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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寒假,各专业学生大多已经结课,每日打扫教室的工作也暂且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年前的清扫和校园维护工作。

    秋池被安排和一个四十来岁的男性Beta一同负责西区部分树木的剪枝工作,两人一人拿着把电剪刀,一路从小操场修到篮球场旁。

    几个连排的篮球场上满是学生,个位数的天气,秋池看见那里边有些人才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衫,还嫌热似的抖着衣领,浑然一副还活在夏季的模样。

    和他一起的男人姓陈,他先是示意秋池停一停,然后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紧接着肩膀耸动了几下,又伸手去捶捏自己酸胀的右肩。

    “咱们不然停下来歇会儿吧?”他提议,“那边还剩一大片呢,照这么剪下去咱这手腕和肩膀今晚就得废了。”

    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秋池的手也酸了,于是便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

    两人坐在篮球场一角的木椅上,男人往裤兜里一摸,翻出半盒烟和打火机,他先是往自己手里夹了一根,随后又下意识地递了一根过去给秋池。

    秋池没接,低声拒绝:“我不抽烟。”

    “男人哪有不会抽烟的。”

    “抽不来。”

    “行吧。”男人于是只好把那根烟又重新塞回到了烟盒里去。

    秋池并不是善谈的人,而那男人则沉默地抽着烟,时不时往那篮球场上瞟上几眼,场上一水的年轻Alpha,被一群漂亮的Omega簇拥着,男女都有,怎么看都养眼。

    “啧,”秋池听见他轻声感慨,“全国的稀缺人类估计都在我们学校里了吧?怪不得都说B市‘人杰地灵’,我好几个朋友都想往咱们学校里挤呢,还问我有没有门路。”

    秋池没接话。

    “听我女儿讲,现在年级里分的‘实验班’名额大多都是留给AO的,咱们这种普通小孩,就是铆足了劲头也挤不进去。”他叹口气,吐出一口烟,“而且虽然说中高考用的都是同一张卷子,但大部分好学校对稀缺人种和普通人种的分数要求都不一样,每年都有人抗议说不公平嘛,但是最后还是没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只听他紧接着又道:“这群少爷小姐,从出生时就注定了一辈子好命,投胎也是门技术活啊——”

    “你说是不是?”

    秋池看见了傅向隅,他也在篮球场上,穿一件灰色无帽卫衣,阳光下秋池发现他的瞳孔颜色比别人的要略浅些,像是灰褐色的。

    场边有几个Omega举起了手机,都对着同一个方向,几个人靠在一起笑得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秋池觉得他们大概率是在拍傅向隅他们。

    “小秋?”男人碰了他手肘一下。

    秋池这才醒过神来,他抓住手指搓了搓,刚才在动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坐下了,冷风一吹,才发现手指被冻得僵冷。

    “嗯,”他低声回应,“是吧。”

    男人发觉和他闲聊很是没趣,于是便在这一片烟雾缭绕中看起了手机,手机里很快传出了阵阵或滑稽或感伤的音乐,过得很快,一首接着一首,大多都唱不完一段话。

    到底是冬天,就算有太阳,室外也不算太暖和,秋池只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就又将其重新揣回到了衣兜里。

    他开始发呆,直到一颗篮球滚落到他脚边。

    一个Alpha跑过来,只手捡起了那颗球,紧接着那个人就着这个捡球的姿势,从下往上看了秋池一眼。

    “是你啊。”那人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就这么拿着球站在原地,没有动。

    秋池抬头看他,他怔楞片刻,才想起这人是谁,开学时两人见过,还闹了点不愉快,秋池对他的印象很差。前段时间他又听同事偶然提起过,说是这位学生似乎总喜欢和Beta过不去,让他们没事最好躲远点,再缺钱都别接他们宿舍的活儿。

    球场上远远近近的篮球撞击到塑胶地面,复又弹起,落成一片错落的杂音。

    秋池没说话,但明显有些心烦。

    段鑫烨抱着球,继续审视着他:“喂,我听说你以前也是都兰的学生,对吧?”

    “所以现在为什么会弄得这么惨?”

    他是真挺好奇的,学校里认识秋池的人并不多,更别说其中能与他的朋友圈相重合的部分。

    都兰建校几百年,眼前这人是第一个明面上被开除的学生,别说他好奇,所有对这事有所耳闻的人,其实都挺好奇的。

    段鑫烨本来就是因为好奇随口问问,想着对方不回也拉倒。但莫名的,段鑫烨就是不喜欢他这副姿态。

    面前长椅上这人微垂着眼,整个人透着股淡淡的阴郁气息,仿佛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而且段鑫烨总觉得他长得有点像自己念中学时特看不爽的一个同窗,又那么刚好,这两人连性别都一样。

    可秋池却依然保持沉默。

    于是段鑫烨一言不合就把手里的球往秋池身上丢去:“说话啊你。”

    秋池抬手挡掉了,他默默站起身,打算回去继续工作,长椅另一端原本正在抽烟的那个男人见状忙把烟一掐,也跟着一道起身。

    见他跟个哑巴一样,段鑫烨登时更不爽了,捡起掉在地上的那颗球,再次随手往秋池后背一砸,却不想这次竟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身上。

    那和秋池一块的大叔看起来也有些不高兴了,他转身瞪了段鑫烨一眼:“你干什么?”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他在垃圾桶上掐灭烟,然后又伸手拍了拍秋池被弄脏的后背。

    “关你屁事。”段鑫烨皱眉道。

    眼看这边要起冲突,刚刚和段鑫烨一起打球的那群人也纷纷小跑着赶了过来。

    “我去,”有人拍了下段鑫烨的肩膀,“叶子,派你去捡个球你捡到北极去了?”

