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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高三之殇

    第七章:高三之殇

    古时候,战场上马革裹尸而还的将士,可以称为殇,未成年而死的人可以称殇,万物凋零可以称为殇,殇者,亡也。

    引申含义,就是人死灯灭,花老珠黄,尘土相归。

    高三这一年,就像打仗冲锋一般,人人都端起了刺刀,礼拜天都没有了,每天都要学习到深夜,早上天不亮就得上早自习,这要是让耶稣知道了,肯定气的吐血。

    五常时时在想:若有来生,高三不读也罢。

    其实,你要吃不起人间的疾苦,要什么来生!

    但·来生离他遥不可及,而且,首先,你得先下地狱,地狱里魑魅魍魉扎堆,修罗无间,油锅烈火,煎炸烹煮,惨烈至极,五常轻轻叹了一口浊气。

    孙侯的数理化非常优秀,关键是这厮记忆力极强,只要上课认真听老师讲一遍,基本就能记住。

    这厮自己认真听课就行,一副欠揍的模样,课余时间拽着五常四处晃荡,形同逛鬼,关键是五常这傻子也跟着他四处晃荡。

    孙侯听课认真,记忆能力极强,五常则不一样,五常的思维是跳跃式的,是那种天马行空的跳跃,老师讲课的时候他常常走神,要不就是想别的事情,开小差。

    他可以看着前面小姑娘的黑辫子,回想起小时候三年级: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五常的前座是个当地部队家属的孩子。

    背眼村附近的一条山沟,驻扎了一个营的兵力。

    小女孩叫黄建秋,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不是农村孩子。

    她坐在五常前座,经常转过头对着五常笑,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特别的好看,她最喜欢帮五常削铅笔。

    五常不会削铅笔,他削的铅笔,最后都成了小铅笔头,建秋帮他削的铅笔,笔尖纤细悠长,光看就觉得舒服。

    这丫头留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辫子已经及腰啦,她是附近山沟里部队家属的孩子,五常小学里的很多女老师,也是附近部队首长家属,在小学里兼任代课老师。

    五常皮脸的时候,会把黄建秋的辫子偷偷绑在她座椅后背上,下课的时候,小姑娘一站起来,哇的一声。

    然后呢,小五常围着桌椅跑,小姑娘黄建秋在后面咿咿呀呀追他,一边追,一边捂着嘴咯咯咯地笑。

    追上了,小姑娘就上手捏五常脸颊,她捏五常脸颊的时候,自己一张娇柔小脸,比五常的还红。

    学校还有劳动课,一个班级去山里采石场打石子,把小石块用锤子破成小石子,这地方有个小水塘,小男孩顽皮,都站在塘边拿石片打水漂,啾≈≈≈比赛谁水漂打得多。

    五常厉害呀,他甩出去的石片,能蹦蹦跳跳在水面一直飘到对岸,对面岸边,站着黄建秋,一边看,一边笑。

    好巧不巧,一块小石片蹦到了小姑娘左眼眉毛下边。

    鲜血哗一下流了下来,班主任吓坏了,赶紧抱过来检查,没啥事,没伤到眼睛,眉毛上裂了一条小口子。

    太吓人啦,眉毛上流血,沾染到了眼睛,眼睛睁不开,不仔细检查,还以为是眼睛流血呢,五常吓得手足无措。

    摆弄了半天,确实没啥事,班主任叫五常带她回村找赤脚医生包一下,这可是原装正主,罪魁祸首≈≈!

    黄建秋一手牵着五常,一手捂着额头,两脚蹦蹦跳跳,走的倒是特别从容,一路上,小丫头还有说有笑。

    建秋说:五常啊,你特喵的瞄的真准!

    五常脸都吓白了,哪有心情开玩笑,顺口说道:

    咱俩赶紧去村里医务室啊,给你包上呀。

    小姑娘呵呵一笑:走的快,血流的也快,你慌啥。

    五常说:建秋啊,我真不是瞄着你来的啊。

    建秋噗嗤一笑:打到了我不是,你得负责!

    五常吓了一跳,怎么负责,小丫头大眼一转:嗯,我得仔细想想,你把我打破了相,黎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黎叔是谁?五常又吓了一跳,赤脚医生说:没啥事,这点小伤口,简单包一下就行,伤口在眉毛上,不会留疤。

    小丫头还问他:叔叔,万一呐,万一留疤呐?

    村里赤脚医生还是五常同村本家,闻言哈哈一笑:

    要是留了疤,找不到婆家,皮脸常得负责你一辈子!

