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千古之作

    完颜涵古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李问,李问也毫不怯懦的回望审视。

    能在封建社会冲杀出来,以女子之身担当使臣,也实属一奇人。

    “太子殿下的风采着实令涵古仰慕,似乎与奴家近几日暂住外宫时,所听到的风评口碑有所不同啊。”

    一句话既捧了他。

    还离间了大魏皇宫内部的和谐。

    狗女人。

    “嘴在他人,何须烦忧,还请完颜姑娘尽快出题。”

    “嘻嘻。”完颜涵古掩面轻笑:“太子殿下还真是心胸宽广。”

    李问满头黑线,这句话言外之意,你这事狗都忍不了,你还能忍?

    小娘们儿真毒。

    字字珠玑。

    完颜涵古浅耍了一番心机后便直奔主题。

    “我大金仰慕大魏学风已久,常闻大魏乃是普天下儒生朝圣地,却从未领教过。”

    “我大金文枢院近期招了一才子,巧合的是,这位陈先生正是大魏三十一年落榜生,与大魏颇有渊源。”

    “今日太子便是与陈先生比试。”

    “比试内容很简单,以‘国’为题作诗一首,诗词皆可,但其中不许带‘家’‘国’二字。”

    咏物而不言物。

    咏家国而不言家国。

    这类命题的确有难度,也无怪三天以来大魏竟无一人可破局。

    大金在其中也取了巧,他们是答题人同时也是出题人,有充足时间可以去研究,一周一月皆可,但大魏只有短短三天时间。

    那位被称为陈先生的书生从大金使团中拱手出列。

    “小生献丑了。”

    “漫漫三载蹉年华,却遇良主识明珠。

    愿以此身寄大金,且将岁月赠山河。”

    就这?

    这不纯纯舔狗诗吗?

    转眼看满堂大臣却个个交头接耳,连声赞叹,自叹不如,同时目光嘲弄的看来。

    他们的确不敢再惹李问。

    但不耽误看笑话。

    刚才逼装的有多横,等会跌的就有多惨。

    “陈先生这首诗先悲后喜,峰回路转,最后感念大金的知遇之恩并书以咏志,说不上传世之作但也已是上乘。”

    “而且紧扣主题,句句言家国,却只字未提家国,厉害啊……”

    这次比试的难点也在于此,要是写出来的诗与之相近,就不能算作赢。

    即便稍好,但只要无法形成断崖式碾压让所有人认可,那也算是输。

    毕竟,文无第一。

    可他们谁也想不到。

    此刻李问考虑的却是,他接下来拿出的这首作品会不会太过惊世骇俗。

    虽说背诵课后必背古诗时,难受的好像浑身有蚂蚁在爬,但能被录入课本的,都是历经五千年严选的惊世之作。

    “老八,不可为就不要强为,要是随便拿出一首破烂出来,丢的可是父皇的脸面……”

    瞥了一眼舔狗二皇子。

    李问一甩袖袍,低沉吟哦。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满朝等着看戏的众人表情一滞,是词,竟然是词。

    相比平仄工整规律的诗而言,词的难度要高出一倍不止,而且还是临场命题作词。

    但词也要更容易抒情咏志一些。

    的确不失为一种取巧之法。

    但这窝囊废会有那才气?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思索间李问只停顿数息,便吟诵出这第二句。

    满堂大臣仔细品味着这前两句,开头凌云壮志,气壮山河。

    一名才士独上高楼,倚栏抒发满腔怒火的景象跃然眼前。

    可为何怒。

    因何怒?