    傅向隅也在其中,他看见秋池,目光里不自觉地便带上了几分审视的好奇意味。上上周他们那组作业展示得了第一,别组出现的那些小错误,他们的作业里却连一个都没犯。

    “发生啥事了?”又有人问段鑫烨,“谁又惹到你了?”

    段鑫烨这人一贯幼稚,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德行,对那些合拍的朋友,好也是好得不得了,而对那些不喜欢的,他则时刻摆出一副“嫉恶如仇”的架势。

    除此之外,段鑫烨似乎还是个天生的“种族歧视者”,他讨厌Beta,尤其是男性Beta,这点熟悉他的人一般都会有所耳闻。

    他父亲是位政客,怕这事让媒体拿去大做文章,私底下也为此打骂警告过他好几次,可惜越骂段鑫烨就越是反骨,三番四次和人起冲突,好在每次他家律师赶来的都很及时,赔钱赔得也很大方,故而才一直没弄出过什么丑闻来。

    傅向隅见状捏了捏段鑫烨的肩膀,警告他道:“鑫烨,你别没事找事。”

    他声音很低,带着股莫名的压迫感。

    他们这些人身上都带有阻隔贴,信息素轻易不外泄,而且傅向隅没事也不太喜欢用信息素来压制别人,因此对段鑫烨此时还只是话里的警告。

    “一点小事而已,咱们不是出来放松的吗?别弄的这么沉重,”站在傅向隅旁侧的秦蔚也缓和道,“这样吧,我去给大家买几瓶冷饮,各自都压压火气。”

    说罢他便抬手揽过傅向隅的肩膀,问他:“一起?”

    傅向隅没拒绝。

    在场的几人其实都有些不太愿意陪着段鑫烨丢那个脸,心里或有或无的,都认为和一个校工纠缠吵闹是件很跌份的事儿,再加上旁人也没他那么大火气,于是一人上前搓哄两句,也就把段鑫烨给哄拽回去了。

    等人走了,跟秋池一块的那个男人还在低声喃喃:“你说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秋池摇摇头,示意他继续回去工作。

    男人也就是嘴上抱怨几句,并没有真要去和段鑫烨较真的意思,一是因为这事反正也不是冲他,二是这学校里藏龙卧虎,到时候莫名其妙地就丢了工作,这年头到了他这个岁数,工作实在不好找,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就算段鑫烨刚是冲他来的,他其实也不敢怎么样。

    刚才秋池他们过来的地方就有一台自动售货机,因此傅向隅他们便自然而然的与他们两人同路。

    到了地方,秦蔚先一步站到饮料售卖机前,傅向隅没有跟上去,脚步稍一缓,于是紧接着秋池便走上前,自然与他比肩。

    他状若无意地偏过头,问:“为什么不收钱?”

    秋池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傅向隅问的突然,秋池过了会儿才想起他话里的“钱”是什么钱。

    他犹豫着,但最后还是轻声回答:“你给的太多了……”

    傅向隅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个理由不太合理,毕竟没人会嫌钱多。

    见傅向隅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于是秋池又小声解释道:“我怕你到时候会反过来告我讹诈。”

    这倒是真话。

    傅向隅:……

    “而且我其实也没做什么,无功不受禄。”

    还不等傅向隅开口,那边的秦蔚忽地喊了他一句:“向隅,我手拿不下了,快过来帮忙。”

    傅向隅于是便朝他走了过去。

    回来时,傅向隅往秋池手里递了瓶饮料,秋池低头看了眼,发现那是一小罐咖啡,还是温热的,他微微愣了一下,看向傅向隅的目光有几分错愕。

    秦蔚也走上来,对着他笑:“不好意思啊哥,刚我们那朋友脾气确实不太好。”

    秋池明白过来,这罐饮料大概是他们拿来替段鑫烨“赔罪”的,他轻轻摇头,说:“没事。”

    傅向隅不经意地瞥了眼他那双被冻红的手,没说话。

    “你那衣服,”秦蔚指了指后背的位置,“没事吧?”

    秋池摇摇头。

    “那就好。”

    秋池知道和傅向隅一块的这个人,同样也是S级Alpha,比傅向隅他们要高两级,是大三的学生,在学校里名声出奇的好,就算是到食堂打饭,也没听说有哪位阿姨舍得给他手抖。

    “谢谢……饮料。”秋池捧着那瓶饮料,手心里全是暖意,说话时他和傅向隅的目光不经意地对上了,但很快他就先一步挪。

    “客气,”秦蔚笑道,“那我们先走了?”

    秋池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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