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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帮我拿一盒创口贴。”林遇青站对药店医生说。

    付钱离开,林遇青看向不远处一家打火机专卖店,纯黑的装修风格,很酷。

    “你好,我想买一支打火机。”林遇青走进店。

    “您要什么样的呢?”

    “有可以防风的打火机吗。”

    她看到梁树生点烟时总是要用手拢着风,有时要拨两下才能点上,估计快没油了。

    “有啊。”店员领着她往前走,“这一面墙上的都是防风打火机。”

    各式各样的都有,样式个性。

    林遇青摸不准梁树生喜欢什么样的,只想挑个纯黑简洁的,不出错,却在看到其中一支时忽然挪不开目光。

    那是一支近乎黑色的偏光墨绿底色的打火机,上头用金色镌刻下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在展柜的灯光下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我要那一支。”

    店员笑着夸她眼光真好,准备拿礼盒包装好,林遇青阻止了,说不用包,直接揣进口袋。

    ……

    回去后梁树生正坐在喷泉花坛边。

    花坛中种了好几株向日葵,应该是住这儿的孩子种的,只零星几支。只是现在没有太阳,向日葵花头耷拉下来,很蔫儿。

    耷拉的向日葵旁边坐着懒洋洋的梁树生。

    他腿实在长,随意屈起,大剌剌敞着,坐在矮小的花坛边缘显得有些艰难又委屈。

    林遇青走过去,拿出创口贴:“给。”

    梁树生抬眼,将矿泉水瓶从脸侧拿开,瓶身的水汽凝结滚落下来,顺着他下颌一路往下落在锁骨处,领口处衣服湿了一块。

    他倒也没拒绝,接过创口贴,撕开,很粗鲁地贴在脸上。

    林遇青抿唇,轻声:“歪了。”

    “嗯?”

    “创口贴,贴歪了。”

    “无所谓。”

    林遇青本想帮他调整下重新贴,但梁树生身上偏偏就是有种压迫感,让人不敢在他身边造次。

    他坐着,林遇青靠树站着。

    她不走,他也不赶她。

    很安静。

    “来这干嘛”忽然,梁树生侧头问。

    “找我朋友。”顿了顿,林遇青又说,“她叫虞葵。”

    虞葵。

    这一带住的人本就是一个圈层,彼此相熟,生意也多有往来,他倒是对这名字有几分印象。

    林遇青看着他表情:“文理分科后你和她是一个班的,我也是。”

    他轻哂,并不关心。

    “我是你同桌。”林遇青说。

    他这才扭过头来,看了她一会儿,扯着唇笑了,特痞。

    他笑起来很坏,视线没移开,依旧看她,只人往后靠,下颌微仰,一个松散轻慢、又能将她彻底看透的姿态。

    林遇青忽然就觉得自己这句“同桌”蠢透了。

    这时,从不远处楼上传来钢琴声。

    这年头但凡有点家底的都爱让小孩学钢琴,林遇青以前也学过几节课,但总生不出兴趣,最终不了了之。

    这钢琴弹得不行,林遇青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弹的是柴可夫斯基的《花的圆舞曲》,出自芭蕾舞剧《胡桃夹子》第二幕。

    她对《胡桃夹子》很熟悉。

    如果说有什么是她从小坚持到大的,那便是芭蕾。

    林遇青手长腿长,条顺盘靓,天鹅颈、蝴蝶骨,从前芭蕾舞老师就总夸她是天生跳芭蕾的料,学得快,也极好。

    林遇青还挺喜欢《胡桃夹子》这一段。

    她手仍垂着没动,只脚尖随着钢琴乐在地面轻点,幅度不大,极为随性自然。

    这算不得什么舞,但依旧能看出她的功底。

    翩跹、自由。

    不过十来秒,林遇青便停下。

    仿佛只是站久了随意活动活动。

    ……

    她注意到梁树生的视线,侧头。

    梁树生仰头看着她,没意料中的戏谑嘲讽,他眼底很静很沉,指尖烟燃着,将要燃到滤嘴,灰白烟雾被风吹散。

    她注视着他眼睛:“梁树生。”

    “嗯。”

    “你有过想要保护的人吗?”

    他低头弹了弹烟灰:“没。”

    “那如果有呢?”

    梁树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执拗这问题,也不明白这问题与他有什么关系。

    本不想回应,只是在这一刻,看着她眼睛,脸庞被夜风轻轻吹着,心忽然静得像天际那高悬不动的明月。

    “那就没有人能伤害。”他淡声。

    林遇青视线定定。

    明明是那样轻描淡写的话,也许压根没经脑过心,可从他的口中说出,却成了一颗最价值千金的定心丸,最轻松的笃定,也是最能冲破一切束缚原则的张扬。

    林遇青那抹阴暗的心思更深重几分,在心底生根发芽。

    手机铃声响起。

    虞葵打来的。

    一接起她便嚷道:“青青你怎么还没到,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林遇青一顿:“我到了,进来了。”

    “还以为你半路被谁拐去了呢。”虞葵说,“快点啊,我点的披萨都快到了。”

    挂了电话,林遇青看向梁树生:“我先走了。”

    他没答。

    林遇青也没等他回答,抬步朝里走去。

    梁树生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忽然低眸笑了声。

    -

    虞葵买了披萨,林遇青进屋时她已备好各种吃食饮料,投影仪也开着,茶几上放着各种影片碟片。

    “你干嘛,明天不打算上学了啊?”林遇青笑问。

    “这不是难得放纵一下。”虞葵拉着她坐下,随手抽出一张电影碟片塞进老式DVD机,“这些碟都是我爸珍藏的,老片儿,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没事。”

    虞葵扒下一片披萨饼递过去,林遇青咬一口,说:“我刚才在外面看到梁树生了。”

    “兰檀湾?难得,听说他现在很少回老宅。”

    “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腿有些跛。”林遇青问,“是他哥哥吗?”

