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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拾叁 小产

    此刻长安,达奚斤他们正在跟赫连定纠缠着,他们不能放赫连定回去,一旦回去,就赫连定的才能来说,极有可能东山再起。

    达奚斤亲自披挂上阵,甚至连慕容小将军都举起了银枪作为前锋,他们要的,就是拖延时间。他们已经收到了陛下他们被锁在统万城的消息了,他们都觉得,这次陛下可能会凶多吉少。但是他们相信,陛下肯定有办法,至少拓跋齐是不会让拓跋焘涉险的。

    既然拓跋焘已经进城,那么说明夏军大部分兵力都在城里,城里能有多少兵?他们尽量拖住赫连定不让他增兵,若是陛下够机灵,这次就能化险为夷。

    尉迟墨珏当初出兵之时就被花木兰给留在了城里,并没有跟着去,花木兰原话是:“你阿妹在这里,你得照顾她,前线如何,谁都不知道,所以你们留下来,也能帮帮慕容小将军对抗夏军,我们即使遇险还有那两三万兵马,你们不得出城,以免遭受伏击。”

    尉迟墨珏一直很遵守花木兰的军令,是一步都没有出长安,即使听到花木兰遇危险,他虽然急得发慌,在外人面前依旧是不动声色。

    但是尉迟空晨是忍不住的,她原本就不满尉迟墨珏没有去跟花木兰一起攻打统万城,而现在陛下遇险,他竟然也无动于衷!

    特别是,还有他……他也在统万城,她曾经看见过花木兰那次柔然大战,她见过如山的尸体,也见过地上流淌的血水,她怕,她怕她身边认识的人成为其中一个。

    尉迟墨珏除了出战对抗赫连定以外不曾出军帐。

    尉迟空晨她终于忍不住了,她哭着跑了进来,将盔甲扔在了他面前,她猛然跪了下去,松散的头发就这么散了开来,宛若疯子:“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他快死了,你让我去救他好不好!阿兄,算我求你!”

    尉迟墨珏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次他或许是无情了些,但是军令不可违!如果真的是为了他们好,最好现在别去给他们添麻烦。他依旧站在军帐中间,不曾回头,他怕他看见妹妹的脸会心软。

    她瞧着他依旧背对着她,没有回答,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最后变为歇斯底里的咆哮,她将头盔摔了过去,狠狠地摔在了他脚边:“啊!尉迟墨珏!你能不能有点爱啊!我从小到大就求你这一次!你都不肯答应我么!”

    尉迟墨珏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握紧,但是他依旧没有回头,他知道,他会被妹妹憎恨,但是,他别无选择。

    “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啊!”她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身体佝偻着,大约是哭得太久了,眼睛眼白尽是红血丝,她死死盯着背影半晌,随后头也不回冲了出去,带着崩溃的哭声。

    尉迟墨珏终于动了,他望着尉迟空晨冲出帐篷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泪水。

    “对不起,我是军人。”

    或许尉迟空晨可以率性而为,但是他不能。他身上背负着他手下数十条将士性命,他若是去救,按照律法,当斩。

    拓跋焘在前线,但是贺氏被保护得很好,可以说是重重保护,毕竟已经有了身孕,一有差池,这孩子可就危险了。

    毕竟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个孩子的诞生。所以拓跋焘派了最喜欢的宦官宗爱来帮忙照顾贺氏。

    贺氏平时就在房间里安安稳稳坐着,给孩子绣肚兜,她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就只能两种都开始给孩子做。

    她并不知道拓跋焘遇险的消息,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将消息告诉她。

    她一直天真以为,他的夫君正在前线执掌天下。她一直很崇拜拓跋焘,她认为,那是最英武的男子了,就譬如武威如何崇拜花木兰一般,这或许是对自己喜欢的男子一种崇拜。

    是日,外头熙熙攘攘,贺氏原本想出去瞧瞧,却是收回了脚,她不能出去,她一点作用也帮不上,至少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她在房间踱步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走了回去。她又撑着腰坐了下去,双腿盘了起来,将绣花篮放在了自己腿上。

    正绣肚兜上的那朵荷花的时候,只听得外头的吵闹声,她光顾着伸长脖子瞧着窗头了,突然就这么刺到了她的手:“嘶啊——”

    她其实什么也瞧不见,甚至连人影都没见过一个,但是声音却是如此近。她将手抬了起来,放在了嘴里吸了吸,她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丝不安。

    “不好啦!陛下遇险!”不知道是谁,在她门口就这么吼了起来。

    “什么!?”外头似乎有谁在那里大声问了起来 。

    “陛下被困统万城!”

    贺氏抬起了头,将篮子往案上一放,猛地爬了起来,陛下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没有人来通知她?

