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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身陷囹圄

    拘留所走道里的铁门“硄”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回响,不一会,芳草在狱警的带领下出现在会见室里等待的卢律师与刑侦专家李明的面前。

    眼前的芳草还穿着旧得发白的蓝色衬衣与黑色裤子,衬衣外被套了一件马甲,一眼就能让人识别区她此刻的身份。

    一绺白发紧贴在前额上,发出耀眼的白光,特别刺眼。几天的时光就让芳草原先还黑得发亮的头发出现了一绺白发,变得这样雪白,这样不忍直视。

    芳草显然看清了眼前等待她的来客的面容,她有点呆滞的目光里增添了失望的神色,她打量了一眼会见室铁栏杆外的两个陌生的面孔,表情仍然木然地没有发出声音,而是扭动了几下手腕,看得出手腕上那副手铐给她带来的不适。

    “芳草,你好!我是晴川为你聘请的辩护律师,我姓卢,这位是刑侦专家李明先生,也是专门来为你洗脱冤情的”卢律师主动地给芳草做了介绍。

    “晴川他还好吗?他怎么没有来?”芳草遥视着会见室的门口,似乎在等待晴川的出现。

    “他还好,按照法律规定,你们暂时还不能见面”卢律师给芳草解释道。

    “芳草女士,会见的时间很短,我们先捡重要的话说吧”专家李明插话过来。

    “你说吧”芳草在铁栏杆内的椅子上坐下来。

    “请你陈述一下4月28日晚餐后到29日早晨你的活动轨迹”李明说。

    芳草没加思索就回答道:“晚饭后做完家务就上床休息,等二天一早就起床给我和罗跃进做早餐然后出门去学校上课,就这些”

    “你知不知道你丈夫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不清楚”

    “你经过你丈夫出事现场你有没有看见你丈夫?”

    “没有,他出事的地方与我经过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方向相反”

    “下一个问题,你清楚你家斧头上有你丈夫血迹的情况吗?”

    “清楚”

    “为什么将斧头藏在厨房里?”

    “你这句话问得奇怪,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芳草的眼晴里闪过的怒火一丝一毫都没有逃脱对面李明的视线。

    李明没有被芳草的怒视而激怒而是继续问道:“你恨你丈夫吗?你爱过你丈夫吗?”

    李明这一问一下就戳着了芳草的痛处。

    芳草:“你审我呀?”

    李明:“从某种意义上你可以这样理解,如果你认为你是冤屈的,要想在法庭上洗清自己的冤屈,你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芳草犹豫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好,那你继续”。

    “你还没回答我,芳草女士”

    “无所谓爱与恨,我与我丈夫的婚姻是我的一念之差,但我并没有后悔,他欠我的,我也欠他的,我一直在偿还”芳草还是克制起自己的情绪。

    “你详细一点说可以吗?”李明想从眼前这个眼光暗淡的女人的嘴中证实自己的一个猜想。

    于是,芳草简约地将大学时代自己与晴川与罗跃进的关系及与罗跃进组成家庭的大致经过与原因说了一下,在芳草的内心还是不愿意触碰自己尘封多年的爱恨。

    “你爱晴川而不是你丈夫,对吗?”李明冷不防的一问让芳草楞神起来,嘴唇张合了几下但没有发出声音。

    “去年冬天,晴川回到滨湖市来治病,你的生活也随之出现了亮色,你心里的那个魔也出现了,是吗?”李明继续自顾自地发问。

    面对李明的发问,芳草愤怒地站起了身欲转身回她的监舍去,她想不到晴川请来为自己辩护的人竟这样咄咄逼人,说出来的话与审讯自己的警察如出一辙。

    但李明的话紧接着又来了:“你有产生复仇动机的历史与现实基础”

    “是,是我杀了罗跃进”芳草突然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也不顾身后狱警的断喝走出了会见室。