    “嗯,梁净慈,梁家大儿子。”

    林遇青捧着冰奶茶,一点一点小口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哦青青。”虞葵揽住她肩膀,“我挺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梁树生的。”

    “不是很多人都喜欢他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觉得你不一样。”虞葵努力措辞,“就是,可能因为我们父母认识的关系吧,我一直觉得他挺坏的,打架惹事,脾气也不好。”

    林遇青朝她眨了眨眼:“我挺喜欢他坏的。”

    虞葵愣了下,而后“哎哟”一声,笑着挠痒痒去闹她:“看不出来啊,咱们青青居然有一颗浪子的心。”

    林遇青躲痒,往后倒。

    两人笑作一团、滚作一团,最后双双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毯上。

    虞葵仰面看着天花板大喘气,片刻后侧过头:“青青,其实我真挺怕你喜欢梁树生会受伤。”

    “我明白。”林遇青笑了笑。

    过了很久,虞葵几乎快要睡着,隐隐约约听到她轻声,“……但我想让他保护我。”

    -

    一觉睡到天亮,大晴天。

    虞葵刷完牙:“我先下楼去准备早饭。”

    林遇青嘴里都是牙膏沫,含糊问:“你还会做早饭?”

    “那当然,等本大厨给你煮两个米其林水煮蛋。”

    “……”

    林遇青很快也洗漱完,换好校服下楼。

    “葵……”

    忽然,她声音止住,步子也停下。

    虞母出差回来了,正在厨房忙活,虞葵从身后抱着妈妈:“怎么这么快回来啦?”

    “想我们囡囡了呀。”虞母摸了摸她头发,“谁像你,白眼狼似的,昨晚在家打仗呢?客厅乱成那样,我还以为遭贼了呢。”

    “我昨天叫青青来我们家睡觉了。”

    “青青?”

    “林遇青呀,她还在楼上洗漱呢。”

    虞母微不可见地轻蹙眉:“傅家那个二婚妻带的小孩儿啊?”

    虞葵嘟囔:“妈你这话可不太好听啊。”

    虞母正在烤吐司:“我听外界传言,她还挺叛逆,傅川江这个继父是当得仁至义尽了,还是在她那儿讨不到好脸色。”

    虞葵不高兴:“妈!”

    林遇青在这时走下楼,虞母转过身,笑着打招呼:“起啦青青,快来吃早饭。”

    林遇青神色如常地笑,说谢谢阿姨。

    傅川江费了不少心思立自己优秀企业家的形象,热心公益、温润而雅、有情有义。

    他如今平步青云,掌握实权,正朝着真正的上位圈攀登,不是林遇青能够轻易抗衡的,也不是她一句轻飘飘的真相能推倒的。

    ……

    吃过早饭两人一块儿上学。

    刚走进学校,就听到有人议论纷纷说梁树生今天来学校了。

    “真的假的。”虞葵嘟囔,“梁树生居然来上课,还是这一大早?”

    林遇青一颗心动了动。

    走到教室门口,最后一排靠走廊位置果然坐着一个人。

    他没穿校服,一件剪裁挺阔的白色衬衫,人趴在桌上,碎发耷拉下来,挡出眉眼。

    周围很多人都在悄悄打量他,但没人敢靠近。

    就连教室都比往常安静许多。

    林遇青视线慢慢凝在他身上,走过去,放下书包。

    梁树生始终没动,闭着眼。

    她又闻到他身上的雪松木气味。

    -

    梁树生昨晚没休息好,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学校,还找了半天校服都没找着,只好随便套了件。

    等他醒过来已经两节课后。

    睁眼,没有卧室厚重的窗帘,阳光格外刺眼。

    他皱起眉,眯眼,好一会儿才适应。

    而后,他便看到了林遇青。

    少女也被烈日打扰,手撑在额头挡光,微微蹙眉,正低头写作业,皮肤很白,看不出毛孔,睫毛很密很翘,在阳光下飞起一个弧度。

    梁树生无端多看了几秒,喉咙有些痒。

    又过了几秒,林遇青终于察觉到一旁的视线,侧头看过来。

    梁树生坐起来,按了按酸痛的脖颈,哑声:“其他人呢?”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遇青:“体育课。”

    “你不去?”

    她刚来了例假,便提前回来:“我请假了。”

    他没再说话,起身到走廊窗边,靠着窗框,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咬进嘴,拿出打火机,扣下。

    火光短促地亮了一瞬,灭了。

    他拨了三下都没能点燃,“啧”了声。

    林遇青拿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给。”

    昨晚她刚买的。

    特别漂亮的打火机,在阳光下闪着墨绿色的暗光,上头镌刻的树像是对应他名字,此刻正静静躺在她雪白的掌心。

    像是从最干净的雪地昂然而生的一株艳丽又剧毒的花。

    梁树生挑眉,接过点火,抽了口,淡声:“你抽烟?”

    “不抽。”林遇青看着他眼睛,“这是给你买的,说是防风打火机。”

    梁树生看着她没说话。

    少年不笑时模样凌厉,视线如暗夜里的光,叫人无处遁形,仿佛要一直看到她心底。

    林遇青在他的视线中手心发麻。

    半晌,他笑了。

    嗓音磁沉,笑声闷着从喉咙里震出来,胸腔震动,夹着烟的手也跟着颤,仿佛得了多大的趣儿。

    “林遇青。”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听到梁树生如此温柔的声线。

    尽管还是坏透了。

    “你钓我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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