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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掏出他的心看看,是红还是黑

    从市区到郊县的清碧山庄度假村,开车需要两个小时,主要是有几十公里没有高速公路。一路上,杨红和赵露叽叽嘎嘎地说着话,像两只母鸭。她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公司的事情——衣服——首饰珠宝——电影——网络——各种八卦——等等,东拉西扯,怎么也扯不完,她们就是没有扯到此行的危险。因此,她们不觉得这两个多小时难过,反而觉得很快就到达了清碧山庄。

    清碧山庄在山里,偌大的一片山坡林地间,散落着各种各样的温泉池子,那些池子冒着氤氲的热气,宛若仙境;以及一个个独栋的小木屋,小木屋像是童话中的情景呈现。清碧山庄的气温要比城市里低几度,现在又是乍暖还寒的时节,下车后,她们都穿上了外套。这是泡温泉的好时候,在岸上有点凉意,入水后又温暖宜人。

    这里的服务很好。

    她们完成入住手续后,有个穿绿色丝绸旗袍的漂亮女孩带她们前往小木屋,后面还有两个男服务生给她们提行李。

    杨红说:“这女孩的身材真好。”

    赵露笑笑:“是呀,你看那屁股,简直是太完美了。连我看了都流口水,我不相信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的。”

    杨红也笑了:“你好色。”

    赵露说:“无色不欢嘛。”

    杨红突然哀怨地说:“我要有这样的魔鬼身材,是不是早嫁掉了?”

    赵露说:“其实你长得也很漂亮的,都怪你自己眼界太高,错过了多少好男人呀。”

    杨红说:“不说了,不说了,一说到男人就来气,男人都是猪,不谈也罢,免得破坏了我们的好心情。”

    赵露说:“好吧,不谈了。”

    她们在漂亮女孩的引领下,穿过林间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来到了一栋小木屋前。

    漂亮女孩说:“杨小姐,这是您居住的35号木屋。赵小姐居住的36号木屋就在旁边,相隔十几米远。这里的温泉24小时都可以使用的,有室外的,也有室内的,还有游泳池,可以游泳;你们屋后几十米外,有很多小池,每个小池都有特色,有牛奶池,有红酒池,有薰衣草池……你们随便享受。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们,我们会竭诚为你们服务,祝你们玩得愉快。”

    她们商量好,放好行李,就去泡温泉。

    就在她们各自进入小木屋时,有个男人在不远处的一棵水杉树下注视着她们,男人戴着墨镜和一顶灰色的帽子。

    很快地,她们换好了游泳衣,披着浴巾走出了小木屋。

    杨红穿着黑色的泳衣,被泳衣紧紧包裹着的小腹微微鼓起,她的手下意识地护在小腹上。赵露穿着粉红色碎花的比基尼,露出平滑的小腹,她比杨红高出半个头,修长结实而又光洁的腿让杨红嫉妒。

    杨红说:“我该减肥了,你看我的肚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怀孕了呢。”

    赵露说:“还好啦,看不出来。”

    杨红说:“你别安慰我了,我有自知之明。”

    赵露说:“我们先去游泳呢,还是去泡小池?”

    杨红说:“先去泡小池吧,下午再去游泳。”

    赵露说:“好吧。”

    此时,泡温泉的人很少。她们先在牛奶池里泡。然后又泡在红酒池里。她们决定晚上临睡觉前再泡薰衣草池,薰衣草可以安神,晚上可以睡个好觉。红酒池里散发出红酒的气味,让人陶醉。有漂亮的女服务生穿着比基尼,端着放满红酒杯的盘子站在一旁,哪个客人需要品尝红酒,打个手势,她就会面带微笑来到你面前。

    这是阴天,凉风习习,她们泡在红酒温泉中,惬意而又陶醉。

    赵露说:“来杯酒吧。”

    杨红说:“我也正有此意,泡红酒池,不喝红酒,多浪费呀。”

    赵露朝旁边岸上的女服务生招了招手。

    女服务生走近她们,她们一人端起了一杯红酒。

    杨红把红酒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品尝了一小口,说:“这酒不错。”

    赵露也品尝了一口,说:“是不错,这酒是拉菲吧?”

    杨红说:“好像是。”

    赵露说:“我们泡的温泉里,不会也放的是拉菲吧。”

    杨红笑了,说:“那不可能,拉菲多贵呀,如果往温泉水里倒拉菲,他们非破产不可。”

    赵露说:“你喝口温泉水,看看是不是拉菲。”

    杨红说:“还是你尝吧,呵呵。”

    赵露说:“你以为我不敢呀。”

    杨红抿了口酒,说:“好了,别开玩笑了。对了,有没有对那小妖精采取行动?”

