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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夜雨

    盲目不盲目,都是相对的。

    俗人都有从众心理,身为仙人的修行者并不例外,既然从众,势必要有一个领头的,在俗世被称为王,被称为皇帝,在修行界,便是长老宗主之类。

    执事,听起来并不高上威风,却说能管到他门他派,相比宗主之位,其实并不差。

    大家心里都抱着个想法,占据位置,好借此传扬自身威势,有朝一日或许能吞并其余门派,将自身在道统名门位置往上提一提。

    于是这些高人吵得面红耳赤,毫无仙风道骨模样,就差撸起袖子动手。

    除了几个比较大的道统之外,其余人谁都不服谁,缘何?

    来商议市集,大多是得了代表的弟子、长老,要是无作用也就罢了,偏偏这位置利益极大,自己不争气回去,指不定要被同门碎嘴。

    于是有人提议,干脆论一场道。

    谁赢了就选谁。

    “你瞧,修行者和凡人没甚不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玉道:“记仇且贪心,暴躁既凶狠,在俗世,可算作天牢大凶。”

    “你也是?”

    明玉沉默,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赵玄,觉得没什么可说了。

    这人好无趣。

    不是不想回答,不好回答,修行者都是耳目灵通之辈,你在这说话,别人运气耳力,千米外都能听见,何况小小的高楼。

    点苍山是大门派,家底子硬,又有个大长老在此,说点胡话,得罪人的话不成问题。

    但他赵玄现在会猎诸人,一举一动皆在观察注视,你这头说人坏话,万一别人不做跑了,甚至转而对你出手,便是桩坏事。

    索性打定主意不言不语,抱着剑平静注视诸人,冷眼旁观争斗,谁能服众,便可摘取执事位置。

    镇守、万宝楼、点苍山,这便占据了三个,还要再留三个以备后续地方加入,真正能拿出来给争取也就四个位置。

    物以稀为贵,看不见摸不着的位置姑且也算物,本来抱着多少争一争的心思。

    打到后面,变成谁都不服谁,眼看着要下死手,顾念春在赵玄示意下发话,“诸位道友莫要伤和气。”

    “执事位置并不固定人员,有德者居之,不如这样,设立六年为一任,做的好嘛,自然可以连任,做不好便退位让贤换他人来做,如何?”

    “那这不是和做官一样?”

    顾念春笑着点头:“人多肉少,只能出此下策,比作做官自无不可,镇守本就是官吏,且官吏品级施行几万年,自有道理在的。”

    这么想,确实在理,既然都想要位置,那便一人一个先上。

    六年时间在凡人看来很长,可在寿命动辄几百年几千年的修行者看来,无非是过几天打个盹功夫,眨眼睛就过去。

    倒也不是不可接受。

    同时有人问,赵璇这个主执事的位置,是否也可以换人。

    “当然可以换,赵某任期也是六年,会从执事内选出一名内外兼服之人,在赵某离任时继任。”

    老道人轻轻咦了一声,坐直了,这话可没跟他们说过,不是做一辈子的吗,怎么转也变成六年。

    那这样,辛辛苦苦折腾起这摊架子,岂不是与旁人作嫁衣裳?

    这娃娃,在玩何种手段?

    这话让历经江湖磨砺的老道人都觉得迷惑,更不用说其余人等,得到再三肯定后,转而开始称颂赵玄品性高洁之类。

    最后另外四名执事被选出来,分别是:凌虚剑派、琅琊洞府、淮海府、三灵庙。

    前两个门派实力较强,许为执事应该,第三个淮海府是朝廷治所,给个位置也无妨。

    最后一个,三灵庙,这是哪个穷乡僻壤蹦出来的小门派,孤零零一个光头和尚,修为甚至才四境。

    “他……”

    “宝华寺的分脉。”

