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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6、五年3月3日 小雨 银屏昨夜微寒

    晏殊今日起了一个大早,他知道昨日里户部连锅都被赵性给端了,他身为代宰相若是不出面张罗一下,却也是说不过去的。

    他起身洗漱之后,便早早的来到了户部衙门外头,等着户部官员陆续来当值时,他才发现这帮人一个个的都是垂头丧气、噤若寒蝉。

    “晏大人。”

    户部尚书从他面前走过,阴沉着一张脸,漫不经心的冲他打了个招呼,晏殊立刻迎了上去:“听闻昨日陈大人……”

    “莫要提了,都怪老夫御下不严,今日老夫便要处置此事。”

    晏殊一听就知今天户部定然是要血雨腥风一场的,毕竟主官昨日可是在皇帝面前丢了一辈子的面子。

    不过晏殊却觉得这样完全没必要,他随着这位刚上任不到一年的户部尚书的脚步往里走去,边走时还顺带搭话道:“陈大人你且息怒,若但只是昨日那场笑话,大人却是大可不必担心。”

    “哦?笑话都闹到了官家那头,你让老夫不必担心?晏大人,这脱的不是您的官服,您说话就是有气概。”

    “哈哈……”晏殊笑了起来,倒也不生气,毕竟要是自己昨天被老板劈头盖脸给骂了那么一脸的唾沫星子,今天说话比这陈大人可得冲得多。

    “晏大人若是无要事,老夫便不送了,老夫今日要清理门户。”

    “不至于不至于。”晏殊连连摆手道:“要我看来,此事其实是陈大人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哦?”

    户部尚书面带狐疑的看了看晏殊,他虽然知道这个代宰相以狡猾著称,但实在是想不出都这般情景了,他还能有什么法子逆转乾坤。

    “陈大人这边走来。”晏殊扇子一展:“听我细细说来。”

    大概半个时辰后,户部陈大人亲自把晏殊送出衙门口,站在那挥手送别,脸上堆满了笑容:“晏大人,若是有空便可常来坐坐,往后朝廷内外还请多多照应。”

    “唉,陈大人客气了,同朝为官,应该的应该的。”

    走过几步,晏殊身边的跟班凑了上来:“晏大人,方才您与那陈大人说了何等锦囊妙计,能让陈大人喜上眉梢,方才我见他进去时那脸黑的就跟黑炭似的。”

    晏殊的扇子啪的一声收了起来,用扇子拍了拍这小跟班的脑袋,却是笑而不语。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太高明的话术,只是将这件事的始末讲了出来,一个奏本原本就不入赵性的法眼,青龙苑里的卷宗摞起来比人还高。所以赵性要的只是户部一个态度罢了,所以重头戏并非是惩处写奏本的人,而是要在接下来的皇帝巡查四方时做出态度来。

    这个态度怎么样展现,那就是户部的能耐了,既要让官家看到真实的状态,又要让他看到户部持之以恒、攻坚克难的决心,这才是皇帝要的东西。

    这一层并不复杂,但若是无人点拨,户部恐怕是要吃大亏的,至于下头该怎么发挥就是他们的事情了。若是还要是弄虚作假,天王老子来了都保不住他户部尚书的位置。

    还是那句话,皇帝知道的东西甚至比户部还要多,想要糊弄绝对是糊弄不过去的,所以琢磨皇帝的话非常重要,昨日官家的言语中就已经给户部未来的工作重点划了线,要是他们还是整日像个没头苍蝇似的,那最后户部可是要洗牌的。

    走在路上,晏殊从荷包里摸出一枚香茶放入口中,折扇横握在手中,脸上全是云淡风轻。

    这些日子他减肥瘦身还算成功,虽然忌口比较难受,但能在街上重新受到姑娘们青睐的目光,这可比口腹之欲让他心潮蓬勃。

    而就在他刚准备前往礼部衙门的时候,正巧路过一家酒肆,眼角余光这么一扫,却是发现一个熟人正坐在其中。

    他轻笑一声,扇子在手里拍了几下,看了看时辰还早,便转身进入了酒肆之中,坐在那故人对面。

    “怎的大早晨便坐在这里喝酒啊,潘兄。”

    那坐在那喝酒之人并非别人,而是赋闲在家的“战斗英雄”潘惟熙,他被朝廷上下褒奖,人人夸赞他是好儿郎真英雄,但他却成了那只能挂在墙上的英雄汉。

    从边关回到金陵城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得到任何任命,为此事他多次找上兵部,但兵部却也只是表示爱莫能助,潘惟熙甚至说愿意自降身份,哪怕当个裨将、折冲将都行,但各级帅官却都表示暂无空位与他,甚至潘老将军亲自出面都只是能换来个都护粮草的职位。

    本身潘惟熙就因为自己害得北海军需要大规模重建,过半兄弟折损的事心有内疚,如今更是因为连军营都进不去而彻底颓废了起来。

    整日从早到晚便是坐在酒肆中醉生梦死,原本清秀英武的脸庞也变得满脸胡茬,形容憔悴。

    “潘兄啊。”晏殊看到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默默叹气道:“你怎可如此荒废,若是让别的将士看见那可还了得?”

