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今宵别梦寒

    匆匆赶回老屋,再次看到了久违的街坊们,夏林心里头却又说不出的愧疚。

    “我早该把他们都接去浮梁的。”

    他攥着老张的衣角,侧过头去小声说道:“都怪我。”

    “怪你什么,怎么能怪你呢。”老张拍了拍他的手:“好了,别自责了。”

    听着街坊们七嘴八舌的问候和安慰,再看到他们不断往自己手里放下的各类食物和他们身上褴褛的衣裳。

    夏林这么个没心没肺的钢铁硬汉却是眼眶一红,只能不动声色的背过身去。

    “你啊,小林子,莫要意气用事,咱们这种人斗不过官的。你要去看看春花,我就带你去看,可你春花嫂子也不会同意你去跟那些当官的理论。”

    里长走过来拍着夏林的肩膀说道:“小林子啊,你跟小春两个是我们这仅有的读书人,可莫要因小失大。实在惦念不下,你们往后常来瞧瞧便好了。”

    夏林仰着脖子长出一口气:“哎哟……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莫要说这些了!”猪肉佬这会儿走了过来:“你嫂子知道你们回来了,今天特意给你们俩留了两块大肥肉,等会拿米粉裹了给你们蒸起来,先吃饭先吃饭。”

    “是啊,先吃饭。”旁边的里长靠在磨盘上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别怪叔没用,叔不过就是个里长,那可是个县令。春花又是个苦命人,无儿无女无父无母,连给她伸冤的人都没有。”

    “有!谁说没有?”夏林把斗篷一撩:“今天我就还不信了,区区一个县令也敢草菅人命!人家不敢伸的冤我来伸,人家不敢闹的衙门我来闹!各位街坊,你们都回吧,到时我必让他们过来给春花嫂子一个交代!”

    说完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老张则背着手紧随其后,走在路上的时候老张也没说话,反倒是夏林侧过头主动跟他说:“我们先去看看春花嫂子吧。”

    “嗯。”

    老张带着夏林来到了后山,荒山孤冢,无家的人便是连死都如此凄凉,一块斑驳的木牌,一陇微隆的土,那便是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春花最后的归宿。

    夏林蹲在墓前,不由得摇了摇头:“春花姐姐呀,我还答应你以后要给你买个好宅子呢。”

    他们在这里苦命的几年,春花姐姐大概就是他们生命中的光亮之一了,别看她只是一个从良的寡妇,但家中收拾也好、衣裳的缝缝补补也罢都是这个姐姐帮衬着他们,当初开玩笑时也曾说过要送她一座大宅子以报答她的缝补之恩,而如今能报答了,但她却已经用不上大宅子了。

    拍了拍坟茔荒土,夏林起身:“春花姐姐,等着,我拿人头祭你。”

    此刻风雪撩起了夏林的大氅,露出了他腰上闪亮的监国令。

    他下了山却并没有直奔县衙而是返回了洛阳城之中,接着接下来的几天他什么也没干,就是跟着这洛阳守备吃吃喝喝,也不聊深入,就聊这洛阳周围县城的发展。

    “洪守备,这殿下的意思倒是简单,不过您也知道这洛阳作为旧都,迁都之后这里便也就剩下了个祭祀之能了。况且这洛阳离京畿太远离草原太近,事情倒是不好办啊。”

    “谁说不是呢,唉……夏御史,莫要说我议论朝纲,就如今这个形势,北方想要起来可是难上加难咯。”

    夏林给他倒上一杯酒,哈哈一笑:“守备大人也莫要如此丧气,若是真不管不顾殿下也不会遣派我来洛阳了。”

    “哦?”洪守备一听有戏,连忙上前追问了起来:“夏御史的意思是?”

    “殿下的意思嘛,洛阳本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他不太想再看到这地方与京城一般乌烟瘴气,想洛阳再辉煌起来,那便需要有个条件便是政通人和。”

    夏林的扇子在手中啪嗒一声响了,倒是把洪守备给吓了一跳,但他可不敢怠慢,连忙问道:“那……依夏御史的意思是?”

