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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从晓霞妆到放达之风

    浴着蒙蒙雨丝,静静地迈着步,少妍起初还一脸诧异,渐渐便释然了,不禁对身边的少姝坦言道:“幸好我也跟进来了,山路上奇景迭出,是不是山神老人家晓得我们不常造访,故将四时美景如此慷慨呈现?”

    “闻言‘贵人出行,呼风唤雨’,大家一来,不光是和风微雨,还有碎琼乱玉相迎哩!”少姝俏皮地回答她,一番奉承乐得兄弟姐妹们合不扰嘴,极之受用。

    “这样想可真不错啊!”少嫆笑盈盈,“且哪一样都不多不少,点到即止,绝无缠绵逗留,给的恰到好处呢。”

    少婵暗自点头,妹妹们也渐渐长大了,过于懵懂的话,一路单纯而盲目,便以为还有更好的在前头乖乖等着,不会懂得在眼前的良辰美景当中尽情尽兴。

    这般走走停停,歇看的次数太多,终于引出了子献的牢骚不满。

    没想到,那少婵老实不客气地嗤鼻哼了一声:“姐姐我是个慢性子,跟着你们反而没有过足了瘾,几时,我一个人上来正好!”

    少姝快步跃前,笑吟吟接话:“怎么能一个人上来,还有我陪着你哩!刚瞧见姐姐在溪边捡石头,这不,我也‘依葫芦画瓢’选了几颗,不晓得你中意不中意?”

    少姝手中正捧着一把鹅卵石,或圆或方,五色俱全。

    原来,她见少婵低头捡选翻找,才想到,快要嫁人的姐姐,居然还保留着收集石头的癖好。记得大伯父闲暇之余,沉迷于刻制印章、砚台,少婵受其父影响,也打小钟爱山石,少姝想起她那“宝匣”中的爱物,历历如在目前,有造型各异的玉雕小人、小兽、簪钗、跳脱……再有便是这些天然未经琢磨的石子了。

    少婵静静地捧起妹妹的双手,连同她手中的小小石子,感念她的善解人意:“你拣来的这几块儿,同家里的碎玉一起,正好串成能占风铎了。”

    (占风铎:即古人用来知风的风铃。)

    “还真是,姐姐做好了要悬在何处?”少姝笑。

    “卧室,窗前,哦,挂院中的几尾竹子上更好,风吹玉振,丁零当啷极清脆,”少婵寻思着,“最宜静心养性的。”

    子献看她们说得热闹,也掺合不了,识趣地悄悄往前头找子猷去。

    不小心,他一脚踩上了湿滑苔藓,才努力稳住后仰的身子,便咕哝着同大哥诉起苦来:“少婵姐姐这是怎么了,热的时候烫死你,凉的时候冻死你,忽晴忽雨莫测高深,这不,我随便说个什么话都能引得她炸毛,真不止一回两回了,可见就我是个好‘欺负’的。”

    “你呀,到了这年纪上下,也学着点儿眉眼高低,说话不能张口就来,也要瞅瞅时机,懂不懂,”未料引来了子猷的几句数落,“少婵为何如此,你心里真不知端倪?倒不如多顺着她些吧。”

    子献像是明白了,微露惭色,一拍脑门,他长叹口气:“没办法,左猜右忖好累人,唯我后知后觉,所谓‘眼力见儿’什么的,谁大方给我匀一些过来!”

    “又胡扯,把你平时翻看‘刑名’的心思拿出个一两分来,也尽够用的了。”子猷抬一抬宽阔的额头,“不管什么学问,毕竟还是要用回到人身上来,然则,皓首穷经,不通世情,还有什么趣儿?”

    (刑名:指战国时以管仲、李悝、商鞅、申不害为代表的法家学派,主张循名责实,慎赏明罚。 后人称为“刑名之学”,亦省作“刑名”。 )

    “哥哥说的是,我的毛病就是一钻到书里,眼睛鼻子耳朵全给它们‘捂’起来,哈哈哈!”子献摇头道,回头看看正在说笑的少婵少姝两人,“这些天,我总恍惚觉得少婵姐姐比子默还要小两岁。”

    “此话怎讲?”

