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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景使

    晏可际身上难以凝成稳定的护体真气,即便看到了刺客,他也不敢拔刀上前阻拦。但拔刀上前阻拦的本事没有,掀起一块脚下的砖瓦,运起摧敌真气,砸砸这群黑衣游侠的本领还是有的。这一砸之下,堡垒内瞬间响动了起来,但这些士卒都并不能都算作武毅。晏可际不清楚这伍家究竟有没有武毅,又有多少武毅,一时也不敢轻出。

    但过不多时,石堡内又传出刀剑碰撞之声。不一会儿,便有一个黑衣客从堡中冲了出来,竟也不往别处走,直往晏可际藏身处而来。晏可际一时无法,只得拔刀出来,两人刀剑相交,震得双方都从房顶落下来。晏可际护体真气不稳,不敢久留,便欲走时,那刺客却不依不饶,只欲取晏可际性命。这刺客轻功颇好,晏可际一时不得脱身,只得奋力使刀与他相斗。

    云亭门的外功其实颇以狠快著称,因为云亭门内功为天下称道,寻常游侠武毅极难破开云亭门的护体真气,因而云亭门便讲究持刀狠拼,不重用招式遮护,重攻不重防。

    但晏可际此时护体真气脆弱不堪,哪里敢用这等打法。只得全力使刀挡住对方的进招,但这人却悍不畏死,竟主动挨上了晏可际一刀,全力向下一击,当即在晏可际的右腿上留下了一道伤口。这贼子右肩的护体真气也被晏可际击破,一刀而下,几乎划到心口。但此时晏可际已经清楚,这贼子定是要配合他伙伴来取他性命的,断晏可际右腿,就是防止晏可际逃跑。

    晏可际知道此时不能再留,必需立即撤离此地。

    但欲走时,屋中却又有一人落下来,一手持剑一手拿戈,架住两人的脖颈道:“两位深夜到访石堡,何必早走,不如到石堡牢中叙叙话,如何?”

    这人语气甚为温和,倒真像情人做客一般,看容貌是个头发花白,虎背熊腰,面上挂着疤痕,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有劳,但今日并非佳期,来日某定当赴约。”那黑衣客倒也颇为温和地回道。

    疤痕男子立即把架在晏可际脖子上的剑也一并拿起向那黑衣客砍去。剑戈齐用,却仍被那黑衣男子的护体真气挡住,疤痕男子手中一震。只一霎那,那黑衣客便从容地运起轻功逃开了。

    但晏可际却没有逃跑,倒不是他右腿受伤了,而是因为他真的想见一见石堡的伍家家主。

    他半倚在墙边,笑道:“石堡今天是姓然,还是姓景,还是姓伍啊?”

    疤痕男子转过脸来,道:“我知你想说什么,这帮刺客皆是然人对不对?不过然人势大,走了也只能任他们走了。你却得跟我回去,我看你像个不成器的游侠,连个护体真气都结不踏实,只是你年纪看着还轻。这么年轻何必出来跟着商队跑江湖,倒应老老实实地随着师父学上几年,也不至于来此作了替死鬼。”

    晏可际差点没被这疤痕男子的话噎死,看样子这疤痕男子只把自己当作一个不成器的小学徒,为了赚几个钱跟着商队跑江湖。这疤痕真长错地方了,就应该长在眼睛上。

    他也不发怒,只笑嘻嘻地说道:“那看来今天石堡是姓然了?”

    虽是笑嘻嘻的,晏可际心中却是颇为沉重。如若这疤痕男子代表伍家的态度,那只能说伍家如今惧然如虎,自己在这玉中城中,举目皆敌,恐怕难以讨得什么好下场。

    但自己既然来此,自当全力一搏,赌一赌这汉子是不是忠于伍家,到时实在不行也不过脚底开溜罢了。

    但那疤脸汉子听了如此无理之语,却也不生气,只笑道:“看你是个景人吧?那也不怪你愤恨,不过今天挨上景府空空,也活该你们景人倒霉。”

    说完,便欲收了晏可际的横刀。

    这晏可际却在一旁站定,怒骂道:“混账东西,我奉大景漆左路领军之命来此与你家堡主公干,你却好生无礼,不怕景军天威吗?”

