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带娃

    都说赫舍里家的二姑娘痴恋皇上,当年的光景梁九功也是见过的,怎么六年过去,皇上没变心,这位二姑娘反倒转了性情。

    想到六年来,皇上给赫舍里如月画了无数的画像,每次走到坤宁宫门前总要伫立一会儿,梁九功就替皇上不值。

    心里不爽,嘴上自然没什么好话,梁九功才要给这位赫舍里女官上一课,就听皇上低声回答:“朕有些头晕。”

    然后听赫舍里女官“哦”了一声:“那皇上赶紧回宫歇息吧,多喝热水。”

    说完便要告退,梁九功睁大眼睛,还能再敷衍一点吗?宫里从来只有后妃讨好皇上,何时见皇上对谁主动过。

    他听着都要生气了,奈何皇上不生气:“朕如了你的愿,准你留下照顾太子,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

    郝如月微微屈膝:“臣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托。”

    “……”

    若是别的妃嫔,哪怕是皇后,敢这样拒绝他,康熙多半会拂袖而去,短时间内不会再见,可换成自己喜欢了六年的女人,他居然开始自我反思了。

    皇后到底是她的亲姐姐,又一向疼爱她,姐姐尸骨未寒,便与姐夫……康熙推开梁九功,朝郝如月摆摆手。

    郝如月屈膝告退。

    “皇上,今夜传哪位小主侍寝?”梁九功知道皇上心里苦,也怕这些苦长期埋在心里会生病,总要找个宣泄的出口才好。

    很多时候,皇上临幸后妃,与欲望无关,纯粹是为了放松。

    康熙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牙,迈步往前走:“不必了,朕今夜想跟皇后说说话。”

    郝如月回到坤宁宫,把刚刚在慈宁宫发生的一切都跟松佳嬷嬷她们说了,众人无不欢欣。

    松佳嬷嬷朝着乾清宫的方向拜了拜:“定是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保佑,太后最是宽和不过,太子能住进慈仁宫,便无忧了。”

    皇上八岁丧父,十岁丧母,太皇太后忙着平衡前朝,便将皇上托付给了太后。

    太后无子,拿皇上当亲儿子养,皇上长大之后十分孝顺,别看慈仁宫不比慈宁宫宽敞,里面一应用度全都比照慈宁宫,半分不差。

    郝如月也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

    历史上,皇五子胤祺从小便养在这位仁宪皇太后膝下,除了在上学时,只会说蒙语吃了一些亏,其他时候总能凭借自己温厚的性格稳坐钓鱼台。

    要知道他可是宜妃的儿子,宜妃是康熙的宠妃,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雍正皇帝刚登基那会儿,宜妃都敢给他甩脸子。

    老九胤禟便是随了亲娘的脾气,可五阿哥胤祺身上半点宜妃的影子都没有。哪怕在康熙晚年,九龙夺嫡的时候,胤祺照样能置身事外,谁得势便跟着谁升迁,斗争一点没参加,好处半点没落下。

    可以说是隐藏的人生赢家了。

    老爹康熙对他的评价是:心性甚善,为人敦厚。

    九龙夺嫡之后,雍正上位,老九胤禟成了“塞思黑”被圈禁,他的亲哥哥胤祺却得到了雍正的厚待,五十四岁寿终正寝。

    雍正皇帝给他的评价是:秉性平和,持躬谦谨,有乐善好施之风。

    纵观五阿哥胤祺的一生,特别是他与老九胤禟作比对,要说这里面没有仁宪太后的功劳,反正郝如月不信。

    今日在慈宁宫一见,仁宪太后果然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的那一挂,她能带好皇上,能带好五阿哥胤祺,自然也能带好太子胤礽。

    在带娃这件事上,康熙都不如这位仁宪太后。

    郝如月没结过婚,更没生养过,只是为了赚积分,给佟佳氏带过几日的娃,在城外善堂做了几天副堂主,纯属临时抱佛脚。

    很需要找个外挂。

    仁宪太后再合适不过。

    “今日晚了,我们暂且宿在坤宁宫,明日一早开始收拾,争取当天搬进慈仁宫。”郝如月如是说。

    皇后薨逝,梓宫就停在乾清宫,坤宁宫离乾清宫太近,每日早晚哭灵,又是宫里的庶妃,又是外头的命妇,乱得很。

    今天下午钮祜禄氏带着安贵人和敬贵人过来照顾太子,与此同时荣贵人和惠贵人去给太后请安,也有要抚养太子的意思,天知道明日还会有什么人过来,那些人都怀着怎样的心思。

    皇后给她留下的班底是不错,奈何双拳不敌四手,人多起来难免顾此失彼。

    松佳嬷嬷也是这样想的,自然没有异议,然后听郝如月继续说:“坤宁宫里所有皇后贴身之物,所有不带宫造字样的珍宝,以及所有金银,全部打包带走。”

    带走皇后的贴身之物,是为了给太子留个念想,至于珍宝和钱财,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历史上太子胤礽是被康熙带在身边养大的,吃的用的什么都是最好的,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很难不养成骄奢淫逸的坏毛病。

