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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同门

    “好!就让我看看,你们有多霸道!”程佩心向后退到余照统身边,“余照统!听见了吗?!今晚我们就用指月玄光和地火紫金炉向他们讨教讨教!”

    余照统沉默片刻,忽然将紫金炉向空中一抛,这宝物就在他胸前轻轻地转动起来。

    程佩心对他一笑:“余——”

    但下一刻,余照统忽然抬起右手,在左手上猛力一击,整个左手啪的一声,立即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片。他这才又把紫金炉接回到手里,赶紧从程佩心身边退开,疼得口中嘶嘶喘气:“我断了,我断了,我实在是没有带刀剑,几位剑侠,这总可以了吧?”

    程佩心圆瞪双眼:“你!”

    余照统不看她,慢慢往雾气中退走:“程观主你也别怪我……我也只是为赵傀出头的而已,结果发现竟然是误会一场,还能怎么样?都是一家人,何必你死我活呢,程观主,认个错就好了,这……我先回去疗伤了,全是误会,不干什么宗门的事!”

    三位剑侠冷眼旁观,都没有拦他。等余照统的身影消失在雾气里,树梢的陆壬霞才纵身一跃,跳了下来。这时李无相将她的相貌也看清楚了——看着三十多岁,与说话时不同,面相看起来很和善,仿佛街上卖早点的摊贩。穿着劲装,头发用红帕子包起来了,要是卸下腰间的长刀,乍一看时会真觉得此人很不起眼。

    但此时她右手中的一柄小剑嗡嗡转着,走到程佩心身侧六七步远停下,往庙里好好看了看,笑起来:“好一个帅小伙儿,我还以为老曾只中意跟他一样的粗犷汉子呢。李师弟,这恩怨是你的,你说,怎么办她?”

    “你们太猖狂!”程佩心怒斥一声,一下子将手擎起,把指月玄光托在夜空,又把手一张,要将天上的明月摘下来。可没等她将手合拢,陆壬霞手中一道剑光发出,直奔她的手去,程佩心赶紧缩手,身子御风横移出两步,又去摘月亮。

    但赫连集的手中也是一道剑光刺来,逼得她不得不又把手缩回、再腾挪转向,第三次将手探向夜空。

    此时屋顶的第三道剑光发出,比陆壬葭、赫连集的不知道凌厉多少倍,只听程佩心一声惨叫,掌心立即被穿出个血洞,那剑线又往上一提,将她的手掌切了个对半!

    程佩心紧紧抓住右手,脸色煞白,却紧咬嘴唇将另一声惨护呼闷在口中,手指朝程胜非一挑,困住她的那白绫立即飞了回来萦绕在她身边。又喝道:“去!”

    白绫一分为三,如隐入雾气中的白蛇,朝三个剑侠射去。陆壬霞与赫连集立即放出飞剑,专刺那白绫的端头,剑光像斗蛇的鹰喙一般,刺得那白绫左突右窜、变幻方位,却就是近不得身。

    而射向屋顶潘沐云的那一道更加迅速凌厉,在半空中就一口气化出无数条残影,天罗地网一般地扑卷过去。潘沐云低哼一声,扬手发剑!

    这一道剑光隐含血色,直接从残影当中穿过,找准了其中一条,就见一片血光爆出,无数条残影全都消失不见,程佩心放出的那条白绫被击成无数丝绦,像漫天的烟般缓缓洒落在地上。

    飞剑去势不减,直奔程佩心的另一只手,她此时才慌了神,已避无可避。但一柄长剑在这时挡在她身前,飞剑叮的一声击在剑上,长剑的前半截立即碎成一片晶光,将程佩心的上半身划出无数细小血痕——

    程胜非持着断剑挡在程佩心面前,神情凄切:“李宗主!”

    喊了这一声,又将手里的剑一丢,跪倒在地:“三位剑侠!我师父是被赵傀蛊惑做错了事,她……她……”

    陆壬葭冷笑一声:“要是人人都说自己是被什么奸人、邪念蛊惑,岂不是人人都没错了?小姑娘,你起身,是你师父作恶,与你没关系!”

    程佩心脸上的伤痕也慢慢渗出血来,叫她的上半身看起来如同一个血人,向程胜非厉喝:“走开!回观里去!”

    程胜非跪在地上转脸看她:“师父!你认个错吧!”

    程佩心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瞪着她:“你给我回去!”

    程胜非同她对视片刻,忽然捡起地上的断剑横在脖颈上,看着李无相:“李宗主,用我的命抵我师父的命好不好?”

    陆壬葭皱起眉:“小姑娘,你是傻了吗?你这师父——”

    “她不是我师父,她是我娘……做女儿的为我娘抵命,天经地义,宗主!”