    那汉子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了:“周将军的名号我也是知道的,你一个护体真气都结不成的少年郎,怎么会是他的使者?”

    “糊涂,如今然使入境,我是也得是景国使者,不是也得是。今天他们然人就敢过来杀你们伍家家主,明天敢干什么,你敢想吗?”晏可际怒斥道。

    这汉子竟一时懵了。晏可际继续道:“我就算是景国一介布衣,那也不惧于此危难之际为国效力。你身为玉中游侠,怎么胆小如鼠,何况你也不想想那然国武毅为什么出来不急着跑,竟过来杀我?”

    “为什么?”

    “因为我正是景国使节啊。”

    但那疤痕汉子显然不信,他笑着摇摇头,但继而又严肃起来,说道:“那也好,你随我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姓晏名可际。”

    但这汉子却对此没什么反应,这晏可际倒也清楚。素来只有云亭四子的威名,五师兄因是师父的儿子或许也有人知道,但自己和六师兄则在当世无名。

    晏可际被带进了石堡内的一间屋子,若不是因为这间屋子十分宽敞明亮,晏可际会以为自己被带到了地牢,不过这也与地牢相差不大。因为这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也没什么稀奇陈设,完全不像平宁伍家的房子。门已经被上了锁,其实这并没有必要,因为晏可际不会逃跑。而且单靠这锁和门外那几个普通军士也难以阻拦晏可际。

    “这屋子里关的是谁啊?”

    “似乎是晚上的刺客?”

    “放屁?似乎是景国的使者?不过景国的使者怎么会晚上被关在这里,外面不是有一间景国使者的公邸吗?”

    “景国是不是不行了?我听说景军已经离开玉台山了。”

    晏可际耳目之能,虽因为真气紊乱,已经降低不少,但外面军士讨论得如此热火朝天,他想不入耳也难。景军确实已经撤出玉台山东麓了。但人们会如何理解此事呢?是像那些商队一样知道景军是为了追击然军而离开,还是如这些军士一般,认为景军放弃了玉台山。

    但容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并不多,一个锦衣男子已经冲进屋内,一边走一边怒骂:“胡闹,简直胡闹,你们以为陈执是蠢货吗?人家深得邬弃碍信用,哪里有这么好糊弄!”

    这是一位四十余岁上下,身姿细长的男子,晏可际昨日已在然国使者的府上看过这人,他正是与那然国使者会面的伍家代表。

    “下属本也以为不可,但今晚刺杀之时,此人却是帮了我等大忙。那然国刺客甚至不顾性命之危刺杀他,而这景人从容应对,我想他就算不真是景国使者,也必然出身不凡,拿来唬唬然使,抬抬身价,也未尝不可。”这声音来自捉住晏可际的疤脸汉子。

    “什么就算不是,这就不是景使。”那锦衣男子骂道,这时这锦衣男子终于转身正眼看晏可际了,他说道:“少年郎,你是何人,从哪里来?”

    晏可际一时气闷,冷说道:“国家大臣,不答无礼之问。”

    那锦衣男子一时气急,竟欲动手殴打晏可际,那疤脸男子赶紧抱住他,说道:“少爷,就是要这股气势,天生就是来演景国使者的材料,够好。”

    这锦衣男子竟然还是这平宁伍家的少主,晏可际搜肠刮肚地想了想,伍家现在的家主应该是伍绍均,他的长子应该叫伍和泰才是,便说道:“你便是伍和泰对吧?”

    这话一问还抱着的两人瞬时愣住了。那锦衣男子更是暴跳如雷,骂道:“你就算是景人,也不过是个下民,怎可直呼我长兄的名讳,妈的,我的鞭子呢?”