    赵露说:“你说白晓洁吧。”

    杨红点了点头。

    赵露笑了笑,说:“放心吧,一切都在进行中。说不定那小妖精现在还在昏睡呢,昨天晚上,应该把她折腾惨了。周一上班,我还会让她重做,看她还有多少耐心。”

    杨红说:“是呀,看她还能够坚持多久。”

    赵露说:“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小妖精还是很敬业的。”

    杨红说:“我警告你哟,可不能心软。”

    赵露说:“明白啦,我只是平心而论。”

    杨红说:“不知道朱燕现在怎么样了。”

    赵露说:“你还挂念她呀。”

    杨红说:“好了,不说这个贱人了,提起她就倒胃口,喝酒吧。”

    这时,一个穿着泳裤的男人进入了红酒池。他头上戴着灰色帽子,鼻梁上架着副墨镜。他脸上挂着莫测的笑意。本来就她们俩人的红酒池多了一个人,而且是个男人,她们表情有了变化。

    她们的表情不尽相同。

    杨红对这个男人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后,就把背对着他。赵露面带微笑,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优雅地喝了口酒。她们都没有说话,小小的池子里突然加入了一个陌生男人,相当不适应,她们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男人先打破了僵局,笑着说:“美女,红酒好喝吗?”

    赵露礼貌地说:“不错,是拉菲。”

    男人说:“拉菲?”

    赵露说:“是的。”

    男人说:“没有听说过。”

    赵露说:“这么有名的红酒你竟然没有听说过?”

    男人说:“原谅我孤陋寡闻。”

    赵露说:“没有关系,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你也来一杯尝尝?”

    男人说:“谢谢,我不喝红酒。”

    赵露好奇地问:“为什么?”

    男人说:“我总觉得红酒像血,我不会喝血。”

    赵露笑了:“好奇怪的感觉。”

    男人也笑了,说:“比如我们现在就泡在血水里,我都快吐了。”

    赵露说:“你这个人有趣。”

    男人说:“你们慢慢泡,我得走了,在血里泡着,真不是滋味。”

    赵露说:“再见。”

    男人走后,杨红说:“你也真是的,和他说那么多废话。”赵露说:“没什么吧。”杨红说:“我最讨厌见到女人就搭讪的男人。”赵露说:“这人看上去不像是那种见女人就泡的男人。”杨红说:“切,你看他那话说的,够恶心人的,我看不是什么好东西。”赵露呵呵大笑。杨红没好气地说:“你笑什么呀,莫名其妙的。”赵露说:“你也太神经过敏了吧。”杨红说:“还是提防点好,现在的男人都靠不住。”

    天上乌云翻滚。

    风也渐渐猛烈。

    也许要下雨了。

    她们正在清碧山庄的土菜馆吃午饭,天就下起了雨。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迷濛一片的景色,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在离她们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红酒池碰见的那男人也在吃饭。他还是戴着墨镜和灰色帽子,奇怪的是,他只点了一只叫花鸡,外加一壶茶,独自地吃着。赵露发现了他,心里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好奇。如果她一个人,也许会过去和他说话,可杨红和她在一起,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男子一边吃鸡,一遍用莫测的目光瞟向她们。

    下午,她们去室内游泳池游泳。

    晚饭还是在土菜馆吃饭,这里的菜做得可口,而且价格便宜,晚上她们还多点了两个菜。吃晚饭时,赵露没有再看见那个古怪男子。吃完饭,她们又去茶馆喝茶。喝完茶,她们去室内的薰衣草温泉池子泡了会儿,然后就各自回小木屋睡觉。

    对她们而言,这是美妙的夜,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身心都彻底的放松了。

    她们不知道就是在这个温馨的雨夜,危险在悄悄向她们临近。

    过了午夜,风停雨歇,清碧山庄一片沉寂。

    还有雨水从树上以及小木屋的屋檐上滴落,使清碧山庄更加寂寥。

    杨红穿着白色的真丝吊带睡衣,躺在床上,虽然盖着被子,可是她的双手露在被子外面,一条白生生的大腿也伸到被子外面。

    小木屋里一片漆黑。

    小木屋的门开了,又悄无声息地关上。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

    手电光划破黑暗,照射到杨红脸上。

    这是一张不再年轻的脸,虽然保养得不错,还是会从眼角的鱼尾纹看出破绽。杨红呼吸出的气息也不像年轻女子那样气若幽兰了,而是有种浑浊的馊味。站在床边的人,用手电照她的眼睛,俯下身,轻声说:“醒来,醒来——”

    手电光刺激下,杨红睁开了眼。

    她看到面前是个蒙面人,只露出一双莫测的眼睛。

    杨红惊叫:“你是谁——”

    她还没有叫出第二句话,嘴巴就被毛巾捂住了。

    那人在她耳边冷冷地说:“我是你的克星。”

    杨红来不及挣扎,就闻到一股异香,然后昏迷过去。

    那人狞笑了一声,掀掉她身上的被子,扯去她身上的吊带睡衣,手电光落在杨红的右乳头上。

    他给杨红的乳房上注射了一针。

    那人喃喃地说:“像个樱桃,可比樱桃黑多了。”

    ……

    赵露睡前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她丈夫是个公务员,正在外面花天酒地。接通电话后,她听到嘈杂的声音,嘈杂声中不乏女人的说话声。赵露说:“你在哪里?”丈夫说:“哈哈,在和几个朋友喝酒。”赵露说:“少喝点,你那胃都快喝烂了。”丈夫说:“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对了,你那里怎么样,泡温泉舒服吧。”赵露说:“很不错,下次我们俩来玩。”丈夫说:“好吧,你说了算。”赵露酸溜溜地说:“旁边很多女孩子吧?”丈夫笑着说:“都是朋友的女朋友。”赵露冷笑着说:“就是你带女朋友,我也不会管,反正你有初一,我就有初二。另外,我告诉你,今天碰到个帅哥很不错的,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一个人睡,很寂寞的。”丈夫说:“你敢——”赵露笑出了声:“我有什么不敢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丈夫说:“好了,别和我开玩笑了,快睡吧。”赵露说:“好吧,我睡了,你早点回家。”

    挂了电话,赵露躺进被窝里。

    她自言自语道:“真舒服呀。”

    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老板打来的电话。

    老板的声音甜腻腻的:“露露,睡了吗?”

