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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宝荔不曾想进来的会是叶南容,诧声道:“郎君。”

    凝烟眼睫迟缓轻眨,又惶然朝一旁看去,对上叶南容深暗的眼眸,只感觉呼吸紧了紧。

    空气里的凉意拍打到肌肤上,泛起细小的疙瘩,凝烟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衣衫不整,虽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可她依旧难免羞涩。

    几乎是抖着手把衣服拢住,一双眼睛无措闪动。

    叶南容眼里也恢复了平静,这般故作的诱引,大约也是她的招数吧,毕竟昨夜她就很主动。

    只是原本想责问的话,不知为何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望着妻子问:“身体好些了吗?”

    凝烟不自在的拢着衣裳,湿潮的布料被她压皱贴紧在身上,几根手指头攥的用力,只有声音轻低不稳,“好多了。”

    “那就好。”

    说完,屋内就沉默了下来。

    凝烟咬着唇,一时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可他是自己的夫君,似乎也没什么好觉得尴尬。

    叶南容看她用齿尖将唇瓣扯咬得微微泛着白,眉心不由折起。

    明知她是刻意所为,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也确实装的到位,若他没有听到凌琴那番话,如今只怕会后悔是自己做的太过分。

    “夫君可用过饭了?”

    凝烟想了半天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她自己没什么胃口,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说:“若是还没有,我陪夫君一同用些。”

    “我吃过了。”

    一口回绝的声音清清冷冷,大约是现在病着,人也跟着脆弱,凝烟感觉自己捧起来的心被一阵冷风吹得瑟缩,无比落寞的哦了声。

    叶南容原本是要去见叶二爷,特意来这一趟却让他看了回戏,这会儿已然没耐心去管凝烟的那点情绪,准备要走,宝杏就端着水走了进来,随后而来的还有玉竹。

    两人欠了欠身,玉竹忽然关切开口,“陈大夫交代了夫人这两日要好好休息,不如郎君暂住东厢房,春闱在即,也免得夫人将病气过给郎君。”

    叶南容看了眼凝烟,今日的事他虽没有责问,但也不想纵容,视线扫过她被衣衫潮贴着的身段,他搬到东厢房,她大约就也能明白这些手段对自己无用,于是点头道:“也好。”

    叶南容一走,宝杏险些对着玉竹炸毛,玉竹一脸无辜的朝凝烟道:“奴婢也是为夫人着想,而且万一郎君染了病气,耽误春闱,可是谁也负责不起的事。”

    “夫人先歇息着,奴婢去帮郎君收拾屋子。”

    宝杏朝着玉竹的背影恨恨咬牙,扭头对宝荔抱怨,“她这哪是安好心的样子,还有白天指路也指的不清不楚。”

    凝烟心里也清楚,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的,夫君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烟儿要嫁人了,往后祖母就护不住你了,烟儿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祖母就怕你受委屈。”

    想到临行前,祖母揽着自己依依不舍,千叮万嘱说得话,凝烟鼻子发酸,虚弱的身子支撑不起她的乐观。

    凝烟黯然垂着眼睛,眼角发红,拿了粒饴糖放进口中,抿出甜味,才轻声说:“我今日好累,想好好休息。”

    她只想好好休息,什么都不想去想。

    *

    杨秉屹穿过梅林又走过一段极为幽静的曲折小径,才到叶忱所住的汲雪居。

    叶忱喜净,不止院落在最僻静的西边,就连汲雪居里也只有两个婢子,若主子不传,更是不能随意走动吵闹。

    此刻院中一人也无,正屋也没有点烛,杨秉屹绕着连通的西侧廊庑往叶忱的书斋去。

    泛黄的烛光从雕花槅扇门上透出,杨秉屹走上前扣门,“大人。”

    “进。”

    少倾,声音才隔门传来。

    杨秉屹推门进去,叶忱闲适的正站在黄花梨的书桌后写字,走笔随意自在,轻曳的烛光半照在他脸上,拓着几分悠然意态。

    杨秉屹却是一个敛神,他可不认为叶忱是真的闲情逸致,过去大人是偶尔会有作画写字的雅兴,可如今他只会在不虞的时候写字。

    藏锋在笔势间,丝毫不让情绪外泄,甚至旁人看不出一点异样。

    随着杨秉屹推门带进来的风吹动烛火,照在叶忱脸上的光也暗了暗,他抬起眼帘,“何事?”

