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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北双帝 第六章 可问鼎否

    五日等待的时间,后党和相党之间的争斗的确降温不少,毕竟两派人马之中有一部分中层官员是被逼站队,对于他们来说,这短暂的安定时光求之不得。

    这五日中,相党中人奉丞相之命下葬张云澜,而后党在姚树碧的默许下也并未阻拦,甚至大多数后党的大臣依旧按照君臣之礼去参加了由相党主持的下葬仪式。

    仅仅五日时光,对于一个皇帝的葬礼来说,礼数自然是没有尽到,这引起了相党和后党中诸多臣工的不满,争斗归争斗,忠君爱国者依然不在少数。

    不过韩回与姚树碧在对此事的处理上却是大相径庭。

    相党中有些臣子看不过眼,集体跑去相府找韩回抗议此事,韩回却是七情上面,哭诉那皇后欺人太甚,自恃城外有姚天龙大军,逼自己草草下葬先帝,迅速与其谈判。

    相党中不少性急之人提议,成华府外围还有四座卫城拱卫,虽难以保证击退盛雷府的百战雄师,但阻拦一些时日却不难,不如趁此机会召集皇城中的武装突袭后宫,与姚树碧鱼死网破。

    但诸如此类兵戎相见的话很快被韩回否决了,具相党中某位地位不低人士说,当时的韩丞相噙着眼泪一字一顿道:“天下还是大岳的天下,她姚树碧仗势凌人也得讲王法吧?我韩回虽手无缚鸡之力,亦要与她辩个明白,纵是为社稷而死又何妨?”

    一番慷慨陈词传了出去,倒是让不少人心中都认为丞相虽是下风,但鞠躬尽瘁,为国捐躯的决心与风骨倒是一点不少,确实是个大忠臣。

    反观后党那边也是有人对姚树碧提起先帝葬礼礼数不足之事,却只得到了她的冷言呵斥。

    对比之下,孰“忠”孰“奸”在多数人心中已有了定论。虽然在实力上后党仗着盛雷府大军依旧强势,可道义的天枰明显倒向了韩回这边。

    他们永远也猜不到的是,这也是韩回与姚树碧联手使的计策,就是要通过此事来让后党中那些闹得最凶的失去人心,日后清算时阻碍更少,当然这之中也包括了主动入局的姚树碧本人。

    牺牲帝皇的尊严再加一个皇后,这条计策的代价着实不菲,当称得一声歹毒,不过若是不够歹毒,却也难扫大岳多年积弊。

    成华府的街道上,因为近来张云澜驾崩,朝局动荡,不少商铺关门歇业,老百姓也基本上是各回各家,闭门不出,这种时候人人都不想惹上什么麻烦,因此往日喧嚣的城中,如今却平添几分冷寂。

    一座豪奢的大宅院门前,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刻“司徒”两个大字,一个高瘦的银发老者穿着一声昂贵的貂皮大氅,立于门前,他那如猎鹰般的锐利目光,直射向远处那占地极广,处于整个成华府中心的巨大皇城,贪婪与怅然之色接替闪烁,不过都是昙花一现便也黯然下去。

    “司徒兄,只是看怕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你准备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复出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留着胡子的书生打扮的人微笑着从院门中走出,到了老者后面。

    司徒家家主,“夜枭”司徒罕背对那人,一对鹰目中掠过一丝不屑的神色,摇摇头叹道:“还不是时候,曹贤弟太急了。”

    “不是我太急了,司徒兄,你也知道,刘斌支持的那人准备动手了,再加上姚树碧有盛雷府的军力做后盾,我们再这么等下去,怕是这大岳就是变了天也没我们的份儿啊!”

    曹金方有些着急,自己当初放弃朝中高官厚禄死心塌地跟随司徒罕,就是等着有朝一日他能扳倒韩回,权倾大岳,可如今机会来了,司徒罕却依旧无动于衷。

    他继续道:“如今韩回自身难保,最有可能就是他拉着姚树碧同归于尽,而刘斌在成华府没有根基,就算他侥幸夺权成功,我们也可以将他拉下马,司徒兄就听我一句吧!”

    “鼎之轻重,已可问也!”

    司徒罕面上浮起一抹冷笑,道:“你不够了解韩回,我十年前败于他,也研究了他十年,你们都以为他现在是大厦将倾,却看不出张云澜一死,他将走向另一个权利的高峰!”

    “传我的话下去,叫你手下那些个吃饱了没事干的臭笔杆子少去传韩回的坏话,谁要给我司徒罕惹了腥骚,别怪我翻脸!”

    “鼎之轻重,尚未可问也!”

    五日转瞬即逝,此刻的皇城中,没有一个大臣不是把心提在嗓子眼儿的,不管他们是哪一派的,也不管是否够资格参与今天这决定大岳命运谈判,这一日将会永远烙在他们心中。

    皇城的后宫前,八个如山岳般的巨汉分作两队,分别扛起一根雕满金色纹路的玉杠,那玉杠所撑起的,是一尊看起来无比尊贵的凤辇。阳光洒在这辇身上,反射出重重宝光,而在辇上那宽大位子中端坐着的正是一身凤袍的姚树碧,她旁边还坐了个懵懂的小男孩,正是号称张云澜之子的张子檀。

    朝前望去,数十位在朝野中颇有名望地位的后党大臣正眼含热切望着姚树碧,在他们看来,姚树碧前去谈判都是多此一举,后党有盛雷府大军做靠山,早就奠定胜局了,即使韩回能调动成华府的守军,但积弱的皇城军队又怎能抗衡大岳最强的姚家军?