    赵露说:“刚刚躺下,正准备睡呢,你呢?”

    老板说:“睡不着呀,一个人太孤独了。”

    老板是台湾人,老婆孩子都在台湾。

    赵露说:“早知道,你和我们一起来泡温泉的。”

    老板说:“哎呀,我也想去的,杨红都问过我的,我有事走不开呀。”

    赵露说:“这个地方很不错的,你要来了,一定会喜欢的。”

    老板说:“抽个时间我们一起去呀。”

    赵露说:“没有问题。”

    老板说:“露露,你晓得我有多想你吗?”

    赵露说:“知道,你乖乖睡觉吧,我们来日方长。”

    老板说:“嗯,嗯,来日方长。那我睡了。”

    赵露说:“睡吧,乖——”

    和老板说完话,她就把手机关了。她很清楚,老板一定喝了不少酒,他只要喝多了,就会没完没了地给她打电话。在这里没有问题,在家,那就很麻烦。所以,她每天回家,都把手机调到无声状态,生怕丈夫起疑心。

    赵露真的困了,关灯睡觉了。

    很快地,她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露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醒来,醒来——”

    她睁开眼,手电光刺眼,她赶紧伸出手去阻挡手电光,细眯眼睛,说:“谁——”

    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我是来讨债的。”

    赵露企图挣扎起来,那人用毛巾有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她闻到一股异香,那股异香让她想到了迷药。不一会儿,她就昏迷过去了。

    ……

    杨红清醒过来,天已经亮了。她的乳房剧烈疼痛,身上全是血迹。她颤抖着坐起身,低头一看,右乳房的乳头部位贴着一块纱布,纱布上还渗着血。杨红用力撕开纱布,发现自己右乳头没有了,上面撒满了药粉,好像是止血的药粉。有人把她右乳头割掉了,凶手还给她上药止血。

    凶手没有奸污她,也没有拿走她的财物,只是取走了她的一个乳头。

    凶手一定是个超级变态。

    杨红浑身颤抖。

    她还发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有一行打印的字:这只是给你的一个警告,与人为善吧,不要作恶,不要害人。请你不要报警,警察找不到我的,而我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你面前,要你的命。

    杨红大声嚎叫起来。

    紧接着,她也听到了赵露的嚎叫。

    赵露也被人割去了一只乳头,和杨红不一样的是,赵露被割去的是左乳上的乳头。

    周一早上,白晓洁赖在床上,真不想起来上班。过去的这个周末,她除了写那策划案,哪里也没有去,在家里捂了两天,这两天,给花荣打了几次电话,他的手机都关机了。她想他一定有什么事情,她不是个喜欢纠缠人的女子,一切都喜欢顺其自然。昨天晚上,她在网上和一个同学聊天,得知她现在在藏区做义工,羡慕得不行。如果父亲没有病,她肯定去藏区找那同学。

    班还得上呀。

    想到杨红和赵露,白晓洁心有余悸。

    现在做什么事情都得小心翼翼,更不能迟到或者早退,被她们抓住把柄,就由不得她了,肯定是要失业的。想到这些,白晓洁觉得被单上长满了刺,赶紧跳起来,洗漱打扮,上班。走出家门,她就把自己活络的心收起来,让自己变成一块坚硬的石头。

    白晓洁到了公司,等待着赵露叫她。

    她知道那个策划案不会轻易过关的。

    坐在办公桌前,白晓洁想象着赵露让她再次修改策划案的情形。

    白晓洁可讨厌她脸上虚假的笑容了。

    奇怪的是,上班时间过去很久,赵露还没有来上班。

    她没有到外地出差,公司也没有什么会议,更没有在公司外搞什么活动,赵露怎么不来上班呢?

    其实,赵露偶尔不来上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许她生病了呢。可是,对白晓洁来说,有很大的关系。白晓洁在这个公司的生死存亡都取决于她。因此,白晓洁不得不注意她的动向。

    晌午时分,赵露还没有来。

    白晓洁注意到,杨红办公室的门也紧闭着,她也没有来上班。

    白晓洁知道周末她们去清碧山庄泡温泉了,难道她们还在那里泡温泉?如果这样的话,她们也不怕把皮泡烂,白晓洁恶毒地想。周五晚上加完班,花荣来接她时,她向花荣倾诉了对这两个女人的不满,说她们自己去清碧山庄泡温泉,却给她穿小鞋,故意让她加班,想赶走她。花荣听了,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她心里却在诅咒她们。难道是自己的诅咒应验了,她们出了什么事情?

    白晓洁有些心神不宁。

    她问旁边的同事:“赵露今天怎么没有来上班?”

