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改嫁

    梁昀并未哄骗她。

    翌日一早,二人眼下乌黑,继续延着溪流而下,很快便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坐落着大片开垦过的田地,五六间错落有致的农屋。

    山谷里一阵阵风吹来,鸟雀齐飞,鸡鸣狗叫。

    一切都是盈时未曾见过的宁静而安详。

    只是还没片刻,那些田野间撒欢的黄狗便远远看到了陌生的二人。

    黄狗们三五成群奔过来,朝着二人狂吠不止。

    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狗东西,带狗的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可不是古人经验之谈?

    狗这等东西,就是你越怕它,它胆子越大。一整个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

    盈时一低头,便瞧见自己脚边跑来了两只毛发漆黑长相猥琐的老狗,两只狗似乎知晓这两人间谁更胆小,谁怕它们。

    两狗通灵性一般对视一眼,迈着四只小短腿一左一右合力绕到了梁昀身后,冲着梁昀背上的盈时吠叫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

    盈时吓得花容失色,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在梁昀肩头蹬。

    “快走开!快走开!”她只会提高嗓子,尖叫。

    他被她从身后紧紧圈着肩头,稳住身子的同时还要去驱赶那些狗,现在的模样应当颇为狼狈。

    梁昀深吸了口气,却不慎闻入鼻尖的全是她身上浅淡香甜的香气,如桂胜兰,挥之不去。

    梁昀嗓音微沉:“你别乱动。”

    好在,溪水边有几个浣洗衣物的村妇远远见到这里的闹剧,当中一妇人连忙高举着棒槌追过来,骂骂咧咧才将一群狗吓唬走。

    “二位是外乡人?可是从山上下来?”手持棒槌行动彪悍的妇人诧异地问起二人。

    盈时并不想任何人知晓自己与梁昀这等奇怪的关系,连忙开口道:“他是我兄长。”

    好在,梁昀也是此意。

    他眉眼轻抬,顺着她的话道:“我与家中小妹出门踏青,不慎山间迷了路。她又扭伤了脚,我只得寻近路带她出来。”

    很一切都被他编的有理有据。

    那男人如此出众的相貌,又是一身苍青直缀,朴素的腰封束出细而挺拔的腰身。

    身姿若松柏,气质清贵稳重,连说话都文邹邹的极有修养。

    只一眼,便叫民妇对这对兄妹生出好感。

    “原是如此!我们这附近便是山多水多,山连着山时常有人迷路到了这里哩!公子与娘子家住何处?”

    梁昀道:“家住潜江脚下。敢问夫人,潜江离这处有多远?”

    “潜江?潜江离这处也好几十里远呐!”

    盈时只觉得稀里糊涂,听不明白二人的对话。二人全然将她当成了空气一般。

    索性盈时也懒得管这些,她闷着头趴在梁昀背上,乌亮的眸子一错不错盯着远处依旧虎视眈眈的狗群。

    “郎君与娘子不如先去我家歇上一夜?明日早上村上有牛车赶集,到时候你二人可以搭着一同去镇上,想必镇上有去潜川的车。”那妇人道。

    村里人少见外来客人,尤其是见到梁昀盈时这般生的好相貌,举手投足又都是贵气的人。

    不多时就有许多庄稼汉子,乡间耕作的农妇们纷纷停下手中事儿,围了过来。

    有那些嘴快之人更是问都没问,直接将二人错认成夫妻。

    一个个开口便道:“你夫妻二人从何处而来?”

    “你婆娘可是腿上受了伤?”

    一句句粗俗的叫人脸红的话,成功将梁昀惹得神情僵硬,逼的惜字如金的他开口解释。

    “不是...不是妻子。”

    盈时也是生气。

    娘子就娘子吧,什么叫婆娘?

    多难听的称呼啊?自己有那么老!

    “兄长,去这位婶子家歇歇吧。”盈时吹气胜兰,朝着他耳边道。

    ......

    村里人朴实好客,那妇人将梁昀盈时二人带去她家空置的屋里暂歇,又连忙拿出茶来招待二人。

    “我们乡里人家,多是简陋,还望郎君与娘子不要嫌弃才是。”

    盈时如何会嫌弃?她接过妇人递来的茶水,玉莲一般皎白纤细的手捧起茶碗,微低下头,浅樱色的唇慢慢凑去碗边。

    她喝茶水时很是斯文,却又似乎是渴极了,眉头微皱着,小口小口的吞咽。

    动作雅致的仿佛是在饮天上的琼浆玉液。

    梁昀却还是记着昨日对盈时的承诺,一盏茶喝完一半,便放下茶碗朝着妇人打听到附近可有郎中,郎中家住何处?

