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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怀胎两月生产的新娘

    “姐姐不认识她也正常,她是卢县丞家的大女儿秀月,因为脸上生痣嫁不出去,所以常年在家很少出来活动。”鲤乐一边跟着迎亲队伍往前走,一边踮着脚给池婺讲那女子的来历:“或许正是因为无人娶,所以才会嫁到那偏僻的五里坡吧。不过我看那李家小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且穿金戴银,家底应也丰厚,想必秀月嫁过去应该不会吃亏。”

    池婺本想问一问鲤乐有没有察觉迎亲队伍中的妖气,但撇她一脸乐呵呵的样,答案自是不言而喻。想想今天是人家大喜,也便放下了这桩事。

    高琰与高家人关系不好,自是一个都没有请,高灵珺又在宫中无法出来。所以宴席上宾客寥寥,除了引冬城中几个大户人家外,池婺眼熟的也只有谢无恙了。

    人虽少,但都是要好的朋友,平日里难得相聚,难免多喝几杯。高琰酒量不好,池婺明里暗里替他挡了不少酒。等到宾客散去之后,便不胜酒力一头栽倒在床上。

    于是高琰一进房门,就看到池婺四仰八叉地躺在婚床上,喜服也没脱发髻更是没拆。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去看,发现他的新娘早已疲惫地进入了梦乡,嘴角挂着零星口水,甚至还微微地打着鼾声。

    池婺向来是体面的,缜密的,脸上永远带着捉摸不透的微笑,好似套了一层精美的壳,而这样毫无防备的呼呼大睡,高琰还是头一次见。他坐到池婺的床头,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她额头上被汗水打湿的碎发,他滚烫的手抚上去,池婺在睡梦中吧唧了两下嘴,又哼唧了两声,却并没有醒。

    她卸下平日那层精明的壳后,连妖气都减了不少,显得更像个人了。高琰盯着那张美丽的脸痴痴看了许久,想到两月之前他俩还在相互试探猜忌,两月后竟要躺在同一张床上共享鼻息,他只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美梦。

    高琰低头看了一会儿,忽地痴痴笑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帮她脱去厚重婚服,又与繁复的发髻做起了斗争。他从未研究过女式发髻,所以当他将池婺一头乌发梳顺时,夜已经深了。

    他小心翼翼地脱去外衣,轻轻躺在池婺旁边,末了仔细想了想,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

    高琰习武多年,体温自然是比一般人滚烫许多,被他从背后拥住,池婺只觉得像是掉进了火桶里,登时便清醒了。她翻过身,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与他对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红一黑,睫毛刷子般纤长,垂下来看着你便是水一般柔情,可翻上去望着你时,又像是摇尾乞怜的狗儿。

    于是池婺坏心眼地吻了上去,很轻易便将他隐藏妥帖的那份野蛮勾了出来,二人攻势顷刻对调。

    月光透过窗棂撒在床边交叠的红袍子绿衫子上,几只猫儿咪咪地跃上了房梁,蜻蜓低低飞过湖面,点起片片涟漪。天原本是晴的,可须臾间起了怪风,将一切都刮了个干净。月娇羞地抢过一片云遮了脸,顷刻间有雨落在土地上,起初只是点水般试探,而后则是得了趣味,暴雨倾盆落下,噼啪作响,惹得窗外猫儿不住声地叫骂。

    雨下了许久,直到天蒙蒙亮才歇息,高琰将被子用脚尖踢开,好让窝在他怀中的池婺呼吸些新鲜空气。待到热气散去后,他才重新躺下,从背后将枕边人紧紧箍在怀中,闻着她发丝间淡淡檀香,高琰只觉得像是大梦了一场,沉沉睡去。

    自那日起,一切似乎都变了,又似乎并没有变化。

    松韵斋的三寸不知何时开始便不再讲高琰的故事,反倒是编排出了一堆话本,专讲靖王与王妃之间的恩爱趣事,惹得松韵斋中少了些五大三粗的莽汉,多了些爱听闺阁趣事的小姐夫人。

    池婺与鲤乐搬进了靖王府,可式微阁依旧开着,高琰也与从前一样时不时来到店里捣捣乱,喝喝茶,顺便再听一些奇闻轶事。他二人虽然成了亲,但嘴上从不让着,总是和之前刚认识那样你斗我我斗你,斗得鲤乐与听荷头都大了半圈。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两月,在深秋的某一天,高琰正与池婺端坐在式微阁内里小间中围炉煮茶,一边吃着小点心,一边听她和鲤乐轮番讲这些年捉妖遇见的奇事。冷不丁的,门前风铃一响,有脚步声急匆匆进了店,紧接着便听到一男人用苍老疲惫的声音呼喊道:“小神仙!式微阁小神仙何在?”