    五常脸都绿了,小丫头则悄悄羞红了脸,像是小苹果。

    伤口包好了之后,五常按照班主任的吩咐,牵着建秋一只小手,五常要送她回家,她是部队驻军家属的孩子。

    部队驻地,就在背眼村后山的一处山坳里面,从背眼村走过去,大约走三里地,部队修了一条平整的小马路。

    五常牵着建秋,建秋更乐了,一路上叽叽喳喳,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一整条山坳,一个营的兵力,从山坳的西边,一直排到山坳的东边,数下去,那就是一连到九连。

    营部,独占一处小山坳,这地方五常经常来,他喜欢捡战士们打靶留下来的弹壳,用弹壳打磨做成手工艺术品。

    战士们经常打靶,背眼村的孩子特别喜欢看战士们打枪,背眼村和连队的关系很好,完美展示了军民鱼水情的真正含义,一到农忙季节,一堆战士拿着镰刀帮村民割麦。

    建秋的妈妈是个军医,猛一看到女儿整的像是郭民党伤兵似的,立马吓了一跳,五常则悄悄羞红了脸。

    小丫头先开了口:妈妈,我们学校劳动课打石子,一块小石头崩在我额头上啦,在村里包了一下,这是我们班长。

    拽过来五常,小丫头又说:妈妈,他叫张五常≈≈

    五常赶紧站的笔直,大声喊到:阿姨你好!≈≈

    一紧张,五常两脚并在一起,差点敬了个军礼。

    半个月之后,小姑娘左眼眉毛处,能清晰看出来有一点点淡淡的伤痕,五常拿着黑色墨水笔帮她画眉毛。

    黄建秋静静地坐着等着他画,乖巧的像个小猫咪。

    寥寥几笔黑墨,画完之后,一点痕迹看不出来了,五常乐坏了,拿个小镜子照给她看,小姑娘脸都红啦:

    张五常,你真厉害≈≈≈!

    跟着建秋,五常还学会了扎麻花辫,小丫头经常把头发披散开来,让他帮她扎辫子,五常扎辫子的时候,五指当梳,特别的认真,特别的专心,扎完辫子,帮她整理刘海儿:

    额前的刘海儿要用小剪刀细细剪齐,侧边要稍稍打薄,建秋小姑娘老老实实坐着,任凭五常怎么摆弄,一张小脸洋溢着淡淡的笑意,剪完了,照一下镜子,都很满意。

    五常这时候想起黄建秋,情不自禁,忍不住咧嘴一笑。

    同桌孙侯对他的评价:

    皮脸常,你能吃会喝,睡得像猪,其他一无是处!

    五常淡淡一笑:我语文好呀,你奈我何!

    五常语文在四班几乎么有对手,连续三年学校的黑板报都是他写的,黑板报上的连环画也是他画的,他字写的漂亮,就经常帮孙侯写情书,孙侯这厮又看上别班的一个女生。

    据孙侯形容,捏个小姑娘看到五常写的情书,当时都感动的哭得梨花带雨,芋头叶子滴露,泪眼迷离。

    五常不信,在后面一个劲追他,说·你滚犊子吧。

    五常的前座,是个微胖的姑娘,混熟之后,经常转头和五常窃窃私语,二人额头顶着额头,听起来像是在讨论课本的问题,实际上,只有五常知道,这姑娘似乎别有所图。

    姑娘姓曹,一张圆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她长得极白,一张樱桃小嘴呈淡淡的红粉色,最喜欢朝五常脸上吹气。

    扭过头,对着五常脸庞,嘟起了一双红唇:

    噗˜˜˜˜,一口仙气扑面而来,感觉香香的,甜甜的,有一股糖炒栗子的特殊香气,五常就觉得轻飘飘的很受用。

    小姑娘叫曹红伟,曹姓也是文登本地大姓,但分布的比较集中,基本上分布在文登南海一带,如今的文登南海,已经划成了南海新区,各种地产商人在南海建成了数不清的商品小区,和隔壁的乳山银滩一起,号称全国四大鬼城之一。

    为什么叫鬼城,主要是如今的房子不好卖,配套设施也不完全,投资买房的傻子也少,各种烂尾四处可见。

    曹红伟的老家就住在海边,礼拜天她也约五常去爬峰山,但她胆子小,不敢钻防空洞,五常就觉得这姑娘可以。

    高三下半年一天下晚自习,她悄悄塞给五常一个笔记本,脸色略显羞涩:五常,你拿回宿舍自己看,明天还我。

    五常把自己包在被窝里面,就着电筒打开了笔记本,笔记本的封皮乃是淡粉色,小姑娘最喜欢的颜色。

    曹姑娘字迹娟秀,写的端庄秀丽,只看了几页,五常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因为·里面写的全是关于他!

    这是曹红伟的日记!一本关于爱的日记≈≈!

