少姝姑娘,这是啥?”匐勒注意到了,感觉讷闷,“看着好像草木灰?”

    少姝微抿着嘴,将草木灰粉末小心涂抹到囡囡伤口上,答道:“没错,本姑娘‘特制’的草木灰,愈合这种伤口是等闲事。”

    囡囡这会儿像个大孩子了,也不吭声,纹丝不动地举起脸,让少姝上“药”,那看着大姐姐的神情,无比信赖和亲近。

    抹匀了,少姝将荷包递给匐勒:“等回去再抹上两遍,管好!”

    匐勒唯唯应了,再不多问,接过“恩物”仔细收好。

    王氏好容易止住了抽气似的哽咽,又手忙脚乱地从马车上取来件包袱:“少姝姑娘,这是我随身带的粗布衣衫,两日前刚浆洗净的,姑娘若不嫌弃,先将就披上,御御寒气,若是着凉了,仆妇我心里更过意不去啊!”

    “王婶说得哪里话来,这衣衫好哇,我和囡囡一人一件。”瞥到王氏脸上难以言喻的疲劳倦怠,少姝忙伸手接过衣物,与囡囡披裹起来,又将两人发髻上的水珠拧干,不知怎的,这会儿反觉身上更冷,待歇一歇,缓口气,赶紧回家是正经。”

    王氏连连应声,猛然想起什么,用已然沙哑的嗓子唤来儿子,抱起女儿,向救助过他们的好人一一稽首行去。

    失而复得的惊险,震动警醒了这位孀居的妇人,她鼻翼翕动不止,情绪尚未平复,却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为了一双儿女也要重新打起精神过活。

    河滩上一片乱哄哄,间或夹杂着孩童们的欢声笑语,少姝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仿佛回到了突发情状之前,或者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如常的安乐祯祥之气萦绕四周,真好。

    唯有悄悄聚在少姝身边的青凤等数名女娃,红了眼睛,嘤嘤抽咽,还没有自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少姝勉强站起,犹自体贴地摸摸这个,拍拍那个,以示安慰。

    “少姝,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冷不丁的,听到人群中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少姝心下瑟缩,满目惊讶地转过身去,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睁得更圆了:“子猷哥哥,怎么是你!什么时候上山来的呀?”

    来者恰是华岩书馆郭家的长房长孙,少姝的大堂哥郭子猷。

    在他们家里,从来都是小的“怕”大的,尤其是最大的,给人教训数落起来无不诚惶诚恐,恒久不变的规矩。

    少姝顿时手脚无措,心下忐忑,未料子猷到了几时了。

    “若不是恰巧今日携友上来,还怕看不到妹妹这么大动静呢!”子猷眼底全无往日的温煦笑意。

    “没办法,匐勒的妹妹落水了,偏他又不会水,情势危急,救人要紧呐!哥哥知我水性好,不用担心。”少姝赧然,眼神亦有几分躲闪,说着朝子猷身后张望起来,紧紧身上裹着的衣衫,“这两位公子便是哥哥知交?少姝今日如此狼狈,多有失礼,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见少姝对答如流,神色如常,子猷脸色稍霁,他微微侧身,一左一右引见道:“少姝,这位是刘渊公子,刘公子是匈奴左部帅的世子,昔年我游学于上党,曾与刘公子共拜于崔游先生门下。”

    (上党名士崔游:魏末,察孝廉,除相府舍人,出为氐池长,甚有惠政。以病免,遂为废疾。泰始初,晋武帝司马炎禄叙文帝故府僚属,就家拜郎中。年七十余,犹敦学不倦,撰《丧服图》,行于世。永兴元年(公元304年),十月,刘渊迁都左国城,即汉王位,以崔游为御史大夫,崔游固辞不就。卒于家,时年九十三。撰有《丧服图》。)

    “见过刘公子,原来是子猷哥哥在天下之脊的同门,失敬失敬!”

    (天下之脊:关于上党是天下之脊的说法,据说出自战国张仪(魏国安邑即今山西万荣人),杜牧在写给李德裕的《贺中书门下平泽潞启》中也引用过,后来更有苏轼的名句“上党从来天下脊,先生元是古之儒”,“天下脊”贴切地形容了上党地势险要“与天为党”的霸气。确切地说,上党居于太行山与太岳山环抱之间,卧在山之巅自然是与天为党的,在古人眼里,就是与日月做了邻居,“近日月以为居,图山川而布利”(清·靳会昌《上党天下之脊赋》)。)

    刘渊端详着她,笑答:“幸会幸会,少姝姑娘说话有趣得很!”