    眼瞅着有客上门,池婺一把打开高琰在她脸上作恶的手指,翻身下了地,后者挨了揍倒也不恼,嬉皮笑脸的像块狗皮膏药般又跟了过去。

    刚来到小厅中,只见一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在厅里来回踱步,不断地唉声叹气。他虽上了些年纪,但衣着考究腰板挺直,一看便是有些家底的。

    池婺不认识来人,正打算细问,没曾想她身后的高琰咦了一声,探出了脑袋:“这不是卢县丞吗?”

    卢县丞?池婺觉得耳熟,细细想了想,才明白眼前这位姓卢的县丞便是她大婚当日遇见的那位卢秀月的父亲。虽时隔两个月,池婺还是没有忘却那日一缕微不可闻的妖气,现下一见到卢县丞,她便立刻意识到这位老者因何而来。

    “池姑娘,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吧!”卢县丞年纪大,一急就容易颤颤巍巍,见到池婺出来,慌忙上前踉跄了几步。好在高琰手脚麻利地搀扶住了他,好歹没让他摔个马趴。

    见他如此焦急,池婺连器物妖都不召唤了,连忙亲手给他搬了个高脚凳子来坐,“不急,卢县丞可慢慢说。”

    “唉。”坐下后的卢县丞先是长长叹了口气,才向高琰行了一礼,懊悔道:“靖王殿下,池姑娘,此事并不光彩,还望您二人听完后切莫张扬,以免事情传言出去,影响小女名声。”

    池婺和高琰连连点头,那卢县丞又叹了口气,道:“自从秀月嫁到他李家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我姑娘,她娘想念的紧,我便寻了个空子带着她娘前去探望。可没曾想……”

    说到这儿,卢县丞似乎是被噎住了,他喘了两口粗气,才紧接着道:“可没曾想,我那女儿才嫁过去两个月,居然已经生产了!”

    卢县丞话音刚落,在一旁喝茶的高琰噗地一声将口中茶水尽数喷了出来,惹得池婺不满地啧了一声,直用脚在柜台下踢他。

    高琰灵巧的躲过池婺的攻击,将手中茶碗放到桌上,脸上想笑却又不敢笑,只斟酌了用词:“卢县丞啊,每个女人都会生孩子,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她嫁过去两个月便生产,说不定是在婚前就已经与谁人珠胎暗结也未可知……”

    “你放屁!我的女儿我能不知道吗?”事关女儿清白,卢县丞护短听不得高琰摸黑,不管他身份如何,登时与他急了眼,猛地一拍桌子吼道:“姓高的,我卢家是比不上你是名门望族,可好歹是清白人家,容不得你这小儿信口雌黄!”

    高琰嘶了一声,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本想当场发难,可池婺却先他一步,挡在二人面前,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池婺出面调和,他自然是要给些面子的,况且这县丞上了年纪,女儿又遭此怪事,脾气冲了些也能体谅。于是高琰咂吧咂吧嘴,便大大方方地向卢县丞道了歉,承认自己说错了话。

    待到老人家冷静下来,池婺才柔声问道:“卢县丞,不瞒您说,在秀月小姐出嫁那日,我便嗅到了一丝妖气,想必她怀胎两月生产一事,定也是妖怪在背后作祟。还烦请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说与我听,我也好寻个万全的法子将秀月姑娘从那妖怪手里抢出来。”

    卢县丞听了又是一阵长吁短叹,他抿了一口茶,将目光放到茶杯中打着旋的叶子上,似在回忆,缓缓道:“这一切,还要从今年开春,我去五里坡钓鱼的那天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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