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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回、论读书

    见徐蓉暴怒,身边的几个女弟子也跟着附和,脏言秽语一股脑的脱口而出,老三赵玉常听了几句压不住火,忍不住道:“打架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吵架赵某也没输过。”

    老八单玉飞补充道:“三师兄,我看她们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讲道理也未必听得进去。”

    徐蓉还嘴道:“你才是朽木不可雕,烂泥糊不上墙。”

    老三赵玉常乐道:“呦?这句听懂了?世有一等愚,茫茫恰似驴。还解人言语,贪淫状若猪。”说着赵玉常冲着单玉飞拍掌大笑。

    徐蓉脸色涨红,怒发冲冠,指着二人骂道:“卑鄙小人,有能耐真刀真枪咱们打一架。”说着红衣教几位女徒“嚓嚓嚓”各亮兵器。

    老三赵玉常佯装讶然的看向徐蓉,问道:“怎么?刚刚不说吵架厉害,现在又改动手了?”说着赵玉常反手摸向后腰的铁链回旋镖。

    老八单玉飞手握醉人箫,摇头对老三赵玉常笑道:“三师兄,其止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老三赵玉常摸摸脑袋,故作懵懂道:“她们有智慧吗?”说着二人相视大笑。

    站在桌后的左护法宁愿听了半日,实在不能对风云馆这几位仁兄出言呵斥,又懒得理会己方的这几个蠢徒,无可奈何的目睹着眼前的骂战。

    一旁的老五申玉荇一直没插上话口,见双方跃跃欲试要动起手了,便身背镔铁敲山棒,长身玉立迈步上前,挡在了老三赵玉常和老八单玉飞的前头,向红衣教等人抱拳搭礼,语态柔和,温言道:“诸位诸位,有话好说,我们本无恶意,何至于兵戈相见?”

    宁愿方出言制止道:“徐蓉,你们把兵器收了。”

    徐蓉等人怒气冲冲,极不服气的纷纷收了兵器。

    老五申玉荇转身按捺老三赵玉常和老八单玉飞的笑声,轻声道:“二位师兄师弟。”又转向宁愿,道:“宁左护法,红衣教弟子对我们风云馆颇具微词,已是长久以来的偏见,但我觉得既是偏见,总有纠正的机会,谩骂只会增加仇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徐蓉不耐烦的翻了一个白眼,又望了一眼不知所谓的宁愿,然后搭话道:“你们不就是来骂回去的吗?”

    申玉荇平和淡笑,面向徐蓉道:“此言差矣,我们并非是来吵架的,我们只是想解开误会,毕竟我们两派是同盟,心中若存有罅隙,如何联手共赢?”

    徐蓉却不明就里反问道:“什么罅不罅隙的,我们说什么了?我不就说他们都是考不上功名的落第书生,文的不行,武功又差的很,可这说的是事实啊,至于你们吹胡子瞪眼,又来骂我们一遍吗?”

    徐蓉摊开双手,左右看了看身边的同伴,同伴接连赞同的点着头。

    对面而站的申玉荇清风之面,疏朗的眉眼,听了此话,并未现出怒色,仍是温和的回答道:“这位女侠,向来读书都是为了获取知识和见识,多读几年不代表高人一等,少学几页更不会浅薄了人的心胸。穷诸玄妙,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勿以贫富论德行,勿以尊卑论功业,勿以成败论英雄,勿以贵贱论才能。考取功名只是一种求职的方式,又怎可用以评判人品和智慧的准则?”

    徐蓉呵呵一笑,执着道:“天下人都知道,读书没有功名,那便是百无一用。”

    申玉荇眉毛舒展,彬质有礼的浅浅一笑,缓声反问道:“那我再问你,人人趋之若鹜的,便是正确的吗?”

    徐蓉瞪大眼睛固执道:“所有人都追求的,总归是没错的。”

    申玉荇漾起无奈的笑颜,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道:“读书本不是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出路,但却被曲解成某种捷径,为此折断了多少人的飞翼,并不是所有人都擅长死读书和读死书,为功名而读书,无疑是用狭隘的观念自我禁锢。”

    “照你的意思,天下人都不要读书了,考什么功名,反正都没什么好处。”几个红衣教女弟子,讥讽的笑声响成一片。

    申玉荇高挑的个子,端站于前,怜惜的望着徐蓉,微笑道:“不要以非黑即白的观念理解别人的话,局限自己的认知。当然要读书,读书能推动文明的进步。只不过没有功名,就一定要歧视吗?三年科举,成才的有几人?得意于那屈指可数的状元之才,放弃了更多的能人,这种科举制度真的是正确的吗?谁给才华以名额,将大部分人埋没在生活里?我想,你们内心也不粗糙,虽不读书,却学得会武功,没有文才,确有武才,这便是你们的能耐。可一句没功名,你们被称呼了这么多年粗鄙之人,被人骂久了,自己都甘愿套上枷锁,变的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分不清是非黑白,偏激短视,久而久之将整个天下的风气弄得乌烟瘴气。为了把幼子装进某个特定的模具,宁愿砍掉他们不合规格的手足,斩掉他们独特的犄角,这本身就是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虽然求得功名值得骄傲,但我更为那些失去机会的人感到惋惜,他们的异能因制度而被砍伐,因偏见而成了民间笑柄,本该百花齐放的世界,却处处充满被狭隘思想桎梏的无罪之囚。”