    二人算是幸运,以往村里可没有郎中,出了事儿要么去镇上治,要么就只能自己硬扛着。

    只不过二人赶巧了,不远处村里近来刚好住着一位游医,治疗跌打损伤颇为得心。

    “那郎中当真是个本事大的,莫说是跌打损伤了,便是往常我们摔断了骨头,他用两个竹板夹着涂些膏药敷着,不出一月骨头就长得整整齐齐,下地健步如飞。”说起这位游医,妇人言语间皆是敬佩。

    梁昀听罢,留下大娘照看盈时,起身寻那游医而去。

    ......

    妇人只觉这兄妹二人言行举止说不出来的好看,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大有不同,只怕身份有些来头。

    等那郎君走后,对着瞧着面相柔嫩,年岁轻的盈时,妇人肚子里的八卦翻涌而起。

    “姑娘今年多大年岁?你那兄长又是多大?”

    盈时先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今年十六岁,我家兄长......二十有四。”

    大概二十三,二十四还是二十五?

    盈时上辈子也没听说过府里给梁昀过生辰的。是以她其实并不知梁昀具体年岁,只大概说出一个相对折中的数字。

    乡间人家也不知什么避讳,妇人想打听什么便直接问,丝毫不知藏着噎着:“呀?你那兄长看着年纪轻轻竟是二十有四了?这年纪可不小了,想必已经有儿女了吧?”

    她们村这个年岁的,孩子只怕都能排着队打酱油了。

    盈时却摇头,胡言乱语地说:“兄长眼光高的紧,至今没成婚。”

    这话可叫妇人心中稀罕,觉得这高门大户的郎君真是古怪的紧,眼光高拖着不成婚将自己拖到这般大的年纪?那底下弟弟妹妹婚事怎么办?

    “姑娘你呢?十六也不小了,你家中大哥拖着不成婚,父母长辈只怕也为你安排了婚事吧?”

    盈时轻轻暧了声,“嫂子竟是看不出来么?我已经成婚了。”

    妇人还以为盈时是在糊弄自己,满脸的不信:“你面庞生的年轻的紧,当真是成过婚的?莫不是在糊弄我?”

    盈时柔声解释:“我也是才成的婚,只是我命不好,丈夫死得早,才入门就守起了寡......”

    妇人愣愣的看着盈时,惊愕的半晌接不上来话。

    不想自己随口的追问,竟然问出这一番心酸事?

    妇人有些后悔自己嘴巴不长门,什么话都乱问了。

    才死了丈夫,该多难受啊?

    她不懂宽慰,却也直白道:“娘子还年轻,日后的日子还长.......人总要学着往前看,早日走出来才是。”

    “您生的这般花容月貌,想要再嫁一个好的还不容易!”

    这般漂亮又年轻的娘子,怎愁寻不到下家?

    盈时听了一怔,笑着摇头:“什么改嫁?嫂子可别再打趣我了,他们是不会放我改嫁的。”

    “这可又是怎么说的?可是你夫家欺负你?逼着你守寡了?”

    盈时没吭声,却也算是承认了。

    妇人嗓子都不由得高了几分:“你家也不是娘家没人了,你家那兄长我瞧着十分疼爱你,由着你那兄长出面,谁还敢欺辱了你不成?”

    “你说我那兄长?疼我是挺疼我......可——”

    妇人听见盈时这番欲言又止的话,忍不住追问:“可怎样?”

    盈时抬眼朝窗外望去,只见浓郁的树冠照下大片树荫,遮掩了层层天光。

    她忽而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佯装难过拿着袖掩着面,半真半假的一句:“他若是知晓我生了改嫁的心,必宁愿我死了去——”

    ......

    等梁昀带着游医赶回来时,从妇人口中得知他的妹妹久等他不来,如今正在后屋里洗澡。

    梁昀不再多问,领着游医极为耐心地在屋外守着。

    妇人屡次路过梁昀身边时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两眼,忍不住欲言又止。

    “夫人有事?”梁昀终于开口,面无表情的问。

    妇人被点到,惊的一颤。

    她抬眸见梁昀表情还算和睦,光风霁月的模样,才迟疑着试探开口:“是、是。听您妹子说她是孀妇呐?”

    梁昀神色肉眼可见的冷淡了几分。

    妇人虽然嘴快喜欢打听消息,可却实打实是个心软之人。才听闻盈时的话,忍不住便想要劝上她兄长两句。

    “寡妇门前是非多,您妹子还这般年轻,没有男人,膝下连个一儿半女都无......您可有想过,她晚景该如何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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