    五常哪敢看完,一颗心砰砰乱跳,迷迷糊糊睡着了,梦见了自己小时候,梦里村头一公一母两只黄狗打架。

    小五常拿着棍子跳脚就追,追上之后,黏的太紧,用棍子怎么也分不开,旁边看热闹的村民,笑的有些暧昧。

    一惊之下,五常霍然坐起,宿舍的其他小伙伴早就睡下了,间或还有鼾声,五常摸了摸自己一头汗水,陡然就发现,这可是第一次有女孩子给他看日记本,第一次啊。

    First blood,刹那间,五常睡意全无,把整本日记通读了一遍,这厮不但文笔好,看字也快,小姑娘大半年的日记,他大半个时辰就看完了,从高二到高三,座位没怎么动过,日记记录的是她整整一年半的情绪变化!

    从相识,到相知,到仰慕,再到深深的爱慕。

    一段爱恋,用蓝色油笔细细记录在了一个小小的日记本上,五常就觉得,情透纸背,这是一颗真心昭然若揭,这个曹姓圆脸姑娘的一双大眼也立刻在五常眼前熠熠生辉。

    似乎初恋一夜之间,从天而降,哪层窗户纸破了个大洞,月老的红丝线缠了一身,五常瞬间有些迷茫,有些慌张。

    第二天还日记本的时候,曹红伟眼眸低垂,本就红粉色的双唇更加娇艳欲滴,粉白的两腮挂着一抹红晕,转过身低头轻轻打开日记本,在最后一页,看见了五常的签名:

    ≈≈已阅,张五常。

    五常的签字非常有力,已经力透纸背,曹姑娘翻到了下一页,白纸上还能看到五常签字深深的痕迹。

    扭过头,冲着五常,掩嘴噗嗤一笑,一笑之下,一双星眸忽刹一闪,繁星眨眼,灿若杜鹃花开。

    孙侯胳膊肘捅了一下五常:你俩怎么鬼鬼祟祟滴?

    五常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叫鬼鬼祟祟!

    五常心想:他奶奶滴,许的你谈恋爱,不许老子呀!

    其后,曹姑娘就承包了五常的礼拜天,还偷偷帮五常洗衣服,上自习的时候,二人几乎是耳鬓厮磨,爱,已经像洪水一样泛滥,下了晚自习,俩人就鬼鬼祟祟去小树林。

    去小树林干啥,笔者也不知道,你们可以去拷问五常。

    但高三的学业确实繁重,紧张的学习风气使得同学们已经不再去关注别的细节了,只有五常的同桌孙侯同学偷偷说五常: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

    这厮说完,看一眼五常,再瞅一眼曹红伟,眼神嘲讽技能已经拉满,似乎还有一点儿狡黠,有一点不屑,目光如炬啊,X光一般,曹姑娘羞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孙侯是天生读书的料子,他只要课堂上认真听讲,下课该玩就玩,该耍就耍,完全不像是高三的学生,关键是这厮玩儿也得拉着五常,五常觉得自己学业越来越吃力了。

    其实,这也是好事,发现自己的不足,才能对症下药,改正自己,才能更进一步,才能百尺竿头从六楼上到八楼,鲁迅先生说,八楼有二路汽车,风景迥然不同。

    但五常早就发现了不足,端正了态度,却懒得改正。

    高中数理化,内是他的弱项,属于先天不足,后天很难呐,初中还凑合凑合,等上了高中,哪就非常吃力。

    因材施教,数学不好,五常也没办法。

    过了五一,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五常就开始发现孙侯有点不对劲,这厮有时候傻呆呆的看着五常就流口水。

    五常纳闷得很:你小子又失恋啦?

    你失恋,失恋也不能盯着五常流口水呀!

    几次之后,五常知道这小子流口水是个下意识的举动,完全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就是寄几控制不住寄几。

    除了流口水,还吐唾沫,不讲卫生,五常立马意识到情形不对,立马想到杨四妮,想到了杨四妮的妈妈是个军医。

    赶紧跑去找杨四妮,四妮回家问了妈妈,四妮妈妈说:

    快点带他来医院瞧瞧呀!

    五常带着孙侯就去了部队医院,一番抽血,化验,各种检查之后,四妮妈妈将五常拉到了一边,把报告单给了他。

    报告单上最后诊断结论清楚写着:

    初步检查,恶性淋巴病变,建议进一步检查!

    看到这一行字,五常两只手都抖了,腿也瘸的厉害,眼神极度惊恐,四妮妈妈赶紧摁住了五常肩膀:

    你先不要和他说,先去告诉他父母,让他父母做决定,县医院条件有限,最好带他去大医院做切片定性检查。

    所谓的切片定性检查,就是在病灶切片,化验室病理化验,能准确地判断出恶性细胞的数量。

    然后,班上52个同学顺利参加了高考。

    孙侯则住进了医院。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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