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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让“元寇”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水战!

    朱太川(shubuto河)横贯南北,从虾夷北岸到虾夷南岸,延续八十里,把广阔的虾夷地分成两段。这里是整个茅希利半岛上,最为狭窄的位置,距离尻別川的河口,也同样是桨帆船一日多的海程,八十里左右。而在阿伊努人的语言中,“朱太”的含义,则是“石头众多的河”,石河。

    低垂的夜幕,笼罩着石头嶙峋的河岸。高高的芦苇,在寂静的北风中摇晃。而芦苇度过两个月夜,河畔的寂静忽然消失不见。当朝阳从东山升起后,十艘满载僧兵的关船,还有三艘空载黄金的商船,已然停靠在石河的入海口处,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只不过,再仔细看去,关船的船头朝向东北,而商船的船头,却是朝向西南…

    “森,千里迢迢,你竟然要带着三艘商船,直接返回近江?不如你呆在蛎崎氏的港口处,再等我半月一月。等我除魔卫道,从山靼人那里再取一批黄金回来,正好护送你的商船返回,一起向宗门回禀此次的大功!…”

    “佛祖庇佑!觉慧师兄,我这船上装了太多的黄金,若是在蛎崎氏长久停靠,走漏了风声,就实在太容易被人惦记!…更何况,这一次黄金贸易,我们还没有给蛎崎氏分帐。按照师兄的意思,是先把黄金全都吞下,一切等朝贡贸易完后再说。甚至,师兄还要看一看,蛎崎氏能不能抵抗住山靼人的报复…既然这样,那我就得赶在参与贸易的工藤家老,带着蛎崎氏的武士返回前,提前渡海南归,免得双方生出龃龉、横生祸患啊!…”

    关船“法华丸”上,森野清笑容谦和,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流露出明确的不满。觉慧法师眉头一挑,脸上还是慈眉善目,只是语气却冷了许多。

    “森,无论你和蛎崎氏交情如何,是不是担任了蛎崎氏的家老…你终究是我妙法院出身,也是我妙法院庇护的门徒!…‘尽可能的收拢更多的黄金,参与到朝贡贸易里’,这可是众多僧正的一致决议。而我宗把名声借给蛎崎氏,帮他们吃下了和人地,之前又送了那么多军资,已经是十足的恩情了!…”

    “是!师兄代表着僧正们的决议,自然是遵从佛法,毫无错处的!而我尽快南下,也是遵从僧正们的决议啊!我宗门主,觉胤法亲王也说了,‘一切以明年的朝贡贸易为先,尽快运回黄金,做足出海的准备’…”

    森野清脸上还是带笑,但话语里却半步不退。面对这个便宜师弟、宗门商人,突如其来的锋芒毕露,觉慧法师慈善的眉毛,也骤然抖了抖。他按下心中的无名火,皮笑肉不笑道。

    “森,这批黄金,可是宗门参与明国堪合贸易的本钱。你须得全须全尾的运回去!要是出了差错…别怪师兄我不讲情面,把一切上报给僧正团,让你独自承担罪责…”

    “佛祖见证!请师兄放心。我会在胜山馆处,装上一批木材矿石,然后直接越过津轻海峡,按照来时的各武家路线迅速返航。只要黄金的消息不泄露,我们的航行足够快…那有我天台宗妙法院的五色经幡在船上,就自然不会有沿海的大名,前来主动冒犯!…”

    “更何况,为了宗门的存续,为了我妙法院的传承…等这批黄金运到近畿,和堺港朝贡商团的具体接洽,也全得靠我来一手接洽!这些繁杂的俗世商务,其他师兄又做不来,实在是宜早不宜迟啊!…”

    说到这,森野清一脸正色,对觉慧法师鞠了一躬。接着,他转过身,看向沉默站在旁边的僧兵将领、坊官斯波真威,郑重其事的告诫道。

    “佛祖见证!斯波坊官,这五百精锐的天台僧兵,十艘坚固的水战关船,可是我天台宗最根本的家底,在近江立足的最大本钱!然而,这种重要的宗门底蕴,却因为些许贪恋,就轻掷到北方遥远的虾夷之海,可真是让我心中不安、辗转难眠…”

    “山靼黄金氏族出身高贵,部族极其勇武,战士悍不畏死。而他们背后的根基,更是如深海般难测,到现在也没摸到底。为了那些本可以安安稳稳、用贸易交换来的黄金,就这样贸然与强大的部族为敌,赌上宗门的底蕴,来冒险武力夺取在我看来,实在是非智者所为啊!”