    子猷顿一顿,接着引见另一位:“这位是贾飏公子,贾公子乃贾县令爱子,今春始,要来咱们书馆就读了。”

    “见过贾公子。”少姝继续低头致意。

    “今后你我已是同门,少姝姑娘不必客气。”贾飏接过话头,他已经知道郭家的女儿们自小是在华岩馆读书的,想来少姝亦不外如是。

    施礼毕,少姝这才大方地向二人看去。

    这一打眼,看到那刘渊身形魁伟,面容轩昂,自带一股英气,由顶至踵竟皆中原服饰;而那贾飏的面目偏文弱些,眸正风清,面露浅笑,一袭深袍中规中矩。

    既是子猷哥哥看重的人,她也不敢怠慢,又忙道:“福地自有福人来,我说今日天光澄和,野雀子欢叫不休,果真是有贵客到此。”

    两位公子同时放声大笑:“好说,好说。”

    目光扫到三人手上均粘了些草绳碎屑,她忙又躬身作揖道:“少姝多谢哥哥和两位公子相救之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刘渊率先答道,带着几分王公世子特有的语气,“上山来时,子猷兄同我们说起过小妹和令堂居处,还说待我们浏览山色之后,再去水沟叨扰,哪知方临潭边,就看到‘九天玄女’飞身救人的情景。”

    少姝此时还有点虚脱,脸色尽管苍白,也给他说得飞红一片:“刘公子过奖。”

    小妹?贾飏瞄一眼身旁自来熟的刘渊,没有开口,而是饶有兴味地打量起少姝来。也不知是否才从水中出来之故,眼前的小姑娘,不染铅粉而眉黛青山,布衣草鞋难掩脱俗清丽,很有些与众不同。

    他心中有丝纳罕:在那剪水双瞳内,似可见清泉的闪亮低徊流转,莫非是这山中的源神水?还真是什么样的山水养什么样的人啊!

    “阿眉拐!”

    不知为何,在刘渊公子身后,一位上了年纪的仆妇突兀地叫了这么一声。

    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听她言词,当是大家生疏的匈奴语,所有人的目光,不禁都转向了她。

    这仆妇后知后觉,仿佛吃了一惊,瞪大双眼,徒劳掩嘴,尴尬得垂下了视线。

    “阿——眉——拐?这大婶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指我身上这件衣裳么?”少姝笑问,刚刚就发觉,那仆妇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逗留不去,不过应无甚恶意。

    刘渊扭头,暼了那仆妇一眼,回头笑道:“阿眉拐是我这位老嬷嬷的远亲,郭家小妹应当是与她长得想像,更兼此刻小妹你身着胡衣,下人失礼了。”

    “不妨事。”少姝摆摆手。

    “未知这位雄武少年姓甚名谁,可是臂力惊人呵!”刘渊目光寻到人群中的匐勒,想起他能将轻飘飘的绳子扔飞数丈之远,言语间不吝激赏。

    匐勒没想到能得刘渊青眼,忙携母下跪。

    “小人‘别部’匐勒拜见世子。”

    “仆妇王氏拜见世子。”

    刘渊脸上闪过惊异之色:“你们是……?”

    “小人祖父耶奕于,先父周曷朱,原是‘别部’小帅,王氏乃小人母亲。”

    “周曷朱,我知道的,你们又怎会在此?”

    王氏低眉顺眼,怯声约略述说一遍因贫苦难支,全家自上党郡武乡县迁至界休邬城店的经过。

    “在邬城店郭家做佃客啊,”刘渊沉吟,“我们方才路经陶窑,子猷兄所遇一位郭敬兄,你们可认得?”

    “敬公子便是我们主家公了。”

    “虎父无犬子,”刘渊不由感慨,对匐勒点头道,“我记得你父本就雄健且有胆量,不光善于骑射,还深谙相马,想必你也不差!”

    匐勒一听颇为意外,称谢不止,并言未敢与先父相提并论。

    毕竟算得上是“旧主”,刘渊看匐勒母子落魄,神情透出些不忍,关切道:“未知你们母子有想过回到左部吗,凭你的本事,必能谋得个好差事。”

    匐勒感念世子好意,看一眼母亲,委婉答道:“小人母子受郭家恩惠良多,况母亲素有旧疾,弟妹尚且弱小,小人想着待再过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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