    这疤脸男子赶紧开口道:“混账,这位乃是伍都督二子,姓伍名和节,乃是朝廷钦封的宣节副尉,你一介草民,也当按朝仪行礼,那里有这般狂傲的。”

    宣节副尉是次八阶的武散官,而晏可际自己也是宣节副尉,官位相当。

    那疤脸汉子看晏可际仍然是一副冷脸,便继续说道:“我且问你,你是哪里人?师从何派?作何营生?”

    “我乃熙州人氏,师从云亭门,作些刀剑营生。”晏可际从容回道。

    这话说完两人愣住了,继而狂笑充满了整个房间,那疤脸汉子还好,只是一副没憋住的样子,那伍和节完全是斯文扫地。

    谭弘益道:“贞国公鼎鼎大名,他的学生云亭四子也个个武艺高强,当年他们四人便将忠于然国的同门师兄弟八十余人尽数诛尽。兄弟你穿着一身破旧衣裳,护体真气都凝不成,却说是贞国公的学生。虽说我们确实打算利用你骗一骗那然国使者,但这也是生死大事,莫要寻些玩笑话来说。”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谭弘益你居然把贞国公的学生拐回来了,我看我们石堡明天是要被五雷轰顶了,这要让他大师兄知道了,明天不得把我们都殛了?”

    这伍和节一边说一边狂笑,留得屋中两人一个尴尬神色,一个杀人神色。

    但这笑声终于止住了,那伍和节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大哥,你回来了。”

    这位便是他大哥伍和泰了,他身量更长也更壮,当得起虎背熊腰一词,年纪看着也更大,黑色的虎须裹满了下颚,他进来道:“好志气,要假扮却是该假扮个大的,但云亭门未免太大了,得扮个文官比较合宜。我觉得谭兄弟的办法没错。”

    那疤脸汉子感激地向这伍和泰拱了拱手,这伍和泰回了一礼,继续说:“不能任由然人漫天要价,有景使得有景使,没有景使我们也得封个景使。”

    这伍和泰突然让开一步,几个侍卫把一名女子拖了进来,这自是陆丽娘了。不过这侍卫虽然动作粗暴,但陆丽娘却也没受什么伤,看见晏可际在这里,反倒把脸撇过去,但慌乱的神色倒是安定不少。

    “这是你家妹妹吧?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究竟是谁了吧。我听那谭兄弟说你衣服里有几块银锭,你当是来此做生意的景商才是。”那伍和泰说道。

    晏可际终于摆正了坐姿,若只有自己也就罢了,这里毕竟又多条人命,这般随意随意应当,就不当是知武人了,便道:“第一,这女孩并非我家妹妹,我是受人之托带他来此投奔亲戚的,第二,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云亭七子之一晏可际,来此是为了朝廷公事,第三,只要是对抗然有用,我是谁,可以由得你们来弄。”

    至少他们没有再次哄堂大笑,虽然都是一副尽力忍住的神情。

    “也不管你这少年郎是不是什么云亭七子,也不管这女孩是不是你妹妹,我自有几件事交于你办,办得好自有一生富贵,办不好你和这女孩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晏可际死死盯着这几人神色,心中自有火起,若有机会,便不把他们杀了,也该痛打一顿才是。等会不论真假,自己都得开始练那本黄琮法了,走火入魔也比现在这情况好。

    那伍和泰见他没有反对,便继续说道:“其一,我想了想,你虽然是不个不成器的游侠,但你今晚毕竟与然国刺客交了手,所以你得是个游侠,按一道盟的说法,得是个知武人,你就说你是五兴派中来的。”

    晏可际一边听,一边拿出了自己的知武牌。那名叫谭弘益的疤脸汉子搜自己身的时候,这块玉佩还是被自己给扣下来了,说是贴身之物,那谭弘益也不疑,他最后也只取走了晏可际的佩刀和钱财。云亭门的知武牌做得颇为粗疏,虽有知武二字,但民间模仿知武牌也不少,如果不细看,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白色玉佩。

