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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庚戌土断,五斗米道 137:百官再谏褚蒜子,朝廷一请杜子恭

    丞相司马昱率领百官进谏,没走多远,只见一个小太监从阴阳殿,快步走出来,匆匆忙忙不知要办何事。小太监一路小跑,从丞相司马昱身前掠过,司马昱几步跟上,上前拦住小太监,问道:“小公公留步,如此匆忙,是要办什么事?”

    “回禀丞相,卢大国师炮制饵药,担心药材不够,命小奴照单抓药。”

    “抓药?药方在何处?”

    “就是此方。”

    司马昱、庾希、谢安三人看过药方,共有七味。谢安说道:“这修炼辟谷的药方,十分诡异,不如一并呈报太后。”

    小太监道:“大人不可拿走,小奴如何交代?”

    “本相索要,乃是呈报太后,你对皇上言之无妨,罪责本相担当。”丞相哪里在乎小太监,带着一干大臣去往崇德宫。

    十几个大臣,站在崇德宫内,把道士入宫、修炼辟谷之事,一一陈述,褚蒜子道:“皇上读经论道,也是好学之心,只是修炼辟谷,寻长生不老之术,只听说过,从未见过。”

    司马昱道:“微臣以为,绝食辟谷,只食饵药,真假难辨。今从太监手中劫获药方一张,呈报太后。”

    太后草草看了药方,一旁谢安更是直言不讳:“为君之人,行天子事,修炼辟谷,非天子之责,万不让皇上修炼。微臣斗胆以为,皇上已是走火入魔。”

    褚蒜子道:“诸位卿家,有何良策?”

    司马昱道:“微臣以为,太后降旨,先清肃宫中五斗米道,再清肃各州县五斗米道,必要之时,用兵镇压,万不可使五斗米道,乱了朝廷政事。”

    “五斗米道,天下盛行,百姓拥戴,颇得人心。一旦清肃,只恐百姓生怨,揭竿而起。诸位卿家,还需想一个既清道士,又安百姓的办法。”

    谢安道:“微臣听说,这大国师卢嘏有一师弟,名曰杜子恭,行道问医,救过不少人,不如请他,前来劝说。”

    “就依谢安所言,请那杜子恭前来,看看皇上吃的饵药,能否有长生不老之效。”

    满朝大臣多是不信饵药,古往今来,君王为求长生不老,比比皆是,争相修炼长生不老之术。有唐代诗人孟郊做《求仙曲》为证:

    仙教生为门,仙宗静为根。持心若妄求,服食安足论。

    铲惑有灵药,饵真成本源。自当出尘网,驭凤登昆仑。

    这位大名鼎鼎的杜子恭,也是道家之人,行医问药,在东晋年间颇有名气,也是受当朝士族所赏识。名医杜子恭出入士族府邸看病,就住在京城,很快便被官府找到,跟随谢安入宫。

    在崇德宫,杜子恭拜见褚太后,司马昱、庾希、王彪之也在一旁陪同。褚蒜子打量一番,只见这杜子恭身长不过六尺,束发插簪,鹤纹眉,细长眼,通天鼻梁,薄嘴唇,几缕细髯垂于胸前。一身青蓝道袍,足蹬布鞋,怀抱拂尘。

    褚蒜子道:“道长大名,早有耳闻,今日相邀,实为求师问道,还望赐教。”

    杜子恭道:“太后听政社稷,万民敬服,贫道岂敢言教。”

    “哀家不懂,五斗米道,因何而来?”

    杜子恭道:“五斗米道本是天师道分派,求道之人,供奉五斗米,便可收为道徒。道家修行,在于尝草制药,疗病去疾,亦有习武修身,皆是养生之道。”

    褚蒜子点点头,“皇上迷信辟谷,拜卢嘏为师,入五斗米道。整日修炼辟谷,欲求仙骨,长生不老,升天成仙。哀家只曾听说,从未见真,果真如此么?”

    杜子恭道:“修道练功,本为养生,能否成仙,贫道也是只听说,从没见过,但误入歧途,便会走火入魔。”

    褚太后问:“皇上服用的药材,已开出方子,杜先生当世名医,不妨说说。”

    从小太监那里索取的药方,拿了出来,褚蒜子道:“陛下修炼辟谷,欲七七四十九天,一七饵药夜明砂、二七饵药为秋石、三七饵药乃是红铅、四七饵药为是蟾酥、五七饵药为紫石英、六七饵药为朱砂、七七饵药为流珠炼制的仙丹。若练满七七,辟谷可成否?”

    杜子恭听了,两眼诧异,连连摇头,作揖说道:“回禀太后,这些饵药,虽有些药性,但如此修炼,实难成仙。”

    “为何?”

    杜子恭道:“夜明砂乃是蝙蝠屎、秋石乃是童子尿、红铅乃是处子血、蟾酥乃是蛤蟆皮上的白脂......”

    “够了!”听完前四味饵药的来源,褚太后怒气骤生,说道:“这求的哪门子仙?蝙蝠屎、童子尿、处子血,整日吃这腌臜之物,几时成仙?一派胡言!”

