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散兵线战术
克洛维西南，南部要塞以北的道路上。
伴随着微凉的晨风和初生的晨曦，高举荆棘花和血色独角兽旗帜的大军在四方大道上快速开进；越过山尖的阳光照在士兵们的身上，让本就整齐的队列更显壮观。
从穹顶向下俯瞰，总计规模迫近十万人的大军犹如在大地之上穿梭游行的洪荒巨兽，密密麻麻的身影组成或散乱，或紧密的队列依托着交通网络有条不紊的移动，共同构成了一副令人叹为观止的行军画面。
是的，叹为观止…站在隆起的山坡上，背靠临时搭建的行军指挥部，俯瞰着脚下川流不息军阵的莱昂·弗朗索瓦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几乎是目不转睛的观察着眼前这壮丽非凡的景象。
试问，要怎样做才能将规模十万人的大军从一个国家最南端移动到最西面？
瀚土人的方式很简单，首先国王和领主会立刻向所有封臣下达召唤指令，然后立刻集结直属领地内的骑士和士兵出发，而后沿途不断汇集封臣们的军队，最终在目的地集结成数以万计的大军。
克洛维人显然并不是这么做的，他们的将军会先集结自己的廷臣——莱昂所理解的参谋——指定相应的行动策略，而后一口气带着全部军队共同行动；这么做不仅要指定每天严格的行军距离，提前规划好在哪儿休整，何时行军，怎样获取补给，同时后方的补给线又该怎么维持…全都是要提前做好的复杂工作。
过去莱昂在瀚土见识到了安森是怎么带着数千人的风暴师武装急行军，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拿下卡林迪亚港，又是怎么只用十天时间完成奇迹般的大折返，从瀚土最西段跑到最东端又杀进伊瑟尔精灵王国；另外还有新世界圣战时，双方数以万计的大军互相对峙，从扬帆城一路血战到白鲸港的。
但那些与眼前的景象，与十万大军如此秩序井然行动的景象，都不能相提并论！
要知道这将近十万人中有四万多人都是瀚土的军队，对克洛维的道路和地理环境完全是陌生的；如果说克洛维大军如此从容顺利的在他们的国土上行军尚可理解，那么瀚土军队也能做到相同的事情，就不免让莱昂震惊到难以置信了。
而完成这一“壮举”的对象，便是以卡尔·贝恩上校为首的军团参谋们，更准确的说，是安森·巴赫总司令的参谋团。
这些专业人士们将十万人的军团分成了无数的部分，以六百到一千人为单位分配“行军任务”——是的，在克洛维人的概念中，行军甚至算是和作战相等重要的事。
开路，侦察，铺设浮桥，穿越“某某区域”，在何时建设营地，又在哪个时间出发；为了确保瀚土的军队能够准确无误的执行任务，他们甚至给每个指挥差不多五百人军队的骑士发放了怀表，并且每天核准一次“军团时间”，确保所有怀表的时间绝对一致。
这些繁琐复杂，有很多看上去似乎根本毫无必要——比如他们甚至连队列之间的间距都有要求，提前抵达目的地甚至不算立功而是任务失败——浪费时间的麻烦事，将十万人凝聚成了恐怖的整体。
小莱昂也不清楚为什么，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这十万人确确实实在对方手中变成了看不出分裂的整体。
“我曾经以为瀚土和克洛维之间的差距仅仅是国力…只要给我时间，在金石城建设工厂，在卡林迪亚港修建更大的码头，用道路连接所有的骑士领…瀚土也能做到和他们不相上下的程度。”瀚土王太子殿下低声感慨：
“事实证明，是我把问题想简单了。”
“不，应该是所有人都小瞧了克洛维这个‘特殊’的存在。”勒诺·艾曼努尔从他背后走上前来，脸色严肃到了极点：“以不到四分之一的体量和帝国抗衡多年，甚至偶尔占据优势…或许很多人都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啊，或许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
小莱昂扭头看向自己的这位挚友：“你绝对无法想象，我在克洛维城到底经历了什么…平民，富人和士绅们联合了起来，从王室手中夺走权杖，建立起所谓‘国民议会’的新王冠，只不过这次加冕之人有五千之众。”
“而就在我以为克洛维会继续这样混乱下去的时候，他们不仅迅速稳固了统治，甚至能够组织军队抵抗来自帝国的侵略，甚至顺带摧毁了伊瑟尔精灵王国…这你也看到了，从开始到结束，安森他花费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一个月！”