    宝华寺,众人的目光都在光头上点了点,然后默然,前些日子宝华寺有点倒霉,莫名暴死好几个活佛,可底蕴仍在,不是小门小派可以仰望。

    虽说不太理解,为什么派一个分脉的弟子来赴会,未免太过傲慢,但想到位置实际上分给了宝华寺,便都不在意此等细枝末节。

    纷纷签下契约。

    于是,赵玄心中大石终于落下,眼底下这些人,便可暂且算是他势力与羽翼,尽管不能驱使,摇鼓助威痛打落水狗倒是可以。

    正好,城内就有一条他特别想打死的老狗。

    不仅要打死,更要摧毁其门派。

    ……

    ……

    夜色洒满大地,阴云汇聚,催生出一片水雾。

    凝结,在风的鼓动下,自高空砸落,不一会儿便叮叮当当连成片。

    男人伸手推开窗,夜雨带着秋凉侵入房间,凉爽得令人舒适。

    正好盖住房间里的燥热。

    不止于红泥小火炉,更是宽大房间最里面的拔步床,凌乱痕迹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名女人,或清仙或艳丽,都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仙子’。

    “合欢宗的鼎炉啊,承畴好风流。”

    房门推开,更大的水雾扑进,闲敲棋子的主人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身穿白衣、腰悬玉佩,手中拿着柄同样素白纸扇的年轻公子。

    “羽公来了,请坐。”

    羽公,这与年轻人样貌并不符合,或可称为羽公子,少了个字,意境含义便大不相同。

    要么,有大功德于是被称之为公;要么,年纪大长人几岁……

    “不必拘束。”

    羽公笑了笑,随意落座,也不关门,任凭雨雾催进来。

    两人对坐在桌前,桌上摆了小火炉,里面咕咚咕咚煮着羊肉,火炉边是棋盘,但并无棋局,而是一片黑白棋子杂乱。

    看了棋子,被称为羽公的年轻人道,“有心事?”

    “是有心事,羽公,您不该来的。”

    男人摇了摇头,面露担忧之色,“春江城已经成了龙潭虎穴,慢慢说等候您的点苍山,还有掌控地狱的春江城隍,再加上今夜聚会,那些散乱修士都被整合了,局势简直差的不能再差,一朝有误,千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因此,离开吧,就当我求您了。”

    “哈哈哈哈,承畴你变了,之前可是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整日叫嚣着要让天地变色,如今不过几个乱局,一点杂乱人物,别让你慌乱成这样,你的心啊,还得练呢。”

    凛然不惧的气势感染了男人,他怔怔然片刻,随即瞪大了眼睛,莫非,真对一切有把握?

    “羽公还请直言,在下早就不是之前眼见狭窄的毛头小子,历年被风霜打磨了心境,失了锐气,实在想不明白在这种杀局下,羽公如何反败为胜。”

    羽公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用筷子夹了一块滚烫羊肉,吃了,唇齿留香的味道令他满足眯起眼睛,之后又是一块。

    直到吃完了半锅羊肉,才慢悠悠吐出口气,才有心情回复,“你刚才说那么多,无非一个字,人,什么点苍山、城隍,杂七杂八的东西聚在一起,追求便是一个人多罢了。”

    “见风使舵的修行者不足惧,春江城隍……呵呵,亦不足惧,无非是老头子比较棘手罢了,不过嘛,也不算什么麻烦。”

    听着这么说,男人心境平复,但是转念一想,这些手段固然可以抵挡,但追根结底……赵玄,这人才可怕。

    手持惊蛰,腰悬镇守官印,前者可同归于尽,后者可玉石俱焚。

    看着如小儿持利器,亦可杀人绝命。

    羽公听着诉说,也叹了口气,心底颇有无味杂陈之感,一来双方是仇家,二来,小小武夫能修行至此,能换取道统名门接连出手,实在可贵。

    若非身不由己,便值得交好一番,往后定是风流人物。

    可惜,命数已尽,该陨落。

    “他是有点麻烦,因此我才来找你。”

    “我要知道城内所有阵法节点的布置,包括镇守府与府衙!”