    杜子恭道:“太后息怒,这前三味,虽是腌臜,好歹无甚毒性,后四味药,蟾酥、紫石英、朱砂皆有毒性,而那流珠,又称水银,毒性更大。即便炼成丹药,也当因人而异,慎重下药。”

    “啊?”褚蒜子惊的站起身来,怒道:“这修道成仙,如此说来,是越发荒唐了。”

    杜子恭道“修道之人,服用饵药,也要因人而异。但卢嘏所选七味药材,恐怕不适用天子。”

    “哀家也是尊道敬法之人,欲求道长,说服皇上,重归正业,摒弃邪念。”

    杜子恭听了,将大拇指压在无名指上,不禁念道:“无量天尊。天子废朝,投身道法,本不应该,只恐走火入魔,贫道亲会卢嘏,说服其心,让皇上放弃修道。”

    “杜道长务必在二七之前,说服天子,哀家定有重谢。”

    ......

    几个太监带着杜子恭来到阴阳殿外,要见卢嘏、卢敕兄弟,把守苑门的道童一看,自然认得,赶忙作揖道:“原来是师叔到此,待徒儿进去禀报一声。”

    杜子恭在京城名望不逊卢嘏,等了少时,只见卢嘏走了出来。杜子恭上前一步,作揖道:“卢师兄别来无恙?”

    “子恭师弟,来的正好,快快有请。”

    已经不许外人进入的阴阳殿苑门,破例请杜子恭入宫苑,正殿门前,依旧有众多道童守护,杜子恭停住脚步,问道:“皇上莫非就在正殿?”

    “皇上打坐修法,不可惊扰。”卢嘏道,

    杜子恭道:“师兄恕我直言,我五斗米道,行医去疾,治病救人,广得人心,如今师兄受命天子,教天子修炼道法,辟谷成仙,小弟不敢苟同。”

    “天子修炼辟谷,古今未有,五斗米教开史上先河,度天子成仙,有何不可?”

    两人边走边聊,去了旁边一间厢房,杜子恭道:“如今京师成了什么样子,百姓舍吃舍穿,不给朝廷纳税,献米入道;籍册子民,全成了道家米户。长此以往,百官必怒,朝廷要问罪于道家啊。”

    “此乃政教合一,先师张鲁未成此愿,卢嘏效仿先师,以教立朝,必能弘扬道法,五斗米道终为天下正宗。”卢嘏道。

    杜子恭又道:“师兄为天子下饵药,可我遍观处方,七味药材,内含毒性,稍有不慎,恐伤性命啊。”

    “师弟多虑了,皇上已服用寒食散数日,通体变暖,服下夜明砂,两眼矍铄,灵光照人,必生仙骨。”

    “自古多传成仙之人,可人世间,谁又见过仙人?”

    “凡间仙子,都以俗身护体,“仙人”二字,岂是写在脸上的?”卢嘏道。

    杜子恭站起身来,作揖道:“小弟此行,非我所愿,乃是当朝褚太后所托,自古道家不与朝廷为敌,万望师兄慎重。”

    “卢某出家之日,便以身许法,以命守道。皇上得道,已归玉帝,不归太后。”卢嘏道。

    “道,可道,非常道。师弟修行,仅是行医,我道门发扬光大,更需大胆而为,道主天下。”

    百般劝说,卢嘏不听忠言,杜子恭无奈摇摇头,长叹一声离开厢房,径直而去。看着师兄弟不欢而散,卢嘏执迷不悟,掐指念道:“度人无量天尊!”真可谓:

    迷信不死欲求仙,教法缥乎真如烟。未晓幽冥虚架构,应知天界是黄泉。

    心高难离人身骨,药毒妄谈逃俗缘?唯有长河千载逝,依然山水大无边。

    一番劝说不成杜子恭步行缓慢,无功而返,出了太极殿的苑门,不敢直视。百官都在宫外等候,丞相司马昱问道:“道长可见到皇上?”

    “未曾见到。”

    “那道长劝说卢嘏如何?”

    “师兄利令智昏,不听劝言。”

    丞相司马昱走到百官面前,厉声道:“诸位臣公,事不由己,谁愿与本相,闯宫进谏。”,

    庾希、王彪之、谢安、车胤等纷纷说道:“我等愿与丞相同去!”其他官员也纷纷响应。

    “走!”司马昱、庾希、王彪之、谢安带领百官,眼看将至阴阳殿,只见宫门之外,有上百道童,拦住去路。

    为首一个祭酒道人,所谓祭酒就是道士中的头目,称之为祭酒。祭酒道士挡住去路,质问道:“皇上未召,诸位大人,不可入内。”

    司马昱、谢安等人一看深宫大内,有这么多道士入宫,不免大吃一惊,谢安道:“皇宫大内,光天化日,岂容出家人汇聚于此?”

    祭酒道士言:“天子弘法,已皈依五斗米道,贫道等以法护君,人臣不得靠近。”

    僵持之时,又有不少道人从阴阳殿涌出,便是一百名鬼卒道童。入宫护法的鬼卒,是因为级别最低,称之为鬼卒,受祭酒道士指挥。

    祭酒道士怀抱拂尘,鬼卒道士各持宝剑,剑锋相向,无人敢近。一看这般道士,众官员也奈何不得,谢安道:“妖道势众,此事不可鲁莽,我等一起启奏太后,言明厉害,再做决定。万不得已,就请太后摄政,力挽危局。”

    司马昱点点头道:“侍中所言,甚合我意,走!我等去崇德宫进谏。”

    司马昱、谢安等一干大臣,不与阴阳殿的道士一般见识,另走蹊径,去往崇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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