“这就说明克洛维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奥斯特利亚王室所能驾驭的极限，丢失王冠一点也不冤。”勒诺沉声道：“那么关键就在于，谁能够成为新的，驾驭这股力量的王者。”
“你是瀚土的王太子，未来瀚土的国王，能不能找到那个人对你，对我们所有人而言都至关重要！”
“这我清楚。”小莱昂轻松的点点头是，眼神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而我觉得已经找到那个人了。”
“你说的是……他？”
勒诺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望向远处某处凸起的高地：“我倒是不否认他确实有战争方面的天赋，胆王者，是要有野心的，你能从安森·巴赫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野心吗？”
“这…不同的人风格当然也是迥然不同的！”
尽管小莱昂这么强调，但就连他自己的表情也明显有点儿心虚：“说不定，安森堂兄他只是掩饰的足够好呢！”
“那他掩饰的可太好了，我甚至怀疑他身边的人是否能够有所察觉。”勒诺对此表示悲观：“我倒是不否认安森·巴赫是个很好的合作者和盟友，应该也是一位令人愿意为他效力的上司，但领袖…更重要的是能够让他的追随者感受到希望。”
“而我坚信安森堂兄会的！”小莱昂一口咬定：“就在这次的红月镇救援战，所有人都将见证能够拯救克洛维之人，只有他；跟随安森·巴赫，方能成为克洛维…不，应该说是改变整个秩序世界之人！”
“你…真这么认为？”
“我深信不疑！”
…………………………
“……所以综上所述，我决定放弃救援红月镇。”
游骑兵军团的军事会议上，面对着在座的军官们，安森微笑着对着一众瞠目结舌的震惊表情总结道。
相较之下，卡尔和阿列克谢两人倒是情绪稳定；类似的情况两人都经历过很多次，早就见怪不怪了。
“理由如如我刚刚所陈述的那般，首先驰援代价太大，即便我们拥有十万大军，想要从已经完全占领要塞的帝国大军手中夺回它，代价注定是很沉重的；我不是说士兵不可以牺牲，但牺牲的前提是并非在白白浪费他们的生命。”
一边说着，安森右手的刺刀在地图上红月镇的位置画了圈：“这座要塞对克洛维而言重要么？当然重要，它是克洛维的门户，是克洛维向帝国发起反攻时的最佳通道——越过浅浅的边界河道，就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地，大军可以横冲直撞，长驱直入骁龙公国的皇家腹地，运气好还能前往骁龙城朝觐那位皇帝陛下！”
“可也正因如此，帝国在这片交通网密布，视野开阔的地区能够轻松集结规模庞大的军队，用极高的效率收拢物资，为入侵大军提供所有必要的后勤。”安森提高嗓音：
“那么反过来说，这里对克洛维而言也有这么大的帮助吗？很遗憾，是没有的——每次当我们想要发起反攻之前，帝国总能集结起规模更庞大的军势，在反攻大军成型前就能迅速发起突袭。”
“因此我的态度很明确：我们要摆出急行军夺回红月镇的架势，但决不能正面进攻这座要塞。”
安森将手里的刺刀“砰——”的钉在地图上红月镇的位置：“当敌人据守堡垒而明确知道你肯定会来进攻的时候，你将会变得空前危险，很有可能导致围攻变成被反包围的陷阱。”
“当然诸位或许以为我是杞人忧天了，但如果是我占领了红月镇那就肯定这么做——只要这座要塞还被我控制在手里，克洛维人就会源源不断向这里发起反扑，直至将这座要塞攻克为止；因为它确实是唯一能够打破桎梏，甚至是破局的地方，你没得选。”
“敌人甚至不需要离开要塞——大军要收回要塞必然会在周边展开围攻阵地，居高临下的堡垒可以直接观察到我们的一举一动，双方攻守关系完全不对等，根本连胜算都谈不上。”
“因此我的观点是红月镇必须要夺回来，否则克洛维在这场战争中就永远无法获得是攻是守的主动权；但我们要夺回红月镇，必须使用‘不救’它的办法。”
“你越是救援，则敌人便可以围点打援，敌人围点打援，则我军只能使用添油战术，源源不断向这座要塞投入更多兵力，更多兵力投入到这一个战场，则其它防线更加空虚，意味着有可能被敌人突破，导致整条防线瓦解，边境要塞之间互相失去支撑和依托，夺取孤城毫无意义。”
“所以我的回答就是，越是救援红月镇，就越等于不救，甚至放弃红月镇。”安森干脆利落的总结道。
但很显然，这么“惊世骇俗”的回答并不能让在座的军官们理解，甚至感到有些匪夷所思，表情困惑的更是不在少数；完全无法理解总司令的奇思妙想。
“那…请问您具体打算怎么做？”