    虽然不知道叶忱为得什么生怒,但这种时候,杨秉屹一定是言简意赅,“老夫人请大人过去一趟。”

    “知道了。”

    纸上的字只写到一半,叶忱搁下笔,留下生硬的断口。

    叶忱确实在不悦,无他,就是那纠缠他十多年的无疾之痛。

    悬寒寺主持给他的佛珠确实能减轻痛楚,可却无法彻底消除影响,从昨日突然的剧痛开始,几乎就没有停止过。

    又在折腾什么?

    他不在乎那人的死活,他厌恶的是,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掌控他的弱点,而他却束手无策。

    *

    叶老夫人住在合安院,叶忱到时方嬷嬷正站在石阶上等候,见他走来,几步下了台阶相迎,“六爷来了。”

    叶忱点头往屋里走,“母亲可在屋内。”

    “正等着六爷呢。”

    方嬷嬷迎着叶忱走进屋子,合上门转身去备茶水。

    叶老夫人年事以高,一贯也睡得早,这会儿正侧靠在罗汉床上打倦。

    “母亲。”

    听见叶忱声音,叶老夫人睁开眼:“柬之来了。”

    她一遍坐直身,招手让叶忱快坐。

    叶忱掀了衣袍在下首的圈椅上坐下,微笑问:“母亲这个时候找我,不知是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这不忙完了三郎的亲事,得空想起,所以叫你来问问。”叶老夫人和蔼笑着,语气略带试探,“就是前些日子,陆老的小女儿出嫁,你怎么没有前去。”

    陆七娘是陆承淮的老来女,极为疼爱,出嫁宴更是办的热闹奢华,朝中官员哪个不前去道贺。

    她虽不多打听朝堂上的事,但多少也知道叶忱与陆承淮在推行新政上意见相左,陆老虽然年事已高,但在朝中的影响力举重若轻,不容小觑,早前他想要辞官还乡,圣上非但没有答应,现在还让他做了小皇子的老师,就更不能与他有明面的矛盾。

    “母亲宽心,我那日恰好被皇上留在了宫中过不去,老师是知道的。”

    叶忱语态从容,叶老夫人知道他处事自有自己的决断,笑着点点头,“那就好。”

    揭过这茬,叶老夫人又借机提起催他成家的事,“连你侄儿都已经成了亲,你也该考虑考虑,身边有个体己的。”

    “母亲这话,劝谁都比劝我来的管用。”叶忱玩笑般对叶老夫人道:“母亲知道的,我可是不敢呵。”

    叶老夫人看着他,眼中情绪几番转换后,黯然垂下眼皮,难言的苦楚闪动在眼中,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儿子到底还是与自己离心。

    叶忱也收起笑,有一搭没一搭拨捻着佛珠,淡而不厌的询问:“也不早了,母亲可要早些歇息?”

    “六爷不如喝口茶再走。”方嬷嬷笑说着端着两盏进来。

    叶忱颔首,“也好。”

    方嬷嬷放下一盏茶,又走到叶老夫人身侧,递茶的同时说,“巽竹院传来消息,三郎今夜宿到了西厢房。”

    “什么?”叶老夫人蓦的提高声音。

    新婚第二日夫妻就不同房,像什么样子。

    她直皱起眉头,让方嬷嬷说仔细。

    方嬷嬷低声道:“这不是三少夫人病了,大约也是怕扰了三郎温习。”

    叶忱半垂着眼喝茶,闻言眸光轻动,嗒的一声搁下茶盏,问:“出什么事了?”

    方嬷嬷不防会听着叶忱问话,下意识便回道:“是晌午的时候,三少夫人忽然就高热病下了。”

    病了?

    叶忱余光落在手腕带着的佛珠上,不经意的,一些微妙思绪从心中生出。

    “方才丫鬟又来传。”方嬷嬷顺口说着,意识到将小夫妻间的事说给叶忱听总不好。

    于是想了想,岔开话头说:“也是巧,不仅三少夫人突然病了,二房的表姑娘也犯旧疾,这不,两人一同请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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