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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报案的女孩

    云千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走进公安派出所。

    一向自尊极强的她,此刻的心情,除了紧张、凌乱,更多的是羞耻。

    “请问,有什么事?”隔着办事柜台,一个留着板寸、身穿制服的年轻男警察望着云千寻,眼神机敏但态度和蔼。

    使劲用手指绕着挎包带子缓解不安的云千寻,鼓足勇气:“我报案。”

    “报什么案?”

    “我多年的存款积蓄被男朋友全卷走了,我已经三个多月没法联系上他了。”一口气说完,云千寻感觉尊严碎了一地。

    男警察望着她几秒:“你的姓名、年龄、职业和住址。”

    云千寻一个深呼吸,蹙紧愁眉:“云千寻,二十六岁,导游,住上海市徐汇区长桥街道。”

    警察边记录边问:“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云千寻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警察。

    警察将身份证放到身边的复印机上复印了一份,交还给她:“一共多少钱?你男朋友是怎么拿走这笔钱的?”

    “十六万,他偷偷用我手机,把钱全都转走了。”云千寻心里一阵刺痛,眼眶泛红。

    “你男朋友的姓名、年龄、职业,失联之前的常住地址。”

    云千寻控制着心痛和愤恨:“秦永,二十八岁,无业,之前……和我……同居。”

    警察记录完毕,抬眼望着云千寻:“你先别急,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述一遍。”

    云千寻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泪光,将自己三年前与男友相识、谈恋爱、同居,两个月前他突然失联,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存款已经被全部转走的经过讲了一遍……

    警察将一份受理书和一份笔录放到她面前:“请你签个字,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会着手调查,一旦立案或是有进展了会及时通知你。”

    从派出所出来,外面下起了小雨,阴气沉沉。

    云千寻打了一辆车刚坐上去,手机就响了,是公司赵经理发来的一条微信:“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气喘吁吁小跑进赵经理办公室,云千寻见他脸色阴沉地盯着狼狈不堪的自己:“云千寻,你知道自己上个月的业绩有多糟糕吗?”

    云千寻匀了一下气息,脸上露着怯怯的不安:“赵经理,我……我会继续努力的。”

    “继续努力?你哪个月不是这么表态的?你的业绩已经连续三个月垫底了!”赵经理提高了声调,语气愠怒。

    云千寻鼓了鼓勇气:“赵经理,你每次让我接的都是低价游的单子,我已经苦口婆心求那些乘客购物了,但……人家就是不舍得花钱,我……我真的没招了……”

    “没招?为什么其他同事能做到,唯独你做不到?现在旅游市场这么卷,我们不靠低价游,哪里拉得到顾客?是你自己的能力出现了问题!”

    “我……我已经尽力了……”

    “行行行,我懒得和你废话!”赵经理一脸不耐烦:“按照公司规定,连续三个月业绩排末位,就要辞退。”

    “赵经理!”云千寻惊恐地望向他。

    “去财务室结账,明天就给我走人!”赵经理决绝扔出一句,低下头忙碌,不再理睬她。

    云千寻的眼里又泛起了委屈的泪水,嘴唇抖动几下,在眼泪即将落下的瞬间,她倔强地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抱着从工位上收拾好的一盒私人物品刚回到出租屋,云千寻见房东周姨已经等在了门口,心里猛然一紧,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小云姑娘,你的房租已经欠了两个月了。”

    “周姨,能不能……再宽限几天?”云千寻挤出一丝苦涩难堪的笑容。

    “三天,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如果再不付清,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你自己收拾东西走人。”周姨扔下一句冰冷的最后通牒,走了。

    云千寻走进出租屋,鞋都没换,把盒子和挎包扔在茶几上,无助地将疲惫不堪的身体扔进了沙发,一动不动,忍了好久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像一具僵尸般躺了不知多久,云千寻的手机响了,有气无力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同事兼闺蜜宋妍熙打来的。

    “喂。”云千寻的声音低落沙哑。

    “千寻,听说你被开了?”宋妍熙的语气充满了担忧。

    “嗯。”云千寻心烦意乱,无力多解释。

    “千寻,别难过了,天无绝人之路,我给你发了份通告,国家文旅局要举办一个民宿创意提质大赛,奖金一百万!”

    “什么大赛?”云千寻思绪混乱,没听清。

    “全国民宿创意提质大赛,我觉得你应该报名参加,你的实力肯定能得大奖,拿到一百万,什么事都解决了!”宋妍熙的语气有些亢奋。

    “我哪有这么好的运气。”云千寻丝毫提不起兴趣。

    “你可千万别自暴自弃,你大学学的就是旅游策划,成绩又那么优秀,我对你有信心!你好好看看通告,机会难得,值得搏一把!”