    同事笑着说:“不知道呀,她又没有和我汇报。”

    白晓洁也笑笑,没有再问什么。

    白晓洁突然觉得无所事事,心里没着没落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送快递的小伙子走进了公司。他来到前台,把一个小纸箱给前台小姐签收。前台小姐签收完后,小伙子就走了。这个小纸箱里装了什么东西,前台小姐一无所知。小纸箱的收件人是公司老板。前台小姐就把小纸箱送给了老板。

    老板看了看,纸箱上只写着公司的名称和收件人的名字,寄件人的地址和名字电话都没有,这明摆着就不是正常的快递。

    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板心存疑虑。

    他小心翼翼地用切纸刀划开了封住小纸箱的胶带。

    打开小纸箱,里面有个白布包。

    他把白布包取出来,放在办公桌上。打开一层白布,里面还有一层白布……一共有五层白布,当他将最后一层白布摊开,老板大惊失色,惊声尖叫起来。公司里的人都听到了老板恐怖的尖叫。

    大家纷纷涌到老板办公室门口。

    那白布上竟然是两个大小不一的乳头,乳头上还有晾干的血污。

    ……

    这个晚上,白晓洁和花荣在一起。

    她没有问花荣这两天干了些什么,而是告诉他,杨红和赵露的乳头被人割了,谁也不知道割她们乳头的人是谁,割她们乳头的人还特别残忍,还把她们的乳头送给了老板。白晓洁说这事情时,惊恐的样子,仿佛是她的乳头被人割了。她说:“这个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花荣轻描淡写地说:“有我可怕吗?”白晓洁说:“你不可怕,你杀人的故事都是编的,而那人真的是残忍,她们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花荣说:“你不是恨她们吗?”白晓洁说:“我讨厌她们不假,可是,可是——她们也太可怜了。”

    花荣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说嘛,你是个善良的女子。”

    我还是喜欢给你讲杀人的故事。

    不管你信不信。

    讲出来,我心里非常痛快,比杀人时还痛快,你也许会说我变态,不要紧,变态就变态,这个社会,有几个人是正常的呢?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你说你正常吗?很多时候,你也是个变态。说你呢,你还傻笑。

    我这次杀的是个富家子弟。

    你说我仇富,放屁,我仇什么富,谁他妈有钱,关我鸟事,我开我的黑车,富人发他们的大财,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杀那小子,是因为他也是一只兔子。

    他不是兔子是什么?

    狼?他配吗?他不是狼,只是一只兔子。

    兔子是狡猾,可是,再狡猾的兔子,能逃得过我的手心?

    那晚真冷。

    冷得我的脖子都像乌龟般缩到胸膛里去了。凌晨四点了,才回家。回家后,肚子开始闹革命了,才想起来晚饭没有吃,夜宵也忘了吃,都是因为天冷,只想赶快回到家里,钻进被窝。我是钻到被窝里去了,问题是肚子太饿了,不觉得舒服。家里冰箱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很矛盾,要不要出去找点吃的。如果不吃,肚子里没有东西,肯定是睡不着觉的。

    为了有个良好的睡眠,我还是决定出去觅食。

    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一家避风塘,24小时营业,这对我们这些经常在凌晨出来觅食的人来说,是福音。很多时候,我想写感谢信贴在他们店门口。大凡我回家后再出去觅食,就不想下到地下车库去把车开出来了,那样十分麻烦,不就出去吃顿饭嘛,开什么鸟车。

    我和你说过吧,我跑起来比狗还快。嗯,吹牛。好吧,吹牛就吹牛,不吹牛的人还是人吗?

    我的确跑得飞快。

    每次回家后再出去吃饭,我都会像一阵风一样跑到避风塘,吃完后,又像一阵风一样跑回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跑步的运动员,在刻苦用功训练。那晚出了小区大门,我就朝避风塘的方向飞奔。我像风一样掠过一条条街道,像刹不住的车一样冲进了避风塘,把站在门里候客的服务员吓得够呛,以为闯进来一个抢劫犯或者疯子。

    我吃饭的速度也出奇的快,只想把东西赶紧塞到肚子里去,好回去睡觉。

    我对睡觉怀着深厚的感情。

    我只有睡着了,才是快乐的,清醒时,我没有快乐可言,而且会变成恶魔。

    在避风塘吃完东西,有了奇妙的幸福感,我得回家睡觉了,这样幸福感就可以一直延续到梦中。我走出避风塘的门,寒风将我包裹。我想像往常一样,风一般跑回家,却出了状况,肚子太胀了,走几步就痛,不敢乱跑,怕跑出盲肠炎。沿着人行道,我慢慢行走。我要穿过偏僻的莲花路,才能到达我家的那条街。莲花路很短,慢走五分钟也可以通过,这是一条莫名其妙的街道,像这个城市的一截盲肠。莲花路两旁,有高大粗壮的香樟树,树与树之间的间隔很小,树木把街道和人行道隔开,这样行人稀少的凌晨,就是有个人在人行道上行走,开车从街上经过的人也不一定能够发现。

    我走在莲花路的人行道上,感觉肚子要爆炸。

    他娘的,我怎么就吃多了。

    我靠在一棵香樟树上,歇会儿再走。

    我听到了扫地的声音。

    我从树后面探出头,看到一个环卫女工在清扫街道。

    环卫女工高而壮,因为她戴着帽子低着头扫地,看不清她的脸。我听到她在自言自语,声音还挺大的。我听得清楚,她是在骂人。是在骂一个男人,那男人是她丈夫。我不清楚她为什么要骂自己丈夫。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年头,谁活着都焦虑和恐惧,无依无靠,无能为力。

