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3章 热死病

    “咳咳咳,咳咳咳……”

    小小的医馆挤满了病患。

    风扇呜啦啦地吹着似乎也不足为意,宋从擦汗的毛巾就没有干过。

    “宋医生,宋医生,不好了,不好了……快给我家这口子看看吧。”

    一个脸红脖子粗的男人被几个男人抬手抬脚地抬了进来,呼吸急促,连眼睛都止不住地翻白眼。

    宋林蓦地瞪圆了眼睛,“你男人这是干啥去了?”

    几个工友回忆道:

    烈日如火,烤得煤场一片焦黄,热气蒸腾中,男人的身影踉跄在煤堆间,汗水如溪流般沿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庞滑落,浸湿了衣襟,滴落在滚烫的煤块上,瞬间蒸发成无形。

    他双眼赤红,双唇干裂,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吸入肺中,却依然难以缓解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燥热。

    突然,他身形一顿,双膝发软,试图抓住身旁的煤车以稳住身体,却只是徒劳。

    周围工友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但在这片被阳光烧灼得几近静止的世界里,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

    只见男人身子一歪,整个人便如被抽去了骨头般,重重地倒在了滚烫的煤堆旁,双眼圆睁,满脸是不可置信与绝望。

    阳光依旧无情地照耀着,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医生,医生,你救救俺男人啊,你救救俺男人,他说是俺家的顶梁柱啊!柱子,柱子啊,你可不能有事啊!”女人跪在地上大嚎,泪眼婆娑地盯着宋林。

    “你们该送到大医院里去看啊。”

    男人这病一看就很严重,他要是能救,岂不是在世华佗了。

    女人嘶哑的哭声穿透了医馆内的每一寸空气,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滴落在斑驳的地面上。

    周围的病患和工友都面露戚容,却也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一道清瘦的身影从人群中奋力挤出,是苏棠,她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急迫。

    宋从见状,连忙几步上前,一把拉住苏棠的手臂,将她带到一旁,压低声音急切道:“棠棠,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最近医馆病人多,你快走。”说着,宋从将人半推出屋子。

    苏棠扫了一眼在简陋木板上的男人,那人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几乎看不见血色,双眼半睁,眼神中满是求生的渴望。

    “他怎么了?”

    “估计是晒昏了,这几天太阳太烈了。棠棠,你听我话,赶快回去,知道吗?”

    苏棠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轻轻挣脱宋从的手,快步走向那昏迷的男人,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闭目凝神,片刻后,脸色骤变。

    “这不是普通的晒伤,是热死病,又称热射病。”她低语,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周围的人群闻言,顿时哗然,恐惧与无助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爸,你把银针给我。”

    “好。”宋林立马照做。

    苏棠迅速从小包中取出几枚银针,手法娴熟地刺入男人的几处穴位,每一针都精准而有力,仿佛是在与时间赛跑,争夺着生命的每一秒。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与医馆内闷热的气息融为一体,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冷静……

    “都散开,给病人留足够的流动空气,从哥,把他衣服剪开散热。”

    苏棠的指尖微微颤抖,尽管她努力保持镇定,但额头上的汗珠已汇聚成流,沿着她紧抿的唇边滑落。

    她深知,这热死病如同潜伏在夏日烈日下的恶魔,悄无声息间便能吞噬生命。

    几枚银针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深深刺入男人的穴位,每一次下针都伴随着她沉重的心跳。然而,即便她倾尽全力,男人的脸色依旧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加苍白,呼吸愈发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医馆内静的只能听见风扇无力的嗡鸣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从哥,你给他挂一瓶葡萄糖吧,还有生理盐水,看样子脱水太严重了,怎么都发生好几天都没有注意到?”

    工友们面面相觑。

    病患叫福柱,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都靠他挖煤打点零用钱。

    “婶子,我待会打点温水,你给哥擦擦身子,这体温高得太吓人了。”福柱的妻子闻言,颤抖着双手接过苏棠递来的温热毛巾,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强忍着悲痛,按照苏棠的指示行动起来。

    她跪在福柱身旁,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脸颊,再缓缓移至脖颈、胸口,每一下都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与不舍。

    毛巾在温水中浸湿又拧干,反复间,空气中似乎都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暖意,与医馆内沉闷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汗水与煤尘混合的污垢在温水的浸润下逐渐褪去,露出福柱原本粗糙却坚韧的皮肤,此刻却因高热而显得异常脆弱。

    福柱的妻子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眼中满是对丈夫的疼惜与祈祷。

    她的眼神时而落在福柱紧闭的双眼上,仿佛试图用目光唤醒他;时而又望向苏棠,眼中闪烁着感激与希望的光芒。

    “小姑娘,俺男人他,会没事吧?”

    苏棠点点头,“没啥事,幸好来得及时。要是再晚点,估计……”后半句苏棠没说。

    热死病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中暑。

    这个年代的人得病都不看医生,以为撑几天就病好了。

    这几天又不下雨,煤场里的煤都烧得发烫,本来就戴着口罩呼吸不畅,又盯着烈阳晒。

    不出问题也出问题。

    “你们煤场老板呢?有工人出问题,他都不负责?”几个工人面面相觑。

    似乎又不太好说其中的缘由……

    见他们不说,苏棠也只好以病人需要休息将人赶了出去。

    煤场的边缘,夕阳如血,将天际染成一片赤红,与地上堆积如山的黑煤形成鲜明对比。

    几个衣衫褴褛的工人蹲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眼神中既有对生计的无奈,也有对福柱遭遇的同情。

    他们的脸庞被煤尘和汗水覆盖,显得沧桑而疲惫。

    “哎,咱们这活儿,就是拿命换钱。”一个工人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指抹去额头的汗水,那汗水瞬间与煤尘混合,留下一道道黑痕。“福柱他,家里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人孩子全靠他一人撑着,这才拼了命地干。”

    “这咋办啊,他都倒了……咱们哥几个也不能光看着啊!”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掏着口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我有一块,还是上午卖煤换的。你都拿去吧!”夕阳的余晖洒在煤场边缘,给这群衣衫褴褛的工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他们围坐得更紧了,粗糙的大手在破旧的钱袋和衣兜里摸索,每翻出一枚硬币或纸币,都像是找到了希望的火种。

    “我这还有五毛,是给家里娃买本子的钱,但这时候,娃的学习得放放。”一个中年工人眼眶微红,将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小心翼翼地摊开,叠放在一起。

    另一位年轻些的工人,手指颤抖着从贴身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那是他攒了好久的烟钱。“烟不抽了,给福柱哥看病要紧。”说着,他将小包里的零钱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虽然不多,但每一分都沉甸甸的。

    “还有不?”

    零零散散几人也凑了个七块八毛的。

    其中一位工人,皮肤被岁月和煤尘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他站起身,目光坚定却带着几分犹豫,望向远处简陋的工棚方向,那里是他和妻子简陋的家。

    “我回去一趟,找俺婆娘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再凑点。”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却也藏着对家庭现状的无奈。

    工友们纷纷劝阻,他们知道,这位工友的家境并不比福柱好多少,每一分钱都需精打细算。

    “你别去了,你婆娘还喝药呢!这样,大家伙这几天先找其他伙干,咱们可不能倒喽,等福柱回来,咱们兄弟几个就是下苦力,也不能再顶着大太阳干这事了……万一被人抓住……”

    采私矿,可是犯法的。

    几人噤声,不再说话。

    沉默、夕阳……

    “?”

    福柱恍恍惚惚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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