    “我看看再说吧。”云千寻挂了电话。

    强撑着爬坐起来,云千寻点开了微信上宋妍熙发来的一则网络链接。

    看完链接上的那则通告,她大概了解了这个大赛的内容:国家旅游部门组织了全国一百家旅游景区的民宿,邀请旅游界的专业策划人从中挑选一家民宿,在双方达成合作共识的基础上,由策划人负责策划民宿创意提质方案,双方共同实施,组委会提供三万元基础活动经费,其余经费由合作双方协商自筹。

    六个月后,将参加活动民宿的营业额提升三倍,参赛策划人就能成为大奖候选人,获得十万奖金,组委会再组织知名专家团对候选人创意进行综合评价,最终评出十名优胜者,每人能拿到一百万奖金。

    云千寻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心动了。不过,看了一眼通告中的一条附加条件“参加大赛的旅游界专业策划人,需缴纳报名费两万元”,她的心瞬间又凉了半截。

    但云千寻还是开始翻阅起通告后面附着的民宿名单。她很快就看出了名单潜藏着的规律,越排在前的民宿,不仅所属的旅游景区越热门,而且民宿自身的实力也越强。

    这就意味着选择越排在前的民宿,参与的策划人之间竞争就会越激烈。但选择排在后的民宿,景区人流量和消费能力有限,想要在六个月之内将营收提高三倍就越困难。

    这么思忖着,云千寻翻阅到了名单的最后,她的视线突然停在了排在第九十六位的一家民宿上,脸色随之惊变,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这家民宿的名字叫“木西的小屋”,所处的地理位置是“云南省怒江州贡山县独龙江乡马库村”,民宿的所有人写的是“孔敢木西”。

    云千寻的惊愕,首先来自于这个民宿所处的位置,正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高一那年父母离异,她随母亲到了上海。其次,民宿的主人“孔敢木西”,据她所知,在两年前拿下了全国青歌赛金奖,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的青年歌唱家了,按说应该到了北京发展才对,怎么会回到家乡办起民宿来了?

    呆坐半会儿,云千寻回过神来,一把抓起手机,按照名单上留的孔敢木西的号码拨了出去。

    “喂。”那边传来了雄浑而带磁性的声音。

    “是孔敢木西先生吗?”云千寻的声音有些拘谨。

    “对,是我。”

    “你好,我……我是上海的一名导游,在国家旅游局的通告里看到你的民宿报名参加了创意提质大赛。”

    “是的。”

    “我……我想问一下,你是那个拿过青歌赛金奖的孔敢木西吗?”

    那边停顿了一秒:“是。”

    云千寻心里一紧:“我叫云千寻,在独龙江出生长大,不过……已经十年没回去过了,但我还是想和你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和你合作参加大赛。”

    那边又停顿了几秒:“我同意。”

    云千寻吃了一惊:“你……不再考虑一下?是不是还有其他专业人士联系过你?”

    “你是第一个联系我的,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找我,但既然你是独龙江出生长大的,我当然选择你。”

    “要不,你再等等,如果有其他人和你联系,你对比一下各自的创意方案,再做决定也不迟。”

    “不用,我已经决定了。不过,倒是你要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旅游资源虽然有独特的优势,但地势险峻,交通没有其他景区便利,游客少,想要提高三倍收入很不容易。”

    云千寻的心里莫名感觉有些暖:“要不你发个民宿的详细资料给我,我先做个创意方案给你看看?”

    “如果你真心想要合作的话,就亲自来一趟吧,实地看看再谈方案也不迟。”

    云千寻心里又是一惊。

    “你来的所有费用我负责。”孔敢木西又补充了一句。

    面对对方的爽快,云千寻迟疑了不到两秒,一咬牙:“好!我马上报名,明天就赶过去!”

    “我等你。”

    电话挂了,稍稍恢复了理智的云千寻却皱起了眉头,现在让她犯愁的是两万元报名费。

    再一咬牙,她拨通了宋妍熙的号码。

    “什么?你要选择排第九十六位的民宿?你疯了?”宋妍熙的声音差点震聋了云千寻的耳朵:“你不知道越排在后的民宿,想要提高收益就越难吗?”

    “我知道,但选择靠前靠后的民宿都存在风险,你不知道那里的风景有多神奇,我就是要剑走偏锋,说不定能逆袭成功!”

    “但你也说过那里的条件险恶啊,你真是太天真了!”宋妍熙急了。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借不借钱给句痛快话!”

    宋妍熙长叹一声:“你这死倔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好了,马上转给你!不过,六个月后别回来找我哭!”

    云千寻挂了电话,望着窗外的阴霾和雨景自言自语道:“赌一回吧,或许真能绝处逢生!”

    不过,说完,她的眉头却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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