    陆壬葭不再说话,看看李无相,又看屋顶的潘沐云。

    于是潘沐云跳了下来,叹出一口气:“小姑娘,她是你娘,一样没有道理。要一个恶人生育百十个儿女,岂不是多了百十条命?这可算不得什么天经地义。不过,在儿女面前杀死父母,也的确不是剑宗的道理。李师弟——”

    他转脸看李无相:“你想怎么办?”

    这短暂的时间里,李无相一直在想,这三位剑侠怎么会在今夜来到德阳。是听说了曾剑秋传了自己飞剑术的事?还是听说了自己在然山斩杀真形道行走许道生?又或者,是为了广蝉子?

    听着潘沐云问了这一句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自己该怎么答,才会叫他们满意?

    可再看到潘沐云那双明亮的眼睛,以及另外两人投向自己的目光时,他就把心里的这些念头都辟退了,而决定这一回,只按着自己的本心来。

    他往前走出一步,站在武庙前的台阶上,沉默着想了一会儿,抬眼看程佩心。

    “程观主,我觉得,这世上最难的事,不是杀人,救人,而是按着自己的本心来。在你那里,你觉得帮着赵傀杀我,自己是有道理的。到眼下,该也只觉得是自己技不如人、运气太差。这些东西,我知道跟你争不出个对错。”

    “可有一样,你该比谁都清楚该怎么做的——程姑娘现在打算用她的命来换你的命。你抛去心里的意气,觉得她该不该为你死?或者,今夜你生出这骨气,绝不低头,叫她眼见着你死于我的剑下,再叫她一辈子悲痛愧疚,是不是你这娘和师父该做的?”

    程佩心张了张嘴,慢慢垂眼去看程胜非,被切开一半的右手剧烈颤抖着。

    李无相叹了口气:“你要害我,但没成,我也就不要你的命。程观主,你自废修为,就还能安享几十年的天伦之乐。再有,即便程姑娘没有帮我,我也只会是多受些苦、多拖些时日,一样毙了赵傀脱困,你信吗?只不过到了那时候,就绝不会是只要你自废修为了。”

    程佩心仰起脸,望向天空,身体发颤。而后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程佩心:“非儿,你想做剑侠,是吗?”

    程胜非愣了愣,将搁在脖颈上的断剑移开:“娘……”

    程佩心凄然一笑,看向李无相:“李无相,我这女儿不似我。我废去修为,飞云观她就待不了。她这样的性情,在天心派只怕要一生凄苦,你们几位,能教她做剑侠吗?”

    三人看向李无相,李无相就点了点头:“我之前觉得,她和曾老哥脾性相投。”

    “好。”陆壬葭扬声说,“这小姑娘有血性,只要她愿意,我带着她。”

    地上那些由白绫散成的丝绦忽然暴起,化作丝丝白光从聚向程佩心的头顶,下一刻,又从她的四肢百骸中穿了出来,都被染成血红色!

    程佩心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呼,瘫软在地。程胜非扑过去:“娘!”

    程佩心慢慢吐出一口发颤的气息,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抵住她的额头:“去吧……别有怨恨……你真心疼我这个当娘的,就去做剑侠吧……娘,才能……在宗里活到老……”她昏了过去。程胜非立即把她抱住,低声呜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脸看李无相:“宗主,我,带她回观里去。郭剑明……我想办法把他拉出来,我问问我娘怎么做……”

    “好。我稍后去找你。”李无相走到她身边,但觉得不知道再该说什么,就只微微叹了口气。

    等她慢慢在薄雾中走远,三个剑侠就聚到李无相身边,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而后潘沐云开口:“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赫连集笑了笑:“这种时候有什么地方可去的,三哥,我那担子里可有好东西,就在庙后面,找个地方坐坐吧。”

    潘沐云点头:“也好。”

    武庙之后是树林,该常有人走动,因此林子底下很干净,只有些细草落叶之类。四人捡了一块平地,潘沐云放下他的担子,从货箱里取出一小坛酒,又取出三个油纸包,展开之后,瞧见是一包果脯、一包葡萄干、一包卤鹅。

    他们盘膝坐下,赫连集拨开小酒坛的塞子,朝潘沐云和陆壬葭递了递,两人都摇头,又朝李无相递了一下,李无相也摇头。赫连集就笑笑,仰头喝了一口。

    陆壬葭捡了一只鹅腿吃,潘沐云抓了一把葡萄干,嚼了一气:“今年的不赖。”

    赫连集哈哈一笑:“走的时候给你带两包。”

    潘沐云点点头,看李无相:“我们三个不常在德阳附近的。我这两年常在仓山,你陆师姐在怀远,你赫连师兄在涌泉,你曾师兄是在德阳的。”

    德阳附近的大城这些天李无相都跟程胜非问过,于是知道仓山、怀远、涌泉,都在德阳周边,相去约有二十来天的路程,是将德阳周边环绕进去的。这么说剑侠其实是有各自的地盘的?不,这么说也不对,该是常活动的范围。

    “你们见过他了?”

