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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再见

    “景熙,景熙,出大事啦!”一名身着深蓝色直襟锦衣的少年满脸兴奋地冲进青龙院,径直扑到了陈景熙的桌子上,“听说有人要去悔过亭认错,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陈景熙是弘明国永昌王府的世子,身份是这明青龙院内最尊贵的存在。蓝衣少年则是名为黎枫,自幼便是陈景熙的好友。其父为工部尚书,家境也算是陈实。

    陈景熙瞧见桌上的书被少年压出皱褶,缓缓抬起眸子瞥了对方一眼。

    “让开。”

    黎枫接触到陈景熙眼神的瞬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一边谄笑着把书抚平,一边解释道。

    “悔过亭诶,只要犯下弥天大错的学子才会被罚去那里悔过。能进四合书院读书的人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真的去悔过亭受罚。建堂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人有此待遇,你就一点儿不好奇?”

    陈景熙将手中书本立起,挡住对方八卦的视线。

    “你的策论还没背。”

    黎枫一听这话登时如遭雷劈,抱住脑袋抓狂地咆哮。

    “天啊,我忘了开学第一日夫子就要考策论。怎么办!?”

    陈景熙口气冰冷,“现在看也来得及。”

    “你以为我是你吗?过目不忘的怪人!”

    说到这,学堂中已经有不少人说笑着跑去悔过亭看热闹,黎枫纠结了片刻之后缴械投降。

    “不行,这百年难遇的奇事我实在是不能错过。大不了被夫子骂一顿,我要先去看热闹!”

    说罢他将书本一丢,疯狗似得追了出去。

    陈景熙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的书。然而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两名学子八卦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沈家的小姐要在悔过亭受罚!”

    “什么?可我听闻沈家小姐是李夫子的得意门生,她怎么会受罚?”

    “你说的是沈晴,今日受罚的是沈瑾萱,将军府的嫡女!”

    陈景熙拿书的手微微一顿,刀削般的剑眉倏然蹙起。

    “站住。”

    一声令下,路过的两名学子吓得脚步一僵。

    “七皇子有何吩咐?”

    陈景熙冷声质问,“你们刚才说谁在悔过亭?”

    那人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沈,沈瑾萱,将军府的那个草包嫡女。”此时沈瑾萱已经站在了悔过亭中,她背对着众人,翡翠色的烟罗绮云裙随风飞扬,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顺在肩背上,光是一则纤长柔弱的背影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翩,在场的男学子们更是无不心折。

    黎枫挤到最前面,在瞧见沈瑾萱的身影时忍不住眼睛一亮。

    “这是哪家的千金?竟有此琼姿花貌!”

    早来些的学子迫不及待回道:“你还不知道吧,这是沈瑾萱,将军府的嫡小姐。”

    “沈瑾萱!?她不是三年前就不来四合书院了吗?”

    黎枫万分惊诧,他以前“有幸”见过沈瑾萱几面,无不被她清奇的造型所惊吓。而眼前这个人虽然只露了一个背影,却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清丽佳人。

    身边的男学子嘿嘿一笑,“以前是庸俗了些,许是这些年长开了也未可知。”

    听见身边人对沈瑾萱外貌的赞叹,沈晴差点没把手绢撕破。她的本意是想让沈瑾萱当众丢脸,却不曾想沈瑾萱仅凭一道背影就俘获了诸位男学子的心。“狐媚!”

    周欣娅听到沈晴的话,低声劝慰道:“姐姐别着急,好戏还没开场呢,且让她再得意一会儿。”

    越来越多的人围聚到了悔过亭外,大家眼中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沈瑾萱犯了什么错?”