    突然,我看到一辆红色的宝马快速地拐进莲花路,疯狂地朝女环卫工人冲撞过去。

    我心里哀鸣了一声:“完了。”

    女环卫工人被撞出几米远。

    红色宝马跑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倒在地上的人跟前。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年轻人,他有一张圆圆的脸。他走到车前面,蹲下来,看了看地上的女环卫工人。女环卫工人头脸上都是血,嘴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血,她伸出颤抖的手,艰难地说:“救,救,救我——”

    此时,莲花路上只有我们三个人。

    我赶紧拿出手机,躲在树后面,拍着照片。

    我相信撞人的年轻人没有发现我。

    年轻人没有施救,而是回到了车上,开着车朝女环卫工人碾压了过去。

    红色宝马跑车开出了一段路,又倒回来,重新碾压了女环卫工人一遍,然后才加速疯狂奔驰而去,消失在苍茫诡异的夜色之中。

    红色宝马车开走后,我才鬼魂般从香樟树后面闪出来。

    我来到环卫女工跟前。

    我睁大了眼睛。

    环卫女工浑身是血,地上一大摊血,血还在朝四周漫流。血快要流到我鞋底了,我赶紧跳开。环卫工人的头被车轮碾烂了,看不清她的真面目。肚子也被碾爆了,惨不忍睹。就是我这样的杀人犯,在此情此景面前,也心惊胆战。

    我赶紧跑回了家。

    回到家里,我觉得身上也全是血。

    我在盥洗室里用热水一遍遍地冲洗身体。

    我要把身上的血冲洗干净。

    边冲洗身体,我边狂吐,最后吐出来的全是黏黏的胃液。

    洗完澡,我才钻进被窝里。

    我用被子蒙住头。

    我无法入睡。

    仿佛那环卫女工血淋淋地站在床边,伸出手扯盖在我身上的被子,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声音:“救救我,救救我——”

    我的双手死死地抓住被子,浑身发抖。

    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愧疚。

    你别说我是好人,你说我好人就是在骂我。

    因为我起了杀心。

    我手机里有那个年轻人的照片,也有那辆红色宝马车,车牌也可以看得清楚。我想,找到这只兔子不会很难。

    可是,真正找起来,却不是件容易之事,要在这个千万人的大都市找出那辆车,那只兔子,犹如大海捞针。

    你说什么?

    报警?

    我没有报警,也不想报警。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不会报警。

    我要捉到那只兔子,他逃不出我的手心。

    一天抓不到那只兔子,我就不得安宁,内心焦虑。我吃不香,睡不着,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环卫女工血肉模糊的尸体,耳边总是响起她绝望的呼救声。我成天开着车,在这个城市的每个地方搜寻着那辆红色宝马跑车。那天,我买了一份晚报,晚报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登了则悬赏目击者的启事,看完后,我把这份报纸扔进了垃圾桶。我要拿着这份报纸到警局,再出示手机上的照片,我就可以领到一笔钱,警察也很快会抓到他,可是我没有这样做。

    我不在乎那点钱。

    也怕引火烧身。

    但是,我不能让那只兔子逃脱,否则我生不如死。在没有抓住那只兔子的日子里,我备受煎熬。我沉溺在灰暗痛苦的境地里不能自拔,我骂自己是坨狗屎,我用刀子划自己的肚皮,发誓要抓不到那只兔子,就剥自己的皮,抽自己的筋。那兔子明显是在玩我,在侮辱我的智商,在和我捉迷藏。也许,他知道我在找他,他正躲在某个不见天日的洞穴里,冷笑着说:“花荣,你他妈来抓我呀,来抓我呀,你这个笨蛋。”

    有时,我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来到莲花路,站在女环卫工人被碾死的地方,和她说话。我说:“你在吗?”我感觉有人站在身后,朝我脖子上吹了口气,冰凉。女人凄凉的声音:“我在,我一直在这里,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说:“你恨我吗?”女人说:“不恨。”我颤抖着说:“你为什么不恨我?”女人说:“我恨你做什么,又不是你害死我的。”我浑身发冷:“可是我完全可以站出来救你的,也可以说,我是帮凶。”女人说:“和你没有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说:“有关系,有关系——”女人不说话了。我回过头,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一缕轻烟飘散。我本来想让她说恨我的,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些,可是,她竟然说不恨我,这不是蔑视我吗?原来连鬼也瞧不起我,无视我,仿佛我是空气,根本就不存在。

    为什么从小到大,我都被人无视?