    申玉荇口若悬河的一番说辞,辨得徐蓉几人瞠目结舌,连左护法宁愿也怔得出神,徐蓉目不斜视的凝视着瘦高个子申玉荇,除了觉得他衣冠楚楚貌若潘安,这不急不缓润泽如玉的言谈,亦是令人叹服,徐蓉半天才回过神来,弱声道:“风气如此,那更不是我的过错,改变不了,自然要顺其自然啊。”

    申玉荇淡定飘逸,温文尔雅,微躬身看向年华不再的徐蓉的焦黄脸,浅问道:“无法改变风气,亦无法改变自己的思想吗?从没有人阻碍你追求你所追求的,为什么使自己的脑子里常存毫无意义的三六九等。宁可世代传承愚昧狭小的偏见,也不愿放宽眼界心胸实现后世未来吗?”

    “这?”徐蓉挠了挠脸,在脑中反复咂摸着申玉荇的话,一时迷雾,半晌,徐蓉缓和道:“我目前兴许还不能完全认同你的说法,但听你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我愿意再仔细考虑考虑你的话。”

    申玉荇望向桌后呆立的左护法宁愿,拱手道:“宁左护法,我们该说的话都已说完,无故打扰实在抱歉,希望此次事故不会影响了两派的友谊。”说罢老五申玉荇左右看了看身旁的老三赵玉常和老八单玉飞,再次道:“告辞。”赵玉常和单玉飞也随着施礼告辞。

    宁愿抬手还礼,目送着三人依次出了帐篷。

    这边被申玉荇说的有些云山雾罩的徐蓉,侧目对宁愿道:“这个俊书生说的似乎有点道理,我好像品出点意思。”

    宁愿则冷声道:“那就回自己的营房好好品一品,你们都出去吧,此事就此结束,谁都不要再提一句。”

    几个人尽皆领命道:“是。”随即陆续走了出去。

    返回风云馆营地的老三赵玉常,边走边对身旁的老五申玉荇和老八单玉飞说道:“老五这几句话着实是说到点子上了,红衣教那几个莽徒,估计也会有所反思。”

    老八单玉飞则嗤之以鼻,道:“咱们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即使讲再多,对那群没读过书的女人来讲,都是对牛弹琴。”

    “八师弟!”申玉荇忽然打断单玉飞的话,侧身站定,微微垂视,对单玉飞浅笑道:“我刚刚那些话,既是对她们讲的,也是对你讲的,她们是读书太少,而你是读书太多,虽立场不同,却各有各的偏狭。”说罢,申玉荇径直走向了自己的营房。

    老八单玉飞话噎了一半,在喉咙里难受,望着申玉荇的背影,想反驳两句,奈何是师兄为尊,喊了半个音及时收了,又低头细思,随后追问身前的老三赵玉常道:“三师兄?我偏狭了吗?”

    老三赵玉常则随口道:“没有,别听老五胡说。”赵玉常却很随性,事情一了就不再细究,转身忙别的事了。

    老八书痴单玉飞却是个心思重的人,无端被申玉荇指责两句,竟一夜不曾睡好觉,到了次日晨起,也不肯放过自己,非要找了几个师兄弟,反复聊着旧事,好一阵歹一阵,越聊越偏竟开始怀疑自己,只道“为何读了这么多书,还是救不了自己?”,最终大家受不了,非要求了老五申玉荇去陪他聊几句,说了几句缓和的话,方解开了单玉飞的心结。

    此事得以平息后,又一日午时,有风云馆外门弟子来到无双公子李玉让的帐中禀道:“大师兄,盟主已经返回。”

    李玉让等十二个师兄弟,急忙出帐迎接,孟笑离与右护法乌羽翻身下马,先见到了带人迎接的左护法宁愿,随后见到风云馆十二弟子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相迎。

    孟笑离脚步不停,直接入账,边走边回头问道:“李大公子,现在两派各汇聚了多少人?”

    李玉让道:“风云馆营内五百,城内城外负责谍报者无数。”

    左护法宁愿紧接着回答:“红衣教临近的弟子陆续赶到,凑一凑也大约五百人。”

    孟笑离握着马鞭,凝眉思虑,随后再次沉声问道:“东厂的队伍到哪了?”

    风云馆十一弟子姜玉钦上前道:“东厂大约八百侍卫,已趋近杭州城。”

    孟笑离在帐中来回踱步,说道:“幽狼门放弃与我们合作,不过,以我们现有的人手也足够应付东厂侍卫以及风云馆残余队伍,唯一的难题便是厂公崔心智,这个人不是容易对付的。”

    李玉让则提议道:“避其锋芒,或可一战。”

    孟笑离侧转头望向轻摇折扇的李玉让,面上惯有的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春风拂面带着七分暖,面上含笑眼角生花。

    孟笑离低头沉思一阵,随即命人清除闲杂人等,与李玉让等几个风云馆内门弟子,在营帐内商讨作战计划。

    反复调整方案后,孟笑离决定趁夜偷袭,争取在东厂侍卫赶来之前定下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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