    这一幕让卢律师看得一头雾水,但专家李明却暗自高兴,他高兴的是通过与芳草的接触与交谈,他已证实了他心里的猜测,他看着芳草的背影,轻轻地点了点头。

    而李明所不知道的是,正如晴川猜测的一样,在拘留的这些日子里芳草在经历过一段内心波澜起伏、无限煎熬的时日后,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她在自己清醒理智的状态下,像放电影一样,无数次地回顾过自己的人生经历,千百次地思索过自己的案情,她自知自己永远也无法解释清楚自己家里的红色木箱怎么会冒出一份与丈夫罗跃进同名同姓的肝癌患者的疾病诊断书,与其因此而将晴川、儿子子英都卷入自己这个案子,还不如自己一力承担,省却诸多麻烦,也是解开案情死结的唯一又最便捷的办法。

    芳草就是这样为自己备好了下一步的人生计划,她已在上次提审时招认了杀害丈夫的罪行,下次开庭,她也准备在法庭上主动认罪伏法。

    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了爱情,为了良知,竟然准备为自己套上一个绞索。

    在离开会见室回晴川就诊医院的路上,李明未等卢律师询问就主动这样对卢律师说:芳草的案子我接了。

    原来一直不肯表态接案的李明现在表明了态度,就说明这个案子还存在转机的可能。听了李明的话,卢律师突然轻吁了一口气,多日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了不少。

    尽管卢律师不是刑事律师,但凭多年的从业经验,他从李明专家态度的转变上也看到了案件出头的曙光。

    李明与卢律师离开拘留所不久,芳草又一次听到了狱警在叫唤自己名字,随即自己牢房的铁门被打开,刑侦大队的两个刑警等在走道上。

    “1335号,出来”随着狱警的指示,芳草跟随在刑警的后面走进了一间屋子。

    这是提审室,芳草已记不清自己来过多少次了。

    之前的提审人是来自刑侦大队的两个刑警,他们提审的问题也主要集中在要芳草交代谋害丈夫的动机与过程上,问得很细很深,芳草都是照实招来,没有不点隐晦,提审的人也没有太为难她。

    今天的提审还是原来提审的刑警,但多了一个马刚锋代理局长。

    “要说的都说了,真是没完没了”芳草刚刚的怒气还没消化,又见到来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马刚锋,心中的怒气越发聚集,脸色也更加阴沉,一幅不配合的神态。

    今天的主审果然变成了马刚锋,芳草不知道此时马刚锋被刑侦大队临时借调了去,协助侦破芳草杀人案。

    芳草不用提审人招呼就自己走到了条桌对面的木椅旁,等待狱警打开椅子前面的木栓,将自己塞进椅子,扣上木栓。她知道这是给嫌疑人专门准备的,自己已坐过好几回了。与审讯椅相隔大约两米远的地方摆着一张条桌,提审人就在条桌后面就坐。

    “芳草老师,我们又见面了”马刚峰在条桌后伸了伸腰,以让自己在芳草面前显得高大些,威严些。

    芳草只是瞟了马刚锋一眼,没有说什么。

    “芳草,你是当老师的,平时都是学生向你请教,我今天也想做回你的学生,向你请教几个问题”马刚锋说话的语气一点不像在审讯犯人。

    芳草再次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在等着马刚锋的下文。

    “你认为要打垮一个人是从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下手相对容易些?”马刚锋的下文来了。

    “不知道,我没有要打垮任何人的想法更没有这样的历史”芳草斩钉切铁地回道。

    “不对吧?我让你看样东西”马刚锋说着,就从条桌下提起一口红色木箱摆放在条桌上。

    芳草认得这是放在自己床铺下的那口装了一些晴川衣服的木箱,里面还有自己几本日记,还有一张与丈夫罗跃进同名同姓的患者的疾病诊断书。

    一想到那张疾病诊断书,芳草的心脏突然紧缩了一下,抑制不住的内疚油然而生。

    马刚锋却没有首先拿出疾病诊断书而是一张红纸制作的结婚证。

    “芳草,你与晴川结过婚?”

    “没有”

    “这结婚证哪来的?”

    “年轻的时候过家家的东西”

    “为什么不跟罗跃进你丈夫过家家而跟晴川过家家?”

    “晴川是我的初恋,上次提审的时候,我不是都交代了吗?”芳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就如实回答了马刚锋的提问。

    “看来之前我们对你在与晴川也就是崔颢的情感估计上出现了错误,你大学时代就爱着晴川是吗?”

    “是”

    “现在呢?”马刚锋鹰一样的眼晴直视着芳草。

    “我和晴川的感情早就结束了,现在是亲人”

    “亲到什么程度?”