    众人静等下文。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这两句的味道明显就更足了些,也让在场大臣有了些许共鸣。

    魏帝即位三十余年,战火频起,第一句出便仿佛见大魏将军抚须理悲绪,后一句又话锋一转,壮志昂扬。

    既是劝己。

    又可劝人。

    满堂文人此刻已沉浸词中,为词中的开阔胸襟心旌神摇。

    余韵未尽间。

    李问低沉悲怆的嗓音骤然高昂,回望满堂朝臣,双拳紧攥,悲愤不甘。

    “滇南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大魏建国之初本与南蛮交好,还助其新一任部族首领一统部族,却未想转头便被其咬了一口。

    趁大魏征战北部时突袭滇南,占领三城烧杀抢掠,驱以男子为奴隶,女子先奸污后当作军粮食用,一片地狱景象。

    三十万人三日尽灭。

    史称滇南之耻。

    南蛮未灭何时能雪滇南之耻,大魏臣子的愤怒又何时能灭。

    这两句直接呼应上了开头的“怒”,也使得此时回味起上半阙词来,更刻骨铭心。

    此时朝堂之上诸大臣无不呼吸粗重,浑身颤抖,整日在京都互相倾轧弹劾的他们,仿佛回到了位极人臣前的岁月。

    只有书生意气。

    一腔热血。

    “驾长车,踏破贺岚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蛮夷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最后三句。

    李问振臂,声音激昂,仿佛目中有熊熊烈火喷薄而出,满腔忠血,倾出肺腑。

    朝堂上下,一片死寂。

    那陈先生僵硬转头,满眼震惊。

    沉寂存在了十息之久,这满堂大臣才从长久的震撼中解脱出来。

    “我三十万百姓皆葬身兽口,那群南蛮畜牲开战时竟连军粮都不带,明显就是要以我大魏子民为食。”

    “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蛮夷血’,当真道出老臣心绪,老臣是真恨不得食胡虏肉,饮蛮夷血。”

    曾任太子太傅,现任左丞的白须老者,老眼泛红的不住喃喃自语:“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一连念了好几遍。

    “唉,朝堂蹉跎三十载,我于家国有何用处?除派系党争,便是推诿扯皮,想当年我入朝为官之时可是誓要助大魏一雪滇南之耻。”

    良顷。

    有人慨叹。

    有人沉思。

    一首好的诗词就是如此,震撼心灵,直击本真,能唤醒人灵魂最深处的本我,唤醒那被世间污浊蒙蔽的理想。

    “奶奶的,老子怎么起鸡皮疙瘩了。”

    即便有不通诗词粗鄙武将。

    也被只言片语的壮志凌云所打动。

    “有此传世之作,却无美酒,朝后太子当与我回府,浮上一大白。”

    “陛下,老臣虽年逾古稀,但依旧能有上阵杀敌之力,若金人敢犯大魏,老臣愿披甲上阵,马革裹尸。”

    “是啊,杀他娘的……”

    一首词,满堂文武战意沸腾,一改先前颓弱趋势。

    龙椅上端坐的魏帝抚须微笑,大魏国力其实并不惧大金,但几十年在京都奢靡安定的生活,早就让众臣失了战意。

    纵使开战。

    也必输无疑。

    大金使臣望着沸腾的大魏朝堂,脸色变换不定,他们这次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未战先压大魏三分士气。

    却被这太子李问一首词扭转乾坤。

    振奋精神。

    谁说大魏太子窝囊无能的?莫非大金刺探机构出了细作。

    一群金臣正愁的焦头烂额,转头却见完颜涵古嘴角上扬,美眸明亮。

    一瞬不瞬盯着那大魏太子。

    “我的姑奶奶啊,您可真心大啊,您没听那首词里写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蛮夷血’吗?”

    “北夷南蛮,他说的蛮夷就是您啊,都要吃您肉和您血了,您还在那咧嘴笑呢?”

    但那完颜涵古仿佛没听到般,只不住的兴奋自语道:“好词,好词。”

    “好一篇绝世佳作。”

    “果然自古诗词最动人心,只一首词,竟能盘活大魏的一潭死水?”

    “我大金何时出此麒麟之子。”

    李问未理会满朝喝彩,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小命,当即回头拱手拜礼。

    “儿臣幸不辱命。”

    “请父皇兑现诺言。”

    “如何从轻处理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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