    男人沉默很久,神情纠结,怔然望着窗外雨声,羽公并不催他,专心致志吃着另外半锅羊肉,吃完喝尽,连骨头都嚼碎了。

    便转过头,去看男人。

    已经给你时间,该直言。

    “羽公,城内阵法关乎百姓民生,关乎四十万口人性命,你要拿来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布局杀人。”

    羽公伸出两根手指,“他的依仗是国运民心,可以调动四十万人气血阳气,使出玉石俱焚的一招,那便破了他的民心,毁了他的国运,使人得他人人喊打。”

    说完弯下一根手指,“第二招是惊蛰剑……很厉害,真的很厉害。”

    连说两个厉害,显然那片凝结而出的雷云,给予他很大创伤,许多同门因此引发心悸而死去,实乃大恨。

    厉害也得杀了,否则修行这么多年,连同门仇也不能报,有何面目于九泉之下见祖师。

    于是他想到一个很好的手段,但这个手段不能说,至少不能说给男人听,这位早年衷心耿耿的道友,似乎已动摇信念,不再值得相信。

    “我……不能说。”

    男人抬起头,直视羽公,瞧着那张邪魅的脸,语气冰冷:“四十万百姓,本官代天子牧民,绝不可让他们生出半点意外。”

    “代天子牧民?哈哈哈哈哈,呵呵呵……”

    笑声猖狂,还未出门便消弭,随后扬起手,抽了男人一个耳光。

    很响,火辣辣地疼,不一会儿左半边脸完全肿起来,红彤彤的,很是艳丽。

    “你真把自己当做官了?笑话,出生修行门派,乃是仙家,与凡人并不是同类,他们样貌长得和我们相似,实际上是如猪狗一样的东西,你不信?”

    “凡人养猪羊,一年一胎,百年便是百代,凡人性命最多也就百年,而我等修行者,寿命动辄成百上千,到高处更能上万年,百年在我等眼中和猪羊的一胎有何区别?四十万人,不过是四十万头猪羊,就算杀了又能如何!不到二十年又能长出一批,年年日日不穷绝,何必惋惜!”

    这话,偏激,却又是大多修行人的真实写照,确切想法,寿命一旦拉长,百年在眼中真如过眼云烟,一眨眼就死了的活物,和牛羊有什么区别?

    无区别。

    即便听了这番鞭辟入里的话,男人依旧坚持内心看法,人世间很多有趣,春夏秋冬各个季节,中秋除夕各个节日,无时无刻都在散发新气象。

    并非是山上沉闷,几百年如一日,争眼修行,闭眼打坐,枯燥得像个木头人,那样的日子过上几百年,和过一天有何区别?

    但在人间,在繁华春江府,他可以每日都过不一样的生活,美食美酒美人,再有人帮他管理城治,天堂一样的地方,怎能破灭。

    “羽公,换个法子吧。”

    这下,轮到对面的人沉默了,呵呵笑过两声:“既然不愿意说…”

    话音方落,手指运气在男人头上一拍,虚幻淡薄魂体便被逼出,扭曲着惨叫,任凭对方翻阅记忆。

    良久,羽公挥挥袖子,涌出一道深灰色的雾气,雾气覆盖魂体结成外壳,扑进男人躯体。

    “咳咳咳,呀,怎是个废体。”

    ‘男人’皱着眉,努力适应躯体,羽公平静开口:“替周朝做官不能用修行者,容易被察觉,废去修为的弟子正好合用。”

    “这样啊,这具躯体记忆还是蛮不错的,居然娶了七房小妾,真真是享尽了齐人之福。”

    “小心处事,莫要出差错,做事这几天更不要让人察觉到。”

    感受到冰寒语境,‘男人’正色点头,仿照以前模样弯腰行礼:“请羽公放心,承畴必不辜负重托。”

    风声呼啸,等到再起身的时候,羽公已经不见了,房屋内只剩下他与仒头床上女人。

    从记忆中知道,这些合欢宗女人都被买来,有过卖身契,等于原生物品,可以任意打砸。

    走到床前,探下头深深一吸,女人们鼻尖便涌出来浅浅雾气,尽数被吸入体内。

    面容肉眼可见枯搞,成为干尸模样。

    鼻头尖亦没有了呼吸,赫然已经死透。

    伸出手,拍下,干尸变成粉末,顺着风声,一股脑地刮了出去,散入茫茫烟雨中。

    “才子佳人,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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