最后还是卡尔替军官们说出了他们心里最想知道的：“或者说您不打算救援红月镇，那我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们要消灭红月镇内的帝国守军，或者说入侵克洛维的帝国大军。”
“用什么方式？”
“用让他们主动发起进攻的方式。”
“怎么做？”
“这个简单。”安森“啪！”的打了个响指：“我们只要让敌人相信，他们有稳操胜券的把握就好了。”
“诸位，路德维希执政曾经提出过一个军事理论，叫做‘大军团战术’，意思是将全国所能搜集的军队集结起来，以绝对协调的整体共同行动，一鼓作气向敌人碾压过去；这支军队的兵力将达到二十万，甚至三十万的恐怖规模，差不多就是五个，甚至十个军团的庞大军势！”
“这样的军队，任何孤立的军队在它面前都毫无胜算，被碾碎都只是时间问题；但凡是有理智的指挥官，要么避其锋芒坚守要塞，要么同样集结自己全部的力量，与其展开空前绝后的大决战，否则单打独斗，那只能是死路一挑。”
“可以说，这样的‘大军团’给敌人带来的，是无与伦比的恐惧。”安森突然笑了：“那么我要给敌人的，就是无穷的信心。”
“现在我们手中有十万大军，刨除瀚土的四万大军，游骑兵军团新老军团总计也有将近六万人；我要将这六万人分成二十个部分，每部只有三千人，也就是四五个步兵团的规模，分多个方向朝红月镇发起进攻。”
“那么在敌人眼中，这样多的军队零零散散的向要塞迫近，看起来像什么呢？”
“像……”
阿列克谢眼前一亮：“就好像是敌人仓皇之间，没头苍蝇似的胡乱从各地调集援军赶来一样！”
“没错，在这种情况下，帝国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抢在我们这‘散装大军’集结，或者瀚土大军抵达之前，将我们逐个消灭。”安森微微颔首：
“而这样一来，他们就将不得不离开红月镇要塞，进入克洛维西部的丘陵和平原之间，派出少股精锐的优势兵力，发起迅猛突袭。”
“只要他们这么做了，红月镇要塞就等于向我们敞开了怀抱，剩下要做的，就是在敌人察觉之前，让散出去的大军快速完成集结，抢在敌人歼灭我们某部之前对他们完成合围，甚至夺下要塞。”攥紧地图上的刀柄，安森猛地拔出：
“诸位，这就是我安森·巴赫的…散兵线战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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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或许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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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同的人风格当然也是迥然不同的！”
尽管小莱昂这么强调，但就连他自己的表情也明显有点儿心虚：“说不定，安森堂兄他只是掩饰的足够好呢！”
“那他掩饰的可太好了，我甚至怀疑他身边的人是否能够有所察觉。”勒诺对此表示悲观：“我倒是不否认安森·巴赫是个很好的合作者和盟友，应该也是一位令人愿意为他效力的上司，但领袖…更重要的是能够让他的追随者感受到希望。”
“而我坚信安森堂兄会的！”小莱昂一口咬定：“就在这次的红月镇救援战，所有人都将见证能够拯救克洛维之人，只有他；跟随安森·巴赫，方能成为克洛维…不，应该说是改变整个秩序世界之人！”
“你…真这么认为？”
“我深信不疑！”
…………………………
“……所以综上所述，我决定放弃救援红月镇。”
游骑兵军团的军事会议上，面对着在座的军官们，安森微笑着对着一众瞠目结舌的震惊表情总结道。
相较之下，卡尔和阿列克谢两人倒是情绪稳定；类似的情况两人都经历过很多次，早就见怪不怪了。
“理由如如我刚刚所陈述的那般，首先驰援代价太大，即便我们拥有十万大军，想要从已经完全占领要塞的帝国大军手中夺回它，代价注定是很沉重的；我不是说士兵不可以牺牲，但牺牲的前提是并非在白白浪费他们的生命。”
一边说着，安森右手的刺刀在地图上红月镇的位置画了圈：“这座要塞对克洛维而言重要么？当然重要，它是克洛维的门户，是克洛维向帝国发起反攻时的最佳通道——越过浅浅的边界河道，就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地，大军可以横冲直撞，长驱直入骁龙公国的皇家腹地，运气好还能前往骁龙城朝觐那位皇帝陛下！”