    这时后党人群中,许清侯赵继挺着他那腰带也收不住的肚腩,钻到凤辇前,对姚树碧谄媚道:“太子即将即位,娘娘今日又要去和那恶贼韩回碰面,万一那厮有诈,我等还需防备啊。”

    他抖了抖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丝自以为卑微到了极点的笑,继续道:“微臣不才,手上有自家养的死士二百,今日愿全数献予娘娘驱策,以防韩贼发难。”

    此话一出,后党人群中爆发出了不小的惊呼,尤其是那些想着怎么拍姚树碧马屁的,眼中的惊讶与嫉妒似烈火般险些夺眶而出。

    想不到这这许清侯平日不声不响,手下竟有这么一股力量,听他口气似乎还有办法把死士弄入皇城内,当真手段不小。

    端坐于凤辇上的姚树碧心头也是一震,她现在是更加能体会到大哥韩回一番苦心了,这些个大臣有这种底牌的怕是不少,张云澜在日或可压制几分,如今其驾崩,若是新主张云涛势弱,这些个家伙难免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大岳王朝曾经险些分裂,如今勉强维持已是不易,若是成华府这首府后院起火,怕是比三个府君一起叛乱还来的严重。

    姚树碧心里把这赵继划入了黑名单,面上却绽开一丝动人笑意,道:“许清侯忠心可嘉,此大功本宫定铭记于心,不过今日本宫自有姚家军护卫,就不劳许清侯的人马了。”

    后党中不少人听了这句话更加亢奋,个个红光满面,他们只道是姚家军已被调入成华府中,看来后党胜利已是十拿九稳了。

    可赵继是个挑通眼眉之人,并没有其外貌看上去那么愚钝,他迟疑道:“若有国丈的姚家军自然更好,不过这几日不论是府内还是皇城中都没有消息传来说有军队入城,臣只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什么差错,望娘娘三思。”

    姚树碧把脸一沉,冷声说道:“怎么?本宫手上的军队到了什么地方还要先报告给你许清侯?还是你认为我姚家军战斗力太差,比不上你的二百死士?”

    赵继就是再多长两个心眼,也不会在此时够胆去质疑姚树碧,连连告罪,退回人群中。

    “哈哈哈哈,老赵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连娘娘的风头也想抢?”

    “他不会以为仗着有这么些私兵撑腰,就能对娘娘指手画脚吧?太异想天开了!”

    “只求娘娘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否则来日娘娘做了太后,有他许清侯好受!”

    之前的羡慕与嫉妒此刻全化作冷嘲热讽,说的赵继抬不起头来,甚至打心底觉得自己做甚在此多嘴。

    谁又知道正是这一句句的嘲讽,活生生将赵继这后党中少数头脑清醒的明白人给整的也不明白了,断送了他们最后的生路。

    弹压了许清侯,姚树碧自座上起身,俯瞰着辇前士气正盛的后党众人,红唇间浮起一抹旁人察觉不到的残酷笑意,大声呼道:“众卿家,随本宫前往五贤殿!”

    ……

    皇城西苑不同别处,此地甚多园林景观,一般供皇家赏玩使用,当年废帝张岳曾在此处大兴土木。

    张云澜登基后作风克勤克俭,虽未拆毁西苑,却弃之不用,平时也只有一些闲职宫女在此负责打扫,不过却驻扎有一支西御林军,也是负责此次谈判布防安保的职责。

    待到后党气势汹汹来到西苑时,却见韩回早带着一帮相党官员在五贤殿前守候。

    气氛一时间凝固起来,众人都想看看,两大巨头的正面碰撞,是怎样一番光景。

    丞相远远就看见了这巨大凤辇,眼中精光闪现一下,便恭恭敬敬上前鞠躬抱拳道:“见过娘娘,皇子。”

    “什么皇子!这是太子!”

    “韩回,现在想和娘娘来套近乎讨饶,晚了!”

    不待姚树碧回应,便有无数后党中人的讥笑呵斥之声传出,看来韩回这主动释出善意的举动在他们看来是一种示弱而已。

    丞相只是直直看着姚树碧,道:“娘娘是先帝正妻,论尊贵远高于韩某,我们于立储之事上有分歧,却不可失了尊卑礼数,娘娘说呢?”

    姚树碧悄悄传了一个安心的眼神过去,故作严肃道:“韩丞相,你还知道尊卑有序,这就好,僭越之举,还是不要做为好。好了,我们开始吧。”

    “娘娘请。”

    两拨人马进入殿中,此殿极为空旷,于殿内设三张大座。

    姚树碧先将张子檀交给了心腹宫女照顾,坐入了中间那座。

    韩回一笑,坐上了右边的座位。

    后党相党的人马似是有默契一般分开,分别站在了姚树碧与韩回身后,如棋盘上拱卫将帅的棋子般隔楚河汉界遥相对峙。

    谈判开始,整个西苑外围负责布防的西御林军,此时却一个个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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