    潘惟熙眼神迷蒙的抬起头:“看到便看到了,我不过是废人罢了。”

    “潘兄此言差矣。”晏殊摇着头说道:“于大宋百姓来说,潘兄便是那抗击胡虏之大英雄,怎可是废人?”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潘惟熙的心中更是悲苦,他半闭着眼睛长叹一声:“同叔啊,你说我可是真的错了?”

    “你可知为何你们云帅把你给赶了回来?”

    “为何?”

    “正是因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晏殊敲了敲桌子:“这话便是谬误,你受了军令却不执行,你说是对是错?一腔热血固然是好事,可若是大宋人人都如你一般,这兵还如何带?这仗还如何打?三国演义可看过?诸葛亮为何挥泪斩马谡?”

    潘惟熙眼眶都红了:“可……可……”

    “这有何可是但如的?战场之上帅命为天,你的兵是大宋的兵,若是纵容下去……你可听过杨家将、折家军之事?”

    “有所耳闻。”

    “杨家将满门忠烈一朝冤屈被免了官爵,折御卿被辽国诏安后去了山西当了个闲散富贵,你可都知?天底下谁人不知他们骁勇善战、赤胆忠心,可天底下又有哪个君王能受得了那听调不听宣的人呢?”晏殊叹气道:“即便是你云帅,也是得了个便宜行事之后才可自作主张。你倒是好,战场抗命啊,宋北云不杀你已是看你忠烈之后了,你说是不是?唉……你莫要再钻那牛角了,日子还长,你是拔尖的人才,终归是有出头之日,将你放归金陵大概也是为了磨砺你一番,你若是这般沉沦下去,可就没人能救你了。”

    潘惟熙都快被说得哭出来,他轻轻展开双手,上头的指纹都已快被抹平,满手都是老茧,一看便是刻苦勤奋之人。

    “熙此生生死便于战场之上,离了沙场就如抽了熙的魂儿啊……同叔,你便帮帮我吧。”

    晏殊呼了一口气出来:“这样,我写封信给那宋北云,你亲自送去。”

    “我……”

    “别怕,他不是那么难相处,不过你得有个准备,恐怕得从个小兵当起,你可受得那委屈?”

    潘惟熙当时一下眼睛就亮了起来:“那是自然!这本就是我该还的债。只要是能回那军营,便是让我倒夜香我也是认了。”

    “在杨文广手底下?”

    潘惟熙一愣,东海北海本就铆足了劲儿在对着干,他与杨文广老早就不对付,如今却要在他手底下……

    但一想到若是错过了这次,下次再想回军营却是不知是何年,于是潘惟熙一咬牙重重点头:“可!”

    “行。”

    晏殊命人取来信封,然后折了一张白纸进去,再在信封上署了自己的名字并将这封信递给潘惟熙:“去准备一番吧。”

    潘惟熙诧异的看着晏殊,他难以理解……以为晏殊在戏耍他。

    “你送去便是了。”晏殊起身:“潘兄,你可太小看宋北云了。”

    说完他再次扇子一展,施施然潇洒而去,再次走在街上,晏殊长出一口气,对身边的跟班说道:“这整日给这个擦腚给那个擦腚,我看我这代宰相倒是不如改成个舐痔推官好了。”

    “晏大人……何至于如此轻贱自己啊。”

    “算不得轻贱,这等污糟事终归是有人要做的。”晏殊轻摇着扇子:“走吧,去礼部。”

    游荡的代宰相晏殊几乎每天就是干着这些看似无油无盐的活儿,有那锦上添花有那雪中送炭,在大宋两大黑脸之间扮演着一个忠实老好人的角色,默默的扮演着大宋润滑剂的角色。

    去礼部安置了天子出巡的事之后,又去了鸿胪寺与日本使臣捣了两个时辰糨糊,反正死活不让日本使臣把紫式部带走。然后吃了饭之后,又跟辽国的使臣商讨辽国公主大婚的事情并和辽国使臣一起把大理国的混账东西们给诋毁了一番。

    这一圈忙完已是一日,而这般的日子,明日仍是要继续,因为这个朝堂啊,就像个破马车,不是这里断了根轴子便是那边塌了根梁子。

    麻烦啊麻烦,弄得他这些日子去青楼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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