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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回、撤职

    浑厚的声音在白纱后头传来,深沉有力,充满斥责:“你们俩好大的胆子,当起师父的家来了,风云馆还没归你们来管,任何决策都已不用过问我这个师父了吗?”

    李玉让与吴玉虬忙低头躬身,拱手拜道:“弟子不敢。”

    “不敢?”白纱后头一个模糊的身影站立起来,展开双臂骂道:“孤立岛一战你们带领师弟们不出手,武林大会放狂言被踢出同盟会,近些年你们师兄弟违背为师命令的事还少吗?还需要为师一一列举吗?为师一再包容你们的过失,你们却不知收敛,将雪球越滚越大,如今将风云馆在江湖中的地位都丢了,你们二人接下来还想做出什么壮举?”

    冷面书生吴玉虬胸口一沉,叹了一口气,拱手解释道:“师父,一切都是弟子的主意,连累大师兄在中间为难,师父曾说过,风云馆虽做的是传递江湖风云际会的秘事,但风云馆秉承的仍是正义,不可左右事实,不可故意扭曲人性,弟子认为红衣教确实是无辜的一方,风云馆不该助纣为虐。”

    “哼,”白纱后的人影一甩袖子,痛骂道:“你倒会拿为师的话来压为师了,你别忘了风云馆的规矩,不可改变事实走向永远是前提,没有这个前提,正义都是狗屁。”

    一句脏话,将李玉让与吴玉虬骂的一愣,不自觉互望一眼,心中只道师父再怒从不发粗俗言论,近些年闭关脾气越发古怪。

    见二人不再说话,姬水石沉吟片刻,然后命道:“为师也不想再跟你们多说废话,你们犯的错不可原谅,为师将你二人撤职,老十二高玉昊接替吴玉虬,南北丐帮都交给他负责,你们可有不服?”

    无双公子李玉让握着乌金扇的扇骨,低头点了点,拱手认同道:“弟子接受师父的安排。”

    冷面书生吴玉虬却拦住道:“等等,”然后向阁楼拱手求道:“师父,大师兄实在是受我挑唆,受我连累,弟子甘愿撤职,可他不该被撤职啊,大师兄是冤枉的。”

    “他不冤枉,”姬水石沉声道:“作为风云馆的大弟子,没有尽职尽责,反而做尽蠢事,一件连着一件,他根本没为风云馆考虑,更没意识到作为大弟子的重任,为师撤掉你二人的职务,也是让你们好好反省自身的责任和处境。”说罢,姬水石在白纱后一挥手,命道:“去吧!”

    吴玉虬仍要辩驳,却被李玉让拦住,李玉让用眼神压制住吴玉虬的情绪,吴玉虬只好冷静下来,与李玉让共同抬手,拜谢师父姬水石,随即二人退出苍宇殿。

    李玉让与吴玉虬二人被撤职,其余十名弟子也各自领受了杖刑,风云馆十二弟子尽皆停工养伤,无双公子李玉让却乐得自在,三日五日不在馆内,奔波于杭州府与襄阳府之间。冷面书生吴玉虬却满腹心事,终日提笔字画,再不然就闷在书房中独自看书。

    这一阵子,心事重重的不只吴玉虬一人,还有幽狼门掌门人钟离简,自从孤立岛一战,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丑姑娘吴茱萸,战后女儿又被锦衣卫抓进了大牢,钟离简救女心切,又不敢声张,但是想要救回女儿,必然会暴露二人关系不可。

    幽狼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能娶妻不能有后,刺客门不能有半分牵挂于世,虽然钟离简身为一教之主,更不敢破坏门中法则,一旦被人知道自己不但有过妻子,甚至还生有女儿,幽狼门内部必定大乱,到时候吴茱萸别想活命,自己的性命也将受到威胁。

    幽狼门门风特殊,门中弟子从小被灌输的都是冷血制度,扼杀一切人性情感,没有情感,却欲望丛生,别看钟离简铁血统治群狼,群狼只是迫于威慑,却没有一个甘心服从。

    这种不服从,幽狼门上下都心知肚明,甚至是摆在台面上的,钟离简利用特殊手段控制弟子屈服,加之自身的能力要盖过众弟子,方使得幽狼门能被制衡前行。

    最初统管幽狼门,钟离简不敢睡一个整觉,老门主半夜被自家人暗杀都是常事,钟离简也是靠此上位。

    这群弟子每天都像一头头恶狼,对自己龇牙咧嘴,又不敢真正反抗,钟离简手中把握着他们的命门,掐着他们的七寸,幽狼门弟子各个身经百战,能力超群,不服从又不得不屈从于钟离简,弟子们心狠如狼,钟离简更是一个冷血无情,残暴无道的统治者,这样一个统治者,必须一丝破绽都不能暴露给门中弟子们,一旦有了软肋,钟离简必将面临万劫不复。