    “唯有对天真的孩童,一丝风,一束光,一段曲,甚或几块石头,都充满吸引,惹他们凝神动容。”

    听了子献这番言语,子猷不觉心下触动,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少婵对家乡风物的不舍和眷恋,未知她自己有否意识到?子猷一向宠溺弟弟妹妹,或许,只是为葆有或重温这种赤子般的情感?

    “孩子们单纯率真,你看小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做什么毫无顾忌。但人都会有长大的一天,不能再像个单纯率真的孩子,越是真实的爱憎,越会掩盖在长成的面具之下。”子猷感慨良深,“偶尔起意,想和别人交心?抱歉,人家也许疲累得更无此闲情。”

    “别人如何说不来,我日后纵使长大了,变老了,也要像阿翁他老人家那样——无拘无束,童心未泯——做个地地道道的老顽童!”这是子默的真心话,他并不服气人一旦长大就会改变的说辞,如此这般盘算好将来的日子。

    “终是不失赤子之心,”子猷见状,一脸无可如何的神情,抹额失笑,“好吧,人各有志。”

    (“不失赤子之心”句:出自《孟子·离娄下》:“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赤子指初生的婴儿,比喻人心地纯洁善良。儒学大师马一浮的《旷怡亭口占》中有“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就是对纯一无伪的赤子之心的理解与赞美。)

    “在聊什么好玩儿的啊?”少姝引着姐妹们往这边而来,在她们脚步赶至之前,欢快爽脆的笑声已经先到了。

    “瞧,又来了几位小顽童。”子献回头冲姐妹们笑着,“子默才同我们说,他不情愿自己的心性变化,要像阿翁那样,径直去当个老顽童哩!”

    “你什么?!”少嫆双眼睁得斗大,瞪着子默,她可是日日挨得辛苦,尚嫌光阴慢吞吞,恨不得明天一睡醒,发现自己变得亭亭玉立,气韵独特,就像少婵姐姐那样。

    “听起来不错,”少妍敲着酸涨的小腿,不忘揶揄小弟,“等将来我们都老了,陪你玩不动了,你还可以同承欢膝下的孙儿们接着玩闹啊!”

    “唔,子默,来我问你,”少姝注头视小弟黑白分明的大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想你也清楚,阿翁阿婆两位老人家,也不是打出世就是咱们的阿翁阿婆吧?”

    “那是自然。”子默眼前恍惚出现了二老鹤发苍颜的慈祥神态,他虽那样说,但要想象长辈稚气未脱的幼年模样,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神采,确实是有点不大容易。

    少姝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接着说道:“我也是在某一天,才‘噗地’意识到,任谁都曾有过‘小时候’。妈妈就跟我提过,年青的生命最美好,但十有八九的人,并不懂得她的好处,懂得的时候,才发现她已渐行渐远。”

    “想必三叔母十分眷念她的年少芳华。”少婵话语里添多了几分惆怅,“谁又不是呢?”

    “呵呵,”少姝笑了,“巧了,我问过妈妈,如有契机能折返到‘小时候’,她会选择回去吗?”

    “叔母她一定愿意的!”子默先声夺人答道,“这样的好事,有谁会不愿意呢?”

    “嗯,年少人和善温暖,无忧无虑,可是,”少姝话峰一转,“妈妈回答我说,她并不想要回到那个令人怀想难忘的‘小时候’。”

    “却是为何?”

    少姝抬眼一瞧,竟是大家异口同声地在发问。

    她斟酌一番,开腔道:“妈妈跟我说过,孩提时代的天真是一种珍贵的禀赋,赤子之心本自生来怀有,你看小时候的人,是不是个个瞳仁明亮?然随着年岁渐长,经过磨历困顿后,会逐渐褪去初始的光芒。”

    “还真是,人越大就越世故呢。”子献心生同感。

    “不过,世上有一种人,会将那份天真守护保留下来,且扩而充之,使其心不断包容,不断丰满,不断成长。”少姝的语气益发坚定。

    (关于赤子之心“扩而充之”的理论:见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对《孟子》的注解:“大人之心,通连万变;赤子之心,则纯一无伪而已。然大人之所以为大人,正以其不为物诱,而有以全其纯一无伪之本然。是以扩而充之,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极其大也。”)

    “那就像阿翁喽?”子默恍然,发觉自己看待长辈的眼光忽然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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