    她的孕肚并不怎么明显,她朝外头喊了几句:“宗爱?宗爱?”

    宗爱并没有回答,她颇有些急了,为什么宗爱都不在,莫不是陛下真的不好了?

    她开了门。

    慕容雪同时也负责着巡防,一般巡防一到两个时辰换一下岗,慕容雪带着巡逻士兵到长安城城门下的时候,瞧见了那已经不成人形的贺氏。

    当他在长安城角旁见到贺氏的时候,贺氏大约是从高处滚了下来,整个人蜷缩着,下身都是血,那血已经将她的下裙全部染红了。

    “夫人!”慕容雪吓得奔了过去,抱起了疼得整个人身子蜷缩起来的贺氏,慕容雪瞧见了血,许多的血,他惊恐地发现贺氏的脸色缓缓惨败下去。

    贺氏的身子在颤着,两条腿不停抖着,她在地上已经很久了,她爬不起来,冷汗已经将她的头发和里衫全部沁湿了,因为脸上都是汗,她睁不开眼睛,她只能下意识死死抓住来人的衣服。

    慕容雪抬袖擦掉了贺氏脸上的汗,他抱着贺氏的手在颤抖着:“夫人……你没事吧?”

    “孩子……”贺氏睁开了眼睛,来人是慕容雪,她的手扒上了慕容雪的衣襟,脸因为疼痛已经扭曲到极点,她将整个重心压在了慕容雪身上,抓着慕容雪的那只手用力,她吃力地凑了上去:“将军……救救……我的孩子……”

    慕容雪一张漂亮的脸吓得苍白得很,他没有女人,不知道这个该如何处理,再者,这是皇帝的女人,出了什么差池谁也担待不了。

    贺氏一般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有身孕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而且根本没有人陪?

    他瞧了瞧四周,并没有看见什么人,他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他将贺氏横抱起来,他觉得手上都是黏腻的血腥味,他转头向那些士兵吼了起来,脚没有停,直直往贺氏住的地方飞奔而去:“快叫医官!”

    “夫人,忍忍!”

    宗爱终于出了来,他生得极为好看,一张脸上都是汗水,大约是跑回来的,他进了房,便闻到了血腥味,他瞧见了医官正在检查贺氏,他知道帮不上什么忙,他看见房里躺着的贺氏一眼,就这么在外头跪了下去。

    榻上的贺氏整个人似乎已经意识不清了,脸色苍白得很,唇色很白,手摸着都凉了起来。

    医官把了脉,又瞧了瞧贺氏的裙下,皱紧了眉:“烦请将军将一旁的盆子给我。”

    慕容雪原本准备是要走的,但是现在事发突然,根本无人能帮忙,连医官也是长安城随便哪个医馆里拉过来的。

    床榻隔着屏风,慕容雪只闻得到浓重血腥味,他闻言将一旁架子上的铜盆给递了过去。

    医官手上放了一条方巾,随后撩开了裙子伸了过去。隔着屏风,慕容雪似乎瞧见医官从夫人身上拿出来了什么。

    贺氏迷迷糊糊之间,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她不敢看,她别过了头,就这么呜咽起来。

    “夫人赎罪,孩子,孩子半生,请赎罪。”医官将孩子放进盆子之后,便跪了下去,瞧着贺氏哭着便昏了过去,只得叹了口气,“将军,可有被褥之类的东西,将这孩子裹一裹,再去找几个已经生产过的妇人帮忙照顾一下夫人,顺便处理一下孩子。”

    慕容雪环看许久,并没有找到布:“这里,没有被褥,孩子如何?”

    “大约才五六个月,这孩子还没长好,从母体分离,活不成了。”医官瞧着那孩子可怜,用方巾擦了干净,将自己衣服下摆撕了下来,裹了裹。

    “气血损耗,过食滋腻生冷,易伤脾胃。这里我开了一些药,熟地、白芍、川芎、 潞党参,你且先去抓一个三四两,抓得多是因为要吃好几天,我来配药,这计量可不能出错。”

    医官将孩子放置好,随后出了来,随后开始了唠叨模式,他将药方的纸递给了慕容雪,慕容雪有些不知所措。

    “党参、女贞子、旱莲草、茜草都抓个三两,益母草多一些,四两吧,按照夫人这种身子,得吃好几天,白术、蒲黄炭二两,甘草少些,一两就行。”

    慕容雪转向了门口跪着的宗爱,他皱了眉,这本不该他来处理,宗爱这个宦官平日做事很板扎,怎得今日开始糊涂起来。

    “宗爱,还不过来,你要跪到何时?”慕容雪皱紧了眉,他虽然喜欢长得漂亮的人,心里看着欢喜,但是对宗爱,他着实喜欢不起来。

    宗爱起了身,从慕容雪手里接过了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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