    “听闻是和礼部侍郎之女王婉淑起了冲突,还打了人。”

    “这才开学第一日,沈瑾萱就打了人,真不愧是将军的女儿。”

    “要我说崇武将军英明一世,怎么就生了沈瑾萱这么个野蛮的女儿,平白坏了将军府的声誉。”

    在一片非议声中,原本背对着众人的沈瑾萱缓缓转过身来。

    素色青衣不惹半点尘埃,细长乌黑的发丝衬托着精致小巧的脸蛋,细长柳眉微微皱起,显得倔强而疏离。

    淡然的双眸中翻不起一点波澜,白色面纱增添了几分朦胧美,整个人呈现出清冷的贵气,让人生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的敬畏感。

    只见沈瑾萱的目光轻轻扫过众人,刚才热烈议论的人纷纷噤声。

    黎枫咽了口唾沫,居然从沈瑾萱的身上看出几分和陈景熙相似的威严。

    见沈瑾萱不发一言便轻松控场,李教习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她从人群中走出,严厉又刻薄的质问道。

    “沈瑾萱,你可知错?”

    沈瑾萱对上李教习的眼睛,淡淡开口。

    “不知。”

    李教习眼皮一跳,马上就要发火。

    这时却又听沈瑾萱道:“不过既然教习判定学生错了,学生也无话可说,请教习责罚。”

    这话总算让李教习挽回了几分颜面,她冷哼一声,指着身边的王婉淑道。

    “你刁蛮任性,欺辱同窗,不听教诲,有辱师门!今日我便罚你在悔过亭当众向王婉淑致歉,并且保证再也不犯。否则,以后就别来朱雀院了!”

    这样的要求再次引来舆论的哗然。

    沈瑾萱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嫡女,其父沈涯可是弘明国的战神,其兄长也是少年有成,前途无可限量。而王婉淑的父亲不过是礼部的一名侍郎,官职全然不能与沈涯相提并论。

    李教习让沈瑾萱在悔过亭给王婉淑道歉,不仅是在打沈瑾萱的脸,更是在打沈涯的脸。照理来说这样无礼的要求,就算是沈瑾萱不决绝,将军府的人也不会同意。

    然而当众人将目光转向沈晴和周欣娅时,却见两人半点没有要替沈瑾萱解围的样子,甚至还透出淡淡的得意与期待。

    黎枫啧啧两声,低声与身边的同窗议论。

    “看来这将军府的水很深嘛。”

    王婉淑得了李教习的支持信心倍增,不仅逼近沈瑾萱跟前,更是高傲地抬起下巴注视着她。

    “沈瑾萱,只要你今日给我道歉,你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面对如此嚣张的挑衅,沈瑾萱淡然一笑。

    “好啊。”

    她越过王婉淑的脸看向周遭众人,一字一句朗声说道:“今日我与沈小姐因为一些观点的不同而生出龃龉,在此我郑重向沈小姐道歉。虽然我不认同沈小姐诅咒我父亲战败,诅咒我弘明国国运衰弱的行为,但我的确不该与沈小姐互相动手。与同窗斗殴有犯四合书院的规矩,希望大家以我二人为戒。”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黎枫以为自己听错了,拽着身边人的胳膊问道:“你刚才听清了吗?沈瑾萱说什么?王婉淑诅咒崇武将军战败?还诅咒国运衰弱?”

    “王婉淑疯了吗?居然敢诅咒沈将军!?”

    “这可是大不敬的言论,要杀头的!李教习居然还偏帮着王婉淑让沈瑾萱道歉,她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不仅男学子们瞠目结舌,就连李教习自己也吓出一身冷汗。

    “沈瑾萱,你给我住口!”

    沈瑾萱歪头,不解问道:“不知学生哪里又说错了?”

    李教习急得跳脚,“什么战败,什么国运,你听听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可学生说的都是实话。教习若是不信,自可问问沈小姐自己。”

    李教习慌忙对质,“王婉淑,你可说过这些!?”