    “嗯,我见过,听说有了你这么一个传人。”潘沐云低头捡了捡葡萄干里的细梗,一把吃进嘴里,“按着咱们的规矩,多了一位剑侠,周边的人就要来看看。也不单是对你,都这样。瞧瞧这人做事怎么样,好不至于单一个人看走了眼,再顺便问问有没有什么要帮的。”

    他笑了一下:“你知道,寻常人不会做剑侠,大多是身上有事的。能做剑侠的心性,在这世道必然麻烦缠身。”

    “这几天我们先在德阳打听过了,曾师弟没看走眼。至于今晚的事,我们其实知道的不是很多,没想到程观主跟你对上了。是因为许道生还是赵傀?”

    李无相想了想:“是赵傀。曾老哥应该跟你们说了他的事,这一回,是因为——”

    潘沐云轻轻抬了下手:“那就用不着说了,你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们也看得出来,她理亏。”

    他又看看李无相:“你觉着,废去她的修为,轻了还是重了?”

    李无相出了口气:“她这人,不大聪明,但比赵傀善良许多。废去修为,其实对她来说与死该也没什么区别了。”

    潘沐云点点头:“你赫连师兄说我们剑侠做事霸道,这也不是我们想要霸道。只是不这样,这世道不知进退的人实在太多。剑侠不轻取性命,但教训要足够叫人胆寒。程观主这回吃了教训,回到宗里安分守已,自然最好。可要天心派想要生事,你尽管来找我们。”

    “至于那小姑娘——”他看了看陆壬葭。

    陆壬葭又捡了条鹅腿,看李无相:“我跟她一样,我爹娘都死在剑侠手上。她要是能放得下,我就带她走。放不下,我过两年再来问她。”

    李无相点点头。

    赫连集拍了拍他的胳膊,对他吐着酒气笑:“小师弟,别这么拘束,有什么事儿要办的,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

    我看起来很拘束吗?李无相稍稍愣了愣,然后意识到,在别人看起来或许是吧。

    前世的世道没这里这么邪门儿,可因为他的那个行业,他没法儿与人有很亲密的关系。到了此世,因为身上种种秘密,更不敢与人交心。

    可今晚……小师弟?他的确感觉到少有的暖意了。于是他笑笑:“我……曾师兄该跟你们说过我的事了——”

    “嗯,叫我们别多问。但知道你好像,对这世道不怎么了解?”潘沐云笑起来,“这也不少见。常有些寻常人入门的,也是一头雾水,所以带了这个来。”

    他从怀里取出本册子,约有手指厚,递给李无相:“看看这东西,该知道的差不多都在里头,上面没有的,往后你自己慢慢也就知道了。”

    李无相拿在手里看。是一本线装书,封面上写了三个字:世解集。他翻开迅速看了看,瞧见里面写的都是些山川地理、地方风俗、修行常识之类,的确都是他亟需了解的。

    曾剑秋叫他们别多问,他们就真不多问。他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把世解集收起来:“曾师兄还好吗?”

    三人飞快交换了一下眼色,潘沐云开口:“他有事要忙。至于好不好,怎么说呢,既然是剑侠,也该算好吧。见过了你,咱们也去帮帮他的忙。”

    曾剑秋和他们要做的事,似乎不大方便对自己讲。于是李无相不打算多问了,就想了想:“我前几天在然山的时候,从许道生嘴里听说,真形道抓了一个剑侠。”

    他说这话时,正在心里衡量一件事——许道生去找然山幻境,说是为了幽九渊。如今幻境就在自己这里,如果剑侠知道了这事,对于“然山幻境”这种似乎很要紧的东西,会怎么处置?从自己这里讨了去?似乎不是他们的作风。

    但此事不提的话,似乎又……

    就转了这么几个心思的功夫,他看到了三人听到他这句话时的表情。

    脸上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似乎早已经知道了。可还有别的神色,仿佛什么难言之隐、不想对他吐露的东西……

    一些似乎没什么联系的细节在他的脑袋里搅成一条线,李无相愣了一下,试探着问:“他……是要去救人?”

    潘沐云朝另外两人看了一眼,叹口气,点点头:“那位同门叫娄何,是引曾师兄入门的,算是他师父吧。不过咱们之间也不是以师徒相称的。你陆师姐还有事要忙,我和你赫连师兄打算去帮他把人弄出来。要不然,我瞧着他是有股以身殉道的劲头”

    4700字啊,我的心在滴血,要是能拆出来700字就能归为明天的存稿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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