    钟离简从庐州府清峻山庄返回淮安府七里山,七里山乃是一座石头山,所有屋舍都由石山开凿,山中地势复杂,非幽狼门内部人员,进山者必定迷失方向,不是饿死在山中某角落,便被幽狼门刺客斩杀分食了。

    钟离简走进山门,左拐右绕,曲曲折折,时而在山洞中穿行,时而在露天的石山上路过,终于挨近一个石门,按动机关,钟离简走了进去,石屋内一应家具样样齐全,与达官贵人的府第无异。

    石室内灯火通明,寒凉沁肌,钟离简显然已习惯了如此的居住环境。

    进到屋中,并无丫鬟小厮出来伺候,钟离简则亲力亲为,为自己烹茶,茶煮好后,钟离简便独自坐在木椅上,对着空荡荡的石屋,一边机械的饮茶一边双眼发直,陷入重重思考。

    此前为了寻找吴茱萸,钟离简托门中可信弟子黑燕子外出寻找,也未给出任何理由,黑燕子虽寻找吴茱萸却始终不知二人关系,私下里更不敢大胆猜测。

    为了能将吴茱萸从大牢中解救出来,钟离简将身边所有的关系都想了一遍,唯一能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此事的,应该就是锦衣卫,锦衣卫与朝廷暗斗中,与幽狼门有过多次合作,在锦衣卫镇抚使秦召那里,钟离简自认为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于是,钟离简写了一封拜帖,又准备了两份厚礼,叫弟子黑燕子跟随,二人赶赴了京城,寻到了秦召的府邸。

    秦召在府中书房苦坐,经由门人呈报上一方拜帖,秦召随心的翻看,方知是幽狼门门主钟离简求见。有过多次秘密合作,加之幽狼门在江湖中的地位,钟离简的面子秦召还是要给的。

    秦召一边疑心钟离简的目的,一边亲自出府门迎接,与钟离简互谦互让进了厅下,黑燕子只在厅外端着礼盒听候。

    秦召与钟离简在厅下寒暄过后,茶点齐备,秦召屏退众丫鬟、小厮,向钟离简发问道:“钟离门主百忙之中,能来敝舍探望,必定是有要事指派,钟离门主尽管说来,小弟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离简一向不苟言笑,如今求人办事难得的咧开了嘴,笑的极不自然,甚至有些丑陋,钟离简用手不停的捋着颌下山羊须,掩饰着尴尬,然后回答道:“不瞒秦兄弟,愚兄确实有件为难事,想要劳烦你帮忙。”

    秦召心生好奇,爽口答道:“钟离门主尽管说来。”

    钟离简便娓娓说道:“上些日子红衣教抓进来一批弟子,其中有一个姑娘,与我有亲,既然见到了不能不捞她一把,还望秦兄弟体谅,能否为我那亲戚指条明路?”

    秦召眉头一皱,口中发出“嘶哈”的一声,由于喉咙曾受过伤,秦召的嗓音一向低沉嘶哑,这“斯哈”一声更是难听至极,随后反问道:“小弟不知,钟离门主主持幽狼门这么多年,竟还有亲属在外?”

    钟离简深叹一口气,回答道:“幽狼门虽了无牵挂,但谁活于世,没有个三亲六故,总要有些粘连,我虽无后,亲人却可延续血脉,虽非至亲,也不能坐视不理,故此,想办法求秦兄弟周旋。”

    秦召扁了扁嘴,眉头紧锁,低头沉思半晌,然后深出一口气,为难道:“钟离门主,不是小弟故意摆架子,若是别的案子,我还可向上级求上一求,如今红衣教犯人是重中之重,锦衣卫上下不敢有丝毫松懈,你若是想见一见,说上几句话,小弟倒能做这个主,若是想从大牢里提人,眼下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圣上正盯着此事呢,红衣教的犯人,谁都不敢妄动。”

    钟离简摇了摇头,愁容满面,叹道:“哎!我当然理解秦兄弟的为难之处,可是那红衣教被捉弟子众多,有没有可能暗中调包,换出来一个呢?”

    秦召摆摆手,否定道:“红衣教弟子再多,锦衣卫都有备案,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一个,锦衣卫都得被问罪,莫说带出来一个大活人,就是死的,都得请三五个仵作,反复证明,确定死亡,尸体要被投到指定地点进行焚烧,若从锦衣卫大牢完整的带出去一个活人,想都别想。”

    见钟离简垂着头沉思,秦召建议道:“所以钟离门主,若不是什么至亲骨肉,咱们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钟离简虽心知困难重重,但怎能就此罢休,于是又抬起头,问道:“虽不是至亲骨肉,但总要仁至义尽,我钟离简能做到的就尽量做吧,做不成再说别的,我这里写了一封拜帖,还劳烦秦兄弟通融,能帮我递给指挥使唐雀,银钱都不是问题,还望我能见一见他,容我说几句话。”

    秦召无奈的摇摇头,道:“既然如此,小弟也不再多劝,拜帖我收下,找机会我会交给指挥使,至于他见不见,或者此事能不能成,就靠钟离门主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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