    王婉淑心肝颤动,本能的恐惧让她看向人群中的沈晴和周欣娅。三人视线相对,后者向她投去鼓励的眼神。

    王婉淑之所以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难沈瑾萱,就是因为沈晴保证过会替她作证。只要她死不承认说过那些话,再加上沈晴和周欣娅的支持,沈瑾萱就拿她没办法,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控告沈瑾萱诬陷。

    思及此,王婉淑攥紧了双拳,用尽全力压制住因心虚而颤抖的身体。

    “回李教习,学生没有……”

    谁知不等王婉淑说完,沈瑾萱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沈小姐,我劝你谨言慎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她一边说一边贴近对方的耳边柔声提醒,“别忘了,朱雀院中不仅只有你的朋友,更有你的敌人。”

    轻柔如黄鹂的声音传入耳中,却刺激的王婉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倏然回过神来,这里不仅是单纯的书院,更是各府织就关系网的重要场所。

    虽然她有沈晴和周欣娅的支持,但之前说过的话也被其他小姐们听到过。而这些人的父兄中不乏有与她父亲政见相左之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些人借着此事弹劾自己父亲……

    想到这里,王婉淑如遭雷击,面上的血色在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她机械地转头看向周围的人群,除了沈晴和周欣娅外,其他千金小姐们都或嘲讽或叹息地看着她。仿佛只要她敢开口,马上就会有人出言检举。

    王婉淑知道自己完了,她身子摇晃了两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沈瑾萱站在她的面前,高傲得像个女王。原本是沈瑾萱给王婉淑道歉的现场,现在情况却是反了过来。

    王婉淑惊惧地抓住了沈瑾萱的裙角,卑微地求饶道:“我错了,是我说错了话!但我绝没有诅咒沈将军战败的意思。求你,求你原谅我!”

    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尤其是青龙院的男学子们更是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王婉淑这是承认自己诅咒国运了?”

    “她自己做了蠢事,居然还敢逼迫沈瑾萱道歉,这都是些什么事哦。”

    见到王婉淑向沈瑾萱求饶,沈晴气得火冒三丈,她不沈身边周欣娅的阻拦呵斥道。

    “婉淑你这是在做什么,快给我站起来!”

    这可是让沈瑾萱出丑的大好机会,绝不能白费了心思!

    沈瑾萱闻言斜睨了她一眼,“姐姐既知沈小姐言语不当,刚才就该多多规劝,却不该怂恿她来悔过亭闹事。”

    这句话是故意挑明沈晴知道事情前因后果,却故意放纵王婉淑继续犯错。

    如此一来众位男学子看向她的眼神也有颇多谴责之意。就连李教习也狠狠挖了沈晴一眼。

    她现在只感觉后悔不跌,早知道就该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审问清楚再对沈瑾萱发难。现在好了,王婉淑自己都认了罪,搞得她自己也是骑虎难下。

    眼看火烧到了沈晴的身上,周欣娅只能绞尽脑汁化解,否则连自己也逃不过。

    “沈小姐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表姐又何必咄咄逼人。”她往前一步从人群中走出,施施然朝李教习福身,“启禀教习,其实沈小姐的原话只是讽刺表姐今日所穿的衣衫过于素净,并没有诅咒沈将军的意思。只是爱美之人人皆有之,表姐才会因此大发雷霆责难沈小姐。”

    一听这话,李教习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地上,随即而来却是滔天的怒火。

    “好你个沈瑾萱,居然敢戏弄于我!人家王婉淑全然没有诅咒沈将军的意思,却被你故意诬陷殴打。我让你来悔过亭忏悔,你却反挑事端。今日我若是不重重罚你,就不枉为朱雀院的教习。你给我跪下!”

    在场的都是权贵之子,甚至还有皇亲国戚,李教习不过只是个书院教习的身份,就算是名望再高也没有让沈瑾萱当众下跪受罚的权利。

    听到如此不妥的命令,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沈瑾萱岿然不动,沉下眸色看向对方,青色衣衫随着微风扬于身后,周身勃然散发出强势的气场。

    “我将军府的子女跪天跪地跪君上!而你,还当不起我这一跪。”

    “你竟敢违抗我!”