    “《大般涅槃经》中有过教诲,‘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欲离苦者,莫造恶因。’我看啊,觉慧师兄印堂发青,不像是佛祖庇佑的面相。此次北上,未必能结下善因,还是见好就收吧!斯波坊官,若是事不可为,就以保全自身为上,只要全须全尾的回来就行。而在宗门那边,我也一定会禀告吾师,为觉慧师兄说情,绝不让宗门误会师兄的慈悲苦心!…”

    这一番“失败主义谋士”的话说完,森野清算是当着斯波坊官与众多僧兵的面,把自己从接下来的突袭中,摘了个干干净净。而这一通阴阳怪气,直让觉慧法师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几乎堵上了所有的退路。他气急而笑,慈善的眉毛都直了起来,捏紧手中的佛珠道。

    “好好好!森师弟,师兄平日里走了眼。直到今天,才看出你佛法精深,能言善辩!等师兄我带着除魔卫道的成果,带着山靼人的黄金返回近江时,再与你寻个机会,好好辩一辩,何为‘破和合僧’的罪人!”

    “哈!那师弟就在妙法院中,等着师兄满载归来,聆听师兄的高见!.”

    闻言,森野清眉眼一寒,嘴角反而笑了起来。所谓“破和合僧”,就是破坏僧团和合与团结,是佛门最重的“五逆罪”之一。觉慧法师说了这句话,可见是真正动了“嗔意”,起了“杀心”。

    不过,今年黄金贸易结束,明年的朝贡贸易,他就不在和国了。而等他朝贡回来,带回成船的明国宝货,连上明国的贸易线路,那在天台宗内,他也是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了!…更何况,对方能不能真的带回黄金,会不会引火烧身,眼下可难说的紧哩!

    “佛陀说偈颂:莫与恶友交,莫友卑鄙者。应与善友交,应友高尚士。”

    森野清笑吟吟的,念着《法句经》的“恶友”、“善友”,分别向一脸铁青的觉慧法师,还有沉默的斯波坊官行了一礼。接着,他就踏着凌空架在两船间的木板,从北上的关船,走向南下的商船,边走边放声大笑。

    “善知识者,如明灯,如船师,如良医…执迷不悟,那就是明灯难照,彼岸难渡,良医也难救啊!痴儿,痴儿!哈哈!~~”

    “!…”

    听到这最后飘来的“痴儿”,觉慧法师脸色涨红,慈善的眉眼都有些狰狞。他死死盯着森野清的背影,直到三艘商船驶向南方,才突然深吸口气,又用力吐了出来。这一口修行深厚的长呼吸,直接在冰冷的海上,吐出一道肺活量惊人的白气。而随着这一呼一吸,他脸上的所有怒容,也同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低垂慈悲的眉眼,低沉地念诵着《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凡有所为,必有所因。森野清激我发怒,究其根本,无非是我断了他的黄金财路,抢了他私通山靼的生意罢了!…”

    “他要和我划清界限,用我的失败,来证明他的正确?这个逐利无义、偏离佛法的商人门徒!也不知他在前面,究竟给我埋下了什么样的大坑?嗯,他有这种背叛宗门的胆量吗?…”

    想到这,觉慧法师眉头蹙起,看着北方的虾夷之海。好一会后,他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转头对沉默的坊官斯波真威道。

    “斯波坊官,你是名门斯波氏出身的大将,入了我天台宗门,得了个‘真威’的佛号!你带领武家军势,参与过许多次琵琶湖上的厮杀,是真正善于水战的勇将。而这五百僧兵的水战,也都是你一手教导的,必然能够如臂使指!这一次,就让那些陆上的元寇遗族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水战!…”

    “我是寺社的僧正,不懂这些杀伐之事。接下来的水战,我就全权交给你了!而这一次为了北上虾夷,抢过森野清手中的黄金贸易,我可是赌上了我这一系的名誉,也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

    “我佛既有慈悲之心,也有金刚怒目!山靼部族绝非善类,与邪魔外道同属。还请斯波坊官护卫正法,行金刚不坏,降伏一切魔怨,悉令摧碎!觉慧我,在这里衷心拜托了!…”

    说着,觉慧法师双手合十,竟然向着坊官斯波真威,躬身行了一礼。斯波真威眼角一抖,沉默的姿态再也维系不住。他连忙托起觉慧法师,默然了好一会,才同样用佛经回答道。

    “金刚不坏,降伏群魔;智光普照,护持正道…”

    “愿为法故,身命亦不惜…”

    “法师,出征的时候,已经到了!”

    “嗯!”

    觉慧法师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斯波真威的肩膀。而斯波真威抿着嘴,从怀里掏出一个法螺,用力吹奏起来!

    “咚!…呜呜!…嗡!!”

    浑厚悠长的法螺声,响彻整片海域。而随着这一声螺号,十艘停泊的和人关船,就像忽然惊醒的兽群,迅速的行动起来。

    若是祖瓦罗站在此处,就会惊骇的发现:这一刻,在螺号与旗帜的指挥下,这十艘水战的和人关船,竟然能如此灵活有序,就像武士延伸的臂膀!

    在虾夷的海面上,十艘战船组成了水上的狼群。它们列着整齐有序的队形,保持着几乎相同的时速,就这样带着满满腾腾的杀意,浩浩荡荡的驶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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