    死鬼,你不能这样无视我的存在,我就是漂浮在世间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影子,也要抓住那只可恶的兔子,证明我的存在。

    我相信运气。

    每个人都有他的运道,不可逆转。

    不要相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命运。

    命运之神终究还是垂青了我。

    事情发生一个多月后的那个寒冷之夜,我发现了一辆红色宝马跑车的影子。我送一个客人到东方大学,那个客人是东方大学的教授,送完他后,我在校门口看到了那辆车。一看那车牌,内心禁不住狂喜,这就是那辆肇事的红色宝马跑车,而坐在车上驾驶位置上的人就是那个年轻人,打死我也忘不了他那张圆圆的娃娃脸。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只兔子肯定是在等人。

    我把车开到不远处停了下来,盯着他。

    我想,只要被我盯上,他就插翅难飞了。

    我心里有些得意,也有些紧张。

    兔子果然是在等人,不一会儿,从大学校门里走出一个姑娘。姑娘上了兔子的车后,兔子就开动了车。我跟在他后面。兔子的车开得猛,像是在和谁飙车,又像是在炫耀他的车好,反正这小子肆无忌惮,杀了人还如此张狂,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紧紧地咬住他,这时才知道好车和普通车的区别,好几次差点被他甩掉。

    兔子的红色宝马跑车停在了一个酒吧前面的马路边。

    他和那个姑娘下了车,进了那个叫“野鸟”的酒吧。

    那个晚上,我也不想去拉活了,准备等在这里。

    我把车停在了对红色宝马跑车一目了然的地方,点燃了一根烟。我夹着香烟的手指微微颤抖,那是我手痒所致,每次想到要剥兔子的皮,我的手就出奇的痒,手指就会微微颤抖,这是童年养成的习惯,无法改变。

    有人在敲车窗玻璃,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扭头看到一张卑劣的脸,脸上全是横肉。我心里咯噔一声,是不是兔子知道了我在跟踪他,找个狠角色来收拾我。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冷静下来。我降下车窗玻璃,说:“你干什么?”

    满脸横肉的人竟然有点口吃:“停,停,停车费。”

    妈的,原来是收停车费的,吓了老子一跳。

    我没好气地说:“多少钱?”

    他说:“十,十块钱,停,停,一,一个晚上。”

    我说:“这么贵呀。”

    他说:“嫌,嫌贵,就,就把,把车开走。”

    小鬼难缠,他是吃定我了。我拿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他。他给了我一张打印好的收据,然后就一摇一晃地走了,原来他是个瘸子。

    我不知道兔子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等待变得异常漫长和焦虑。

    我想象着一只钻进洞穴的野兔,这只野兔会不会从另外一个洞口逃走,而我是不是成了故事里那个守株待兔的傻瓜?我告诉自己,这不可能,只要那辆红色的宝马跑车还在,兔子就跑不掉。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兔子还没有出来。

    我接到了“地狱狂欢”娱乐城那儿的小姐的电话,要我去送她们回家。我很果断地告诉她们,今夜我不可能去接她们了。打电话的那个小姐说:“你怎么回事,我们可是你的老客户了呀,怎么能够放我们鸽子呢?”我朝她说软话:“真的对不起,今夜情况特殊,你们打车回去吧。”她气恼地说:“现在什么时候,天又这么冷,出租车有多难打呀。”我说:“总归会有车的,你们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不是故意不去接你的,我的确有很要紧的事情在办。”她说:“什么要紧事呀,连钱都不赚了,你说来听听,如果我们认为你的事情真的很要紧,那么我们就饶了你这一次。”我想了想说:“如果你和一个客人出去过夜,正好在做那事,突然有个客人打电话让你去和他过夜,你会去吗?”那小姐笑出了声,说:“靠,你早说呀,不就是在玩女人嘛,还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他妈的继续干吧,我们饶了你了。对了,以后想干找我们好了,还不要给现钱,直接在车钱里扣不就得了,你找谁干还不是干,我们都是熟人,对你服务还会周到些。”我说:“好吧,那就这样吧。”

    刚刚挂掉电话,我就看到兔子和那个姑娘从酒吧里走出来。

    兔子好像喝了酒,脸很红,那姑娘喝得不少,有点东倒西歪,兔子搀扶着她。

    兔子把姑娘塞进车里,然后自己上了车。

    这小王八蛋,喝了酒还敢开车,不怕又撞死人,也不怕被警察抓,胆子够肥。我想这小王八蛋一定有什么背景,要么是官宦子弟,要么是所谓的富二代。不管他有什么背景,是什么东西,他在我眼里就只是一只兔子。知道吗,他只是一只兔子,待宰的兔子。

    我开着车,跟在红色宝马跑车的后面。

    奇怪的是,红色宝马跑车开得并不快,兔子的张狂劲跑哪里去了?我的车和红色宝马跑车保持了一段距离。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兔子,我很快就要捉到你了,只要被我盯上,你再有本事,也逃不掉的。

    兔子把车开到东方大学的大门旁边,停车。

    兔子和姑娘都没有下车,我不知道他们在车里搞什么鬼。车外寒风呼啸,犹如鬼哭狼嚎。

    平常,我会很讨厌这样的天气。

    可是,这个夜晚,我觉得这样的天气很好,很切合我要做的事情。我把车停在路边,继续等待着机会。

    大约过了20多分钟,有两个姑娘从大学校门里走出来。她们站在校门口,四处张望。这时,兔子下了车,朝她们挥手:“在这里——”那两个姑娘走过来。兔子说:“真不好意思,她喝多了,请你们把她扶回宿舍。”

    兔子把左边的车门打开,说:“王玲,快下车,你同学来接你回宿舍了。”

    王玲说:“我不回去,我还要喝。”

    兔子说:“你喝多了,快下车吧,下回继续喝。”

    王玲说:“不嘛,我不回去。我没有喝多,还要喝。”

    其中一个姑娘说:“王玲,怎么喝那么多呀。”

    另外一个姑娘说:“出去喝酒也不叫我们,喝醉了,倒叫上我们了。”