    李教习气结,竟是要上前朝沈瑾萱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沧桑且沉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住手!”

    人群中有人提醒道:“是院首大人!”

    “院首大人和七皇子来了。”

    围聚的学子们立刻分来一条小道,齐齐朝前来的两人拱手施礼。

    沈瑾萱凝眸看去,只见四合书院的姜院首正拄着一根拐杖疾步而来,他的脸上满是怒意,让人不敢直视。

    而在姜院首身边的陈景熙则是行走如风,一身冰蓝色对襟宽袖长袍衬得他气质如冰如墨。看到这熟悉的面容,沈瑾萱的瞳孔猛烈的一缩。

    在她的记忆中,上一世的陈景熙也是个冷漠如冰霜的少年。虽然身为永昌王府的世子爷,却过得不甚如意。

    当年皇帝登基前的一场宫变让他失去了双亲,若不是自己的父亲沈涯千里勤王顺便救了被歹人劫持的陈景熙,他只怕早早就夭亡了。

    而陈景熙后半生的凄凉,则是由自己造成的!

    当年沈瑾萱眼瞎爱慕陈明,却遭到了沈晴和周欣娅的陷害,差点被歹人夺取性命和清白。危难之际幸好有陈景熙舍身相救,才捡回一条命。只可惜陈景熙却因此事断了一只胳膊,成了废人。

    沉痛的往事历历在目,看到故人重现,沈瑾萱恍如隔世,竟是热泪盈眶。

    许是沈瑾萱的目光太过热切,陈景熙朝她看去,却见她波光滟潋的眸光有些氤氲。陈景熙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了一把,竟有淡淡的心疼之感。

    “参见院首大人,大人怎么来了?”李教习躬身施礼,额上浮出薄汗。

    姜院首疾言厉色呵斥道:“老夫若再不来,这四合书院就要翻天了!”

    李教习急切辩解,“启禀院首大人,整件事都是因为沈瑾萱欺辱同窗所起,在下也是为了教导她才……”

    “够了。这件事老夫已知晓了前因后果。李教习,我们四合书院是传教解惑的地方,即便有学生犯错也该以理服人耐心教导。你却好,尚且不问是非就直接致人于难堪绝境。”

    李教习心中咯噔一跳,立刻跪下忏悔。

    “院首大人息怒!实在是那沈瑾萱太过顽劣,在下也不过是想小惩大诫……”

    “这便是你小惩大诫的方式?”姜院首打断她的话,目光扫了一圈围满悔过亭的众学子,“老夫倒是不知沈瑾萱犯了什么弥天大错,值得被罚在悔过亭当众下跪?”

    李教习攥紧拳头,咬牙认错,“是在下教导不善,自甘受罚。可是那沈瑾萱故意陷害殴打同窗,也该按照四合书院的规矩责罚!”

    就算她要倒霉,也不能放过了沈瑾萱。

    谁知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景熙这时突然开口,“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寒光素衣,青丝不胜簪。沈小姐心念浴血奋战的父兄,着素衣以示祈祷,却被人恶意嘲讽。但凡还有一丝血性之人都会勃然大怒。”这话竟是在为沈瑾萱开脱。

    周遭学子们纷纷噤声心惊,谁都知道陈景熙一向高傲冷淡不理是非,没想到他居然会出声帮一个声名狼藉的草包沈瑾萱说话。

    沈瑾萱也是惊诧不已,不过转念一想,以陈景熙冷淡的性子,如此行事多半是为了报恩当年父亲的救命之恩吧。

    思及此处,沈瑾萱禁不住用一双美眸仔细描摹着少年俊朗的面容。

    不得不说陈氏皇族善出美人,陈明阴柔俊美不输女子,而陈景熙却是多了五分阳刚肃杀之气。高挺的鼻梁,薄而紧抿的唇,以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除了高贵之外更有让人望而却步的淡淡凉薄。原本一个高傲的少年却为了自己成了废人。自己上一世死得早,也不知陈景熙拖着一只残臂是何结局,想来也不会太如意吧。说完刚才那番话后,陈景熙就转身向姜院首郑重地拱手施礼。