“可也正因如此，帝国在这片交通网密布，视野开阔的地区能够轻松集结规模庞大的军队，用极高的效率收拢物资，为入侵大军提供所有必要的后勤。”安森提高嗓音：
“那么反过来说，这里对克洛维而言也有这么大的帮助吗？很遗憾，是没有的——每次当我们想要发起反攻之前，帝国总能集结起规模更庞大的军势，在反攻大军成型前就能迅速发起突袭。”
“因此我的态度很明确：我们要摆出急行军夺回红月镇的架势，但决不能正面进攻这座要塞。”
安森将手里的刺刀“砰——”的钉在地图上红月镇的位置：“当敌人据守堡垒而明确知道你肯定会来进攻的时候，你将会变得空前危险，很有可能导致围攻变成被反包围的陷阱。”
“当然诸位或许以为我是杞人忧天了，但如果是我占领了红月镇那就肯定这么做——只要这座要塞还被我控制在手里，克洛维人就会源源不断向这里发起反扑，直至将这座要塞攻克为止；因为它确实是唯一能够打破桎梏，甚至是破局的地方，你没得选。”
“敌人甚至不需要离开要塞——大军要收回要塞必然会在周边展开围攻阵地，居高临下的堡垒可以直接观察到我们的一举一动，双方攻守关系完全不对等，根本连胜算都谈不上。”
“因此我的观点是红月镇必须要夺回来，否则克洛维在这场战争中就永远无法获得是攻是守的主动权；但我们要夺回红月镇，必须使用‘不救’它的办法。”
“你越是救援，则敌人便可以围点打援，敌人围点打援，则我军只能使用添油战术，源源不断向这座要塞投入更多兵力，更多兵力投入到这一个战场，则其它防线更加空虚，意味着有可能被敌人突破，导致整条防线瓦解，边境要塞之间互相失去支撑和依托，夺取孤城毫无意义。”
“所以我的回答就是，越是救援红月镇，就越等于不救，甚至放弃红月镇。”安森干脆利落的总结道。
但很显然，这么“惊世骇俗”的回答并不能让在座的军官们理解，甚至感到有些匪夷所思，表情困惑的更是不在少数；完全无法理解总司令的奇思妙想。
“那…请问您具体打算怎么做？”
最后还是卡尔替军官们说出了他们心里最想知道的：“或者说您不打算救援红月镇，那我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们要消灭红月镇内的帝国守军，或者说入侵克洛维的帝国大军。”
“用什么方式？”
“用让他们主动发起进攻的方式。”
“怎么做？”
“这个简单。”安森“啪！”的打了个响指：“我们只要让敌人相信，他们有稳操胜券的把握就好了。”
“诸位，路德维希执政曾经提出过一个军事理论，叫做‘大军团战术’，意思是将全国所能搜集的军队集结起来，以绝对协调的整体共同行动，一鼓作气向敌人碾压过去；这支军队的兵力将达到二十万，甚至三十万的恐怖规模，差不多就是五个，甚至十个军团的庞大军势！”
“这样的军队，任何孤立的军队在它面前都毫无胜算，被碾碎都只是时间问题；但凡是有理智的指挥官，要么避其锋芒坚守要塞，要么同样集结自己全部的力量，与其展开空前绝后的大决战，否则单打独斗，那只能是死路一挑。”
“可以说，这样的‘大军团’给敌人带来的，是无与伦比的恐惧。”安森突然笑了：“那么我要给敌人的，就是无穷的信心。”
“现在我们手中有十万大军，刨除瀚土的四万大军，游骑兵军团新老军团总计也有将近六万人；我要将这六万人分成二十个部分，每部只有三千人，也就是四五个步兵团的规模，分多个方向朝红月镇发起进攻。”
“那么在敌人眼中，这样多的军队零零散散的向要塞迫近，看起来像什么呢？”
“像……”
阿列克谢眼前一亮：“就好像是敌人仓皇之间，没头苍蝇似的胡乱从各地调集援军赶来一样！”
“没错，在这种情况下，帝国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抢在我们这‘散装大军’集结，或者瀚土大军抵达之前，将我们逐个消灭。”安森微微颔首：
“而这样一来，他们就将不得不离开红月镇要塞，进入克洛维西部的丘陵和平原之间，派出少股精锐的优势兵力，发起迅猛突袭。”
“只要他们这么做了，红月镇要塞就等于向我们敞开了怀抱，剩下要做的，就是在敌人察觉之前，让散出去的大军快速完成集结，抢在敌人歼灭我们某部之前对他们完成合围，甚至夺下要塞。”攥紧地图上的刀柄，安森猛地拔出：
“诸位，这就是我安森·巴赫的…散兵线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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