    兔子说:“下回一定叫上你们,来,帮个忙,把王玲弄出来。”

    那姑娘说:“我说说而已,谁想当你们的电灯泡呀。”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王玲拖下了车。那两个姑娘架着王玲进了大学的校门。她们进去后,兔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妈的,还说自己多能喝,就这熊样,还和我拼酒。”他上了车,开车就跑。

    我紧紧跟着红色宝马跑车。

    我在想办法怎么截住他,要是被他跑回家,我就不好下手了。红色宝马车在大马路上跑着,我也不能在这样的地方截住他,虽然红色宝马车的车速不快,我完全可以加大油门超过它,在它前面截住他。

    我突然变得十分焦虑。

    要是逮不住兔子,我会用刀把自己的皮剥了,我说话算话。

    你说我不是那样的狠人,你错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真的不了解。你这样和我在一起十分危险,说不定哪天我会把你当成一只兔子,杀了。我没有吓你,你最好早点离开我。好吧,那就随便你。哈哈,就算我吓唬你吧。

    我继续讲和那只兔子的故事。

    如果他一直开着车在大马路上跑下去,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就在我心里焦躁不安时,红色宝马车拐进了一条小街。那条小街空无一人。他竟然把车停在了路边。我看着他走下车,扶住街旁边的一棵悬铃木,呕吐起来。

    我的车就停在了红色宝马车的前面。

    我必须在别的车经过这条小街前解决问题,可是,我不知道别的车什么时候会出现,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出现。

    我是在冒险,人活着就是铤而走险。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必须把这只兔子逮住。

    我拎起扳手下了车,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他后面,举起扳手朝他脑袋砸下去。这只兔子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我砸晕了。我不顾他嘴巴里还没有擦干净污秽之物,赶紧把他塞进了我的车里,你知道我是多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我用胶带把他的手脚捆起来,然后到红色宝马车上,熄了火,锁好车,才回到自己的车上,开着车,往郊外疾驰而去。

    幸好,我干完这一切时,没有车辆经过那条小街,也没有人出现。

    这就是运气。

    明白吗,这就是运气。

    别笑,听了后面的事情,你就笑不出来了,当然,你还是会觉得很刺激。

    我把车开进了废置的别墅区。

    这个废弃的别墅区是那些兔子的坟墓,却是我的游乐场。每次来到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我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这是成就我人生梦想的地方。停好车后,我跳下车,疯狂地举起双手,狂笑了一阵,然后大声说:“兔子,老子抓到你了,你再也跑不掉了,你不是和我玩吗,老子今夜就陪你好好玩——”

    凛冽的寒风把我的声音传得很远。

    没有人会听到我的声音,只有那些鬼魂。

    那些鬼魂听到我的声音,想必也会颤抖,因为他们怕我,他们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尽管他们对我恨之入骨。

    不,不是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有一个人听到了,他就是还在我车上的那只兔子。

    我打开车门,要将他拖下来时,我发现他清醒过来了,我没有砸死他,当时要把他砸死了,就不好玩了。他挣扎着,两眼散发出恐惧的光芒。

    我不明白他恐惧什么,他开车碾死人时怎么不恐惧,事后还花天酒地。

    他的胆子不是很肥吗,肥得没边了。

    我把兔子拖下了车。

    我还是点燃了一堆篝火。

    看到火,我觉得很喜庆呀。

    我把他拖到火堆边。

    你说什么,像砸死虎子爹一样砸死他,多没创意,如果每次都用同样的手法杀人,那么我会痛不欲生,恨死自己的。小时候,我的数学老师说我是个笨蛋,是不开窍的花岗岩脑袋,我都快气死了,我智商那么高,他怎么能够这样说我,所以,我用考上大学报复了他,你说,一个花岗岩脑袋的人,能考上大学吗?

    兔子的胸膛起伏,还是不停地挣扎。

    我笑了笑,说:“你挣扎有什么用,老子要不把你放开,你能走吗?”

    听了我的话,他不动弹了,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那眼神是在哀求我放了他。其实,他那双眼睛还蛮好看的,是双桃花眼,可惜了这样一双眼睛。我说,你等等,一会儿就把你放了。他不住地点头,感激的样子。

    我走到车后面,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那把剔骨尖刀。

    他看我拿着寒光闪闪的剔骨尖刀走过来,眼睛里又恢复了惊恐的神色,浑身颤抖,估计尿在裤子上了,我闻到一股热烘烘的尿骚味。我说:“你真他妈的没种。”

    不过,换着谁,被一个陌生人抓住,弄到这荒郊野外,都不可能平静面对。

    我把他嘴巴上的胶带撕开。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我闻到了浓郁的酒臭。

    他惊恐地说:“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冷笑着说:“告诉你又何妨,我姓花名荣,是个开黑车的司机。为什么要抓你,你难道忘了一个月前,莲花路上那个惨死的环卫女工?”