    “院首大人,此事往小了说,不过是学子间的争执。只是如今边关战事吃紧,若让皇上误听此言论,知道李教习的学子拿国运战事做玩笑,只怕……”

    他话没说完,却吓得姜院首变了脸色。

    “七皇子提醒得是,此事的确该严肃处理。”

    姜院首用拐杖指向李教习,口吻严厉地宣布,“李教习教导不善且有违师德,既今日起暂且夺取教习身份!”

    李教习吓了一跳,急声反驳道:“院首大人!在下兢兢业业教导学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能如此轻易就夺取我的身份?”

    “轻易?”姜院首怒目而视,“你可知此事传扬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整个四合书院都得为你陪葬!如此决断,已然是老夫看在你多年教导学子的份上从轻发落。你不要不知好歹!”

    李教习哑然失声,颓然地跌坐在地。

    “至于沈小姐,你虽是无心,却实有言行不当之处。老夫且罚你回府反省一月,将《礼仪》与《周礼》各抄一遍。”

    王婉淑全身颤抖如筛,却是半个字都不敢反驳。如此惩罚对于父亲在吏部为侍郎的她来说,无异于被扇了两记响亮的耳光。

    事情处置完毕,姜院首当即带走了李教习与王婉淑二人。学子们也被要求回到自己的学院好生上课,不得再作妖闹事。

    人潮逐渐散去,只留下沈瑾萱一人依旧高站在悔过亭上。就在她舒了一口气准备离开时,却见眼前多出一只手来。

    冰蓝色的衣袖口处用银色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这衣料做工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非权贵不可得。顺着胳膊往上看,沈瑾萱猝不及防撞进此华服主人冷峻幽深的双眸中。

    只见陈景熙朝她伸出一只手,竟是要亲自接她。

    “沈昭昭,下来。”

    沈瑾萱心跳猛然间漏了半拍,儿时与陈景熙相识的记忆重新涌入脑海。

    那时永昌王与王妃刚过世,朝中局势不稳,父亲沈涯将陈景熙接到将军府小住了半年。

    那时的陈景熙刚刚痛失双亲,阴郁得像个冰山小人。自己在父亲的叮嘱下变着花样逗他开心,每日像只小尾巴跟着对方,一口一个“哥哥”地撒娇。

    回忆至此,沈瑾萱下意识的开口叫了声。

    “陈哥哥。”

    陈景熙冷峻的面容在此刻如遇春风,紧抿的唇瓣竟有些微的凹陷。

    然而就在气氛缱绻温馨之际,黎枫突然窜到两人中间。

    “景熙,原来你和沈小姐这般熟稔!昭昭?沈小姐的小字叫做昭昭,哪个昭啊?”

    沈瑾萱刚刚因为重见故人而柔软几分的心倏然收紧,只见她脸色一沉,冷清地看向黎枫。

    “臭名昭著,罪恶昭彰的昭。”

    许是沈瑾萱的话太过惊悚,吓得黎枫下意识抱住陈景熙的胳膊躲在他身后。沈瑾萱错过陈景熙的手,径自从悔过亭上走了下来。

    “今日之事多谢七皇子解围,沈瑾萱日后定会结草向报。”

    瞧着佳人逐渐远去的背影,黎枫这才拍着胸口抱怨。

    “这个沈小姐也太可怕了,哪里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陈景熙拧眉盯着被对方抱住的胳膊,语气森冷地问道。

    “想死?”

    黎枫一哆嗦,赶忙松了手。

    “你也可怕,你比她还可怕!”沈瑾萱回到朱雀院,已经有临时抽调而来的杨教习顶替了李教习的位置,监督各位学子自行读书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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