    轮到她养太子,虽不至于让太子养成坏毛病,但也不能过得太清苦了。

    众人应是退下,郝如月转身走进暖阁,彼时乳母正在给小家伙喂奶,两人见她回来,齐齐松了口气。

    “姑娘,您可回来了,太子睡醒之后一直哭,奴婢们怎么哄都哄不好。”没有喂奶的那个乳母说。

    正在喂奶的乳母赶紧接话:“奴婢怕太子哭哑了嗓子,只能给太子喂奶,您要是再不回来,奴婢们的奶水都要没了。”

    郝如月看向两人的胸脯,果然都是瘪瘪的,不禁失笑:“你们再坚持一下,我走了一路身上都是汗,得去洗个澡。”

    她今日进宫并没想会住下,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带,索性丁香和芍药正在收拾皇后的衣物,便翻出一些还未上过身的给她,暂且将就一晚。

    沐浴之后,回到暖阁,太子果然在哭闹。郝如月从乳母手中接过小家伙,小家伙睁着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似乎在辨认着什么,而后咧嘴笑了,小脑袋不停往她怀里蹭,一副小狗狗害怕被抛弃的模样。

    又奶又乖,好像刚才折磨乳母的那个小恶魔不是他。

    大约原主与皇后是双生子,虽然容貌性情都不像,身上总归会有些相似的东西,这才让小家伙产生了错觉。

    月子里的小奶娃睡着的时间多,醒着的时间少,郝如月只抱了一会儿,小家伙的眼睛就有些发直。

    才将他抱给乳母,他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敏锐地察觉出哪里不对,小嘴一瘪一瘪便要哭。

    郝如月只得将他重新抱在怀里,大嫂说小孩子不能总抱,养成抱着睡的坏习惯不好改,累人不说,对孩子的筋骨也不利。

    可太子出生就没了额娘,又跟自己这样亲,郝如月总想多疼爱他一些。

    “姑娘,太子睡着了,您也累了一日,奴婢抱太子在里间睡,你在外间的炕上安置吧。”宫里的小阿哥小格格出生一般都跟乳母睡,两个乳母以为太子也不例外。

    郝如月从善如流,别看太子才出生,快八斤的奶团子抱着特别压胳膊,她的手臂早酸了,有些抱不住。

    她从前只在白日给佟佳氏带过孩子,去城外善堂也是白天,没有晚上带娃的经验,也怕自己睡得太沉压到太子。

    这回交接很顺利,只是乳母怕太子惊醒并不曾将他放在床上,只是轮流抱着在地上溜达。

    郝如月躺在外间的大炕上很快坠入黑甜乡,半夜却被婴儿洪亮的啼哭声惊醒。

    问过才知道,原来两个乳母溜达累了,便将睡沉的太子放在了床上,太子只睡了须臾便惊醒,然后大哭不止。

    瞧见两个乳母眼底下的青黑,郝如月抱起大哭的太子,对两人说:“总抱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太子跟我睡吧,你们俩留一个睡在里间榻上当值,另一个去外间休息,一人一天。”

    两个乳母闻言红了眼圈,从前听说大阿哥在月子里也是要人抱着睡的,把两个乳母熬得跟乌眼鸡似的,其中一个身体弱些,夜间染了风寒,便被挪了出去,之后再没回来。

    她们这些乳母平时伺候在阿哥、格格身边,看起来好吃好喝很有体面,其实根本没人将她们当人看。

    第一次被人关心,两个乳母都有些不知所措,双双跪下给郝如月磕头,并发誓赌咒她们会用性命保护太子。

    郝如月让她们起来,又给两人各画了一张大饼,这才带着太子睡下。

    暖阁的拔步床很宽敞,郝如月将太子放在里侧,她自己睡外侧,没一会儿小家伙果然惊醒了,却并没哭,而是挥舞着小拳头喘粗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练拳。

    郝如月被吵醒,迷迷糊糊将捣蛋鬼抱得离自己近些,还是练拳,最后索性伸开一条手臂,将小家伙紧贴着放在身侧,用展开的那条手臂拢着,在他头顶形成围绕状。

    可能得到了想要的安全感,小家伙练拳的速度慢下来,郝如月的两个眼皮也是直打架,片刻后,两人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一觉睡到翌日清早,郝如月感觉身边有动静便睁开了眼睛,正看见乳母笑吟吟地给奶团子换尿布,见她醒了,便道:“太子很会心疼姑娘,一夜都没尿,早晨才开始哼唧。”

    郝如月看向换好尿布的奶团子,没忍住在他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然后抱着他再次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门外收拾行装的声音都没能把郝如月吵醒,奶团子紧贴着她,也睡得很沉。

    康熙下了早朝,照例去慈宁宫和慈仁宫请安,回来的时候径直朝北面的坤宁宫而去,想赶在晨读之前看一看太子怎么样了。

    就像太皇太后所说,如月还未出嫁,更没有生养过,虽然有松佳嬷嬷和两个乳母帮忙,让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带太子,康熙还是有点不放心。

    昨天他是被……冲昏了头脑,今早醒来便有些后悔,若如月带不好太子,还是应该交给生养过的荣贵人或者惠贵人更稳妥些。

    谁知到了坤宁宫才发现两人还在睡,松佳嬷嬷要去叫起,康熙没让,只独自一人走到暖阁里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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