    兔子颤抖地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说:“我这一生,最讨厌装逼的人,最讨厌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我让你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打开手机相册,把那个晚上拍下的照片,一张张地给他看。

    他还没有看完照片,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说:“你他妈哭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比如,我今天晚上杀了你,以后被抓住,我会如实把杀你的经过告诉警察。你以为你当时逃了,就没有人知道你的事情了,你不要侥幸,这个世界,总是有一双眼睛盯着你,你无处可逃。”

    后面这句话,当然,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我杀了那么多人,也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我没有瞎说,我说的是实在话。

    兔子哽咽道:“你,你把我送到公安局去吧,我认罪。”

    我说:“别做梦了,我知道你们这些纨绔子弟,送到公安局,就便宜你了。”

    兔子哀求道:“你放了我吧,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我老爹是做房地产的,家里有的是钱。”

    我踢了他一脚,说:“放你妈的屁,钱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兔子说:“那,那,你要怎么样。”

    我笑出了声,说:“告诉你吧,我不会把你送给警察,也不会要你一分钱,我只想和你玩个游戏。”

    兔子说:“游,游戏?”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们来玩个游戏。”

    兔子说:“什,什么游戏?”

    我想了想说:“你等等。”

    我打着手电走进了一栋别墅。过了会儿,我回到了兔子身边。我把一根死人的股骨头放在他面前,晃了晃,说:“我们来玩个游戏,我把这根死人骨头藏起来,三次,如果你找到两次,就算你赢了,你开车把我撞死,我死后你把我放在车上,一把火烧化了我,你可以脱身,以后你怎么样,和我屁关系都没有。如果你只找到一次,或者一次都没有找到,那么,你就认命了,我开车撞死你。你说怎么样?”

    兔子见到我手中的死人骨头,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说:“怎么样?是死是活,随便你。”

    过了会儿,他缓过了神,说:“我,我和你玩这个游戏。”

    他这话一出口,别提我有多高兴了。

    我说:“那我们就开始游戏。第一次,我藏死人骨头的范围在整个别墅区,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把它找出来,找不出来的话,就算你输。”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进入别墅区,藏好死人骨头,走出来,用剔骨尖刀割断缠住他手脚的胶带,说:“去找吧,你不要想逃,你逃不掉的。”

    他战战兢兢地朝里面走去。

    我说:“回来!”

    他回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说:“拿上手电,否则你怎么找。”

    兔子去寻找死人骨头时,我在烤火、抽烟。

    我真不怕他逃跑,他怎么能够跑掉呢,我像狗一样的鼻子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酒臭,就是他跑,我也可以追上他,我连狗都可以追上,我这辈子不去当短跑运动员,真是糟蹋了。你说我吹牛,哈哈,那就吹牛吧,我不喜欢和别人争论,很多事情根本就用不着争论,只有傻逼才会成天和别人争论。

    半个小时,三根烟工夫就过去了,很快。

    兔子果然没有跑,他回到了我跟前。

    我笑了笑说:“第一回,你输了。第二回,就不让你那么辛苦了,我把死人骨头就藏在那两栋别墅里,你找到算你赢,时间给你20分钟。”

    我藏好死人骨头,继续烤火,抽烟。

    20分钟很快过去。

    他还是没有找到死人骨头。

    他输了。

    兔子跪在我脚下,苦苦哀求:“大哥,你放过我吧,我错了,真的错了。”

    我说:“愿赌服输,你认命吧。”

    我一拳将他击倒,他真是不堪一击,而且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是恐惧先把他击垮了,所以勇敢是多么重要。我把他绑在一棵树上。他浑身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睁着那双惊恐的桃花眼,直勾勾地望着我。我从腰间的皮带上抽出了那根死人骨头,冷笑着说:“你看见了吗,死人骨头就在我身上,你怎么能够找到?也许你会说,反正我要你死,为什么还要玩这个游戏。我回答你吧,否则你死不瞑目。我是要让你经历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让你体会到那女环卫工人之死是多么的残忍,当初,那可怜的女人没死前,也充满了活的希望,她希望你救她,可是你把她那一线生存的希望给碾碎了。你没有给她活的机会,同样,我也不可能给你活的机会。明白了吗?”

    兔子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说:“你知道死亡是什么吗?死亡就意味着你的一切都消失了,此时,你一定怀念那花天酒地的时光,你死后,没有美女会让你玩弄了,没有美酒让你喝了,没有好车给你开了……一切都没有了,没有了……我要挖出你的心,看看是什么颜色……”

    他的身体筛糠般剧烈抖动。

    寒风呼啸。

    我上了车,启动。

    我开着车,朝他直撞过去。

    我听到他最后一声哀嚎随风飘散。

    ……

    是的,我杀了他。你说什么?警察抓我。我不怕他们抓我,要是抓住我,毙了我,我该高兴才对,活着有什么意思。可是,我还是要捉迷藏,对,和警察捉迷藏。我不能那么轻易地让他们把我抓住,我还得多剥几只兔子的皮。第二天,我把手机里的照片打印出来,匿名寄给了公安局,让他们知道,是谁杀了女环卫工人。他们根据我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辆红色宝马跑车,它还停在那小街的路边。他们没有找到那只兔子,以为他畏罪潜逃了,还发出了通缉令。

    哈哈,让他们慢慢通缉吧。

    我安然无恙,还是继续开我的黑车。

    什么,我是编故事的高手?不写小说可惜了?

    晓洁,你是在骂我哪,写什么狗屁小说,你说现在那些狗屁作家,成天哼哼唧唧的,写的什么狗屁玩意,还装牛逼,仿佛离开了他们,地球就不转了。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写小说,再提我生气,你可别惹我生气,我生气了,也许就把你杀了。

    当然,你如此善良,我怎么忍心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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