    “我哪有意思啊,我的职责只是查而不是管。我可以缓缓查,亦或是不看过程,但我却不得插手。”夏林递给洪守备一个眼神:“储君之意便是如此,他可不管这洛阳城之前如何,他只要知道我回去前的洛阳城变得如何。再者说了,我便是这洛阳人,怎会不想着家乡起来呢。”

    “夏御史所言极是。”

    守备忙不迭的点头,然后他一个眼神,旁边便走来了一个美貌女子,手中拿着个托盘,上头放着是码放整齐的金锭子,黄澄澄的无比耀眼。

    “夏御史,还请多多为家乡美言几句。”

    “唉!”夏林用手扒拉开金锭子:“洪守备,收了它,我还如何美言?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呐。”

    夏林的表情和神态立刻就让洪守备警觉了起来,他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是我疏忽了。那不知夏御史打算是?”

    “不如趁着年前这些日子洪守备安排个人陪着下官四处走走看看,将这些年积攒的事情梳理一遍。您也知道有些事你知我知,殿下就不知,你瞒我瞒殿下必定会知。天下间的事就是如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在我回返之前能处置妥当,那便是政通人和嘛。”

    “对对对!夏御史一番话如醍醐灌顶。”

    洪御史说话间再次瞄了一眼夏林腰间的监国令牌,还有御史袍袖子上的一道金边。监国令牌他懂,那金边他也懂,这东西比监国令牌还恐怖,这是代表着夏林可以直达天听。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年纪不大的御史独得圣恩呐,而洪守备也不是面团捏的,他自然也是让人打探过这夏林的身份来。

    “大魏第一才子、滕王之婿、五品县令、御史等等,甚至还是郭达的干儿子,以及听闻他还是当朝皇帝最看好的人之一,甚至多次单独与之密谈。”

    密谈这个东西,那是极恐怖的,好的坏的圆的扁的可都是随他拿捏,别看自己是个从四品实职守备,但遇到这种从五品的天听监国御史,别说他了,高士廉头皮都要麻嗖嗖。

    首先他背后靠山是皇权一脉,再者他朝堂上也是背靠着跟高士廉斗了几十年的曾明。而他的行动就代表着皇权的试探和朝堂的斗争,这谁敢怠慢?

    不过要是太随他意和太不随他意都不行,太随他意了,那就会被高士廉定为对手,可要是太不随他的意了,那可就要被殿下甚至是陛下给盯上。

    这个太难办了,这件事就是一枚烧红的铁疙瘩,怎么捧着都不对劲,但现在又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吧。

    想要政通人和、海晏河清,那不就得查旧账么,这说是查旧账其实说白了就是严打……

    这里头冤假错案要翻、陈年顽疾要治,就连地方上的泼皮无赖都要弄上一弄,反正年前洛阳肯定没有消停,甚至可能年后都不得消停。

    夏林更是主张在洛阳的衙门口设一个介错台,专门用来收纳百姓的举报,一桩桩一件件把事情都给办了去。

    这个事好办不好办?那肯定是不好办,但能办不能办?咬碎了牙也要办,这件事哪怕捅到中枢去都要办,不管是谁都拦不住,因为它伟光正嘛。除非陛下说喊停了那才能喊停,而这个喊停的原因一定是某一方实在顶不住了,拿出了足够的政治资源出来交换,比如裁撤掉某一些相关的人员、让出一些部门的话语权之后才有可能出现。

    在任何一方不求饶之前,这个事一旦启动就断然没有停止的可能。

    这个决策一下来,整个洛阳及其周边的官场可谓是哀鸿遍野、怨声载道,有些人甚至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洪守备整天脑瓜子嗡嗡的,但夏林就站在那,他说不得碰不得,而且这可是钦差啊……

    钦差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这个钦差在这个地方,只要他出事死了,甭管是喝水噎死的还是走路摔死的,这一片地方的黑白两道全都得倒血霉,甭管好坏一刀肯定是要吃下的。

    所以夏林只需要往这边一站,哪怕什么都不干,他们都得捏着鼻子开始自查并且还要接受举报。

    而更邪门的事又出现了……那就是洛阳学界开始陆续有人关注这件事了,现在官府是怕死了这帮吊毛读书人,他们大部分人可不管是什么家族利益什么阶级利益,就真的是靠一脑门子热血在办事。

    也不知道是谁鼓动的,反正但凡让这帮读书人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那就直接完大蛋。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查呗!

    当守备宣布政令开始,那洛阳城可就真正热闹了起来,而夏林这会儿却正应邀参加洛阳学界的聚会,他天下第一的名头可是相当响亮,从他来到洛阳的消息传播出去开始,那可就已经有无数迷弟迷妹想要见他一面了。

    但夏林总是以公务繁忙作为托词,这好不容易邀请来一次,那洛阳最大的酒楼庆春楼整整一层,座无虚席。甚至还有许多人就站在那里,等着一睹这天下第一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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