    “无法言说”

    “既然到了无法言说的程度,那就会同仇敌忾,想你之所想,做你之所做咯?”

    对马刚锋这样的诘问,芳草以沉默拒绝回答。

    于是马刚锋也没有再向芳草发问而是把芳草晾在一边自顾自地与同桌的两个刑警抽起了烟、聊起了天。

    这个说:“昨天检察官给我说了一个案例,他告诉我,有一个女人在与旧情人分别多年之后再次与旧情人相逢,旧情人的款款深情让她产生了错觉”

    “什么错觉?”另一个警察故意追问。

    “就是产生了与旧情人共度后半生的想法”

    “这虽然有违道德,但不违法呀,她完全可以离婚呀”

    “离不了,她丈夫不会同意”

    “那怎么办?”

    “我说吧,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说话的刑警瞄瞄芳草继续说下去:“于是她就就设计了一个连环套”

    “怎样的连坏套?”

    “这里说,不好吧?”

    “聊天嘛,这有什么不好”

    “我知道”马刚锋接着说:“这个女人为了搬开丈夫这块拦路石,首先将放置在别人家的木箱拿了回去,激起她丈夫的好奇,接着将伪造的一份疾病诊断书放进木箱,引诱她丈夫去揭秘,意图让她丈夫看见疾病诊断书后误认为他得了最要命的肝癌,从精神上击垮他,见他没有被吓死,她又购买了dsq,想毒死他,但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让她的计划没有成功,只是把邻居的狗子毒死了,她一计不成干脆铤而走险晚上叫上旧情人与儿子一齐用斧头砸死了她丈夫然后移尸于野,给外界一个丈夫遇车祸身亡的假象,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丈夫当时只是昏死,醒来后他就将他的遭遇告诉了一个遇到的人”

    “崔局长,你说的不对,她只是与她儿子一起砸死了她丈夫”

    “哎呀,她儿子多大?也要吃牢饭了,可惜、可惜啊”

    提审芳草的三人好似在聊天,但他们说的话句句都像在提示着什么,芳草听在耳里,就好像他们在说自己似的。

    芳草不知是计,一时恍惚起来,她自己也开始觉得自己确实如他们所说的一样是这样想的、这样做的。

    等他们三人聊天结束,三人又正襟危坐,主审的马刚锋说话的语气冰冷严厉:

    “芳草,想清楚了吗?现在审讯正式开始。你丈夫罗跃进得了肝癌没有?”

    “没有”

    “这口木箱中的疾病诊断书记载你丈夫患有晚期肝癌,你怎么解释?”

    “我说了,是滨湖市人民医院的护士误送给我的,资料我还回去了”芳草说。

    “你还回去了,那这份疾病诊断书怎么解释?你留着这份疾病诊断书的目的是什么?”

    “……”芳草无法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

    “你把今年4月28日晚饭时间到第二天早晨的活动情况详细讲一下”

    芳草如实做了回答。

    “你的同伙是谁?”

    “没有同伙,我也没有杀我丈夫”芳草始终不愿招认。

    “芳草,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崔颢已经招供了,你儿子罗子英也招供了,他们就在隔壁,你还不如实招供吗?”马刚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给了记录的刑警一个眼色,应该是让他不要把这句话记录在案。

    马刚锋这句话正正地戳正了芳草心里那最柔软的地方,一听自己最亲近的俩个人晴川与儿子子英也身陷囹圄,恐惧就如洪水一样铺天盖地而来,她心里的最后一堵防线就这样一下子崩溃了。晴川和子英就是她生命里两个最亲近的男人,一个在病房里与病魔苦苦抗争还看不到一丝丝曙光;一个风华正茂即将走上人生的巅峰,芳草无疑承受不住这样的急遽悲喜,她的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

    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就又抬起来头,急速地说道:“我什么都认,都是我一个人干的,罗跃进是我用斧头砸死的,然后晚上用轮椅推到了新建的那条道路上,邻居刘大妈家的狗子也是我用dsq毒死的……”

    ……

    提审芳草的工作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最后芳草是被两个狱警一人一边架着回到了监房,随着监房的铁门沉重的碰击声,芳草的命运也被闭合的铁门关闭在幽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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