    晏可际慢慢地将自己的的养玉真气输入其中,虽然他身体内有些真气已经脱离他的掌控,而至于堵塞经脉,但输入一丝真气激活佩玉的本身晏可际还是有的。

    “其二,今晚你就得记下景国在元北军中那些官位,我等会儿自会派人给你细说,至于什么礼仪法度,也会一并给你讲解。”

    这股真气慢慢地被晏可际转到右手,在大师兄身边这几年,大师兄一直在教晏可际他根据家传武学改良后的长云运雨掌,云亭门中拳掌技艺不佳。大师兄这套并不算卓越的掌法,已经算是晏可际会的最好的空手功夫。

    “其三,明日午后,然使会来与我等会面,你就要在那时出场,你要干的也不多,等会儿会有人过来教你如何回话,该你回的你就回,不该你说的,做的,就不要说,不要做,尤其不要展示你武功上那些微末的道行。”

    晏可际静静地听着这伍和泰说完三点,实话实说,晏可际觉得以自己目前的状态运转苍璧真气真是艰难不已,传闻养玉四法真气都温润如玉,但现在自己真如有火炭置于手中。如果这伍和泰要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下去,那晏可际的手就要先废了。

    但好在他说完了,而且伍和泰离自己实在是太近了,正当此时。晏可际瞬时抬手,那伍和泰虽然立马凝成护体真气,但这般仓促凝成的护体真气如何挡得住苍璧真气呢?凝出催敌真气的手掌已经悬在了伍和泰的脖颈上。

    晏可际温和地笑着说道:“伍校尉说完了三个条件,总也得让我说三个条件吧。其一,这小女孩你们恐怕不能带走,我得确保他只在我的视野之内。其二,你们得把我手上搜到的东西还给我,那几块银锭,刀,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可没有要让办事先让人赔本的道理。其三,景使哪有在石堡休息的道理?明日之内,我得在景府内居住,而不是这石堡中。”

    晏可际笑嘻嘻地说完了这番话后,便放下了手掌,还接着说道:“何必紧张,我这不成器的游侠又不会真正伤了你们家伍校尉。伍校尉,这番条件你同不同意啊?”

    但那伍和泰却不答话,只是反手拔剑便刺。可晏可际的轻功哪里是他能刺中的?这时晏可际已经跃到了陆丽娘的身旁,若是情况不对,可能自己只有溜之大吉了。

    但那伍和泰一刺不成,却也不进二招,只是收了剑,出了屋。他的二弟也随他出了屋,只有这谭弘益道:“你究竟是何门何派?”

    “云亭门啊?”

    “别开玩笑了,元方人就算不知道云亭门究竟有哪些学生,也都知道云亭门内功无双,刀有些刀法,其他则并不出名。你内功如此之差,轻功如此之好,哪里有半点云亭门的样子?”但那谭弘益终究也不等晏可际回话,便出了门,但他也没带走陆丽娘。

    晏可际帮陆丽娘解下绳索,取下口塞,待得一切都收拾妥当,陆丽娘突然开口问道:“你能救我武功吗?”

    晏可际一时语塞,教你武功干嘛?让你来杀我吗。晏可际只欲把这姑娘甩给她二叔,然后便溜之大吉。

    但他还是回道:“也好。”

    这时又有人到此屋中,先是有人进来还了晏可际被收走的东西。

    继而又进来一个老翁,这人留着山羊须,看容貌已经年纪颇大,一副老学究的派头,他进来向晏可际行了行礼,便道:“我是不赞成大公子这个计谋的,哪里有随便拖人来假扮景使的道理,然人又不是傻子,一晚上是教不出一个景国正使的。”

    说完这人便严厉地审视起了晏可际,但晏可际只是温和地笑着。那老者这时又说道:“我姓王名迢,表字远之,你究竟叫什么,我可不要听什么云亭弟子,晏可际之类的鬼话。”

    晏可际已经被这些人搅得不厌其烦,竟顺口胡说道:“我就是姓纪名可际,表字遇时。先生可听过纪桢,所谓的元方三杰,我本是他家家奴,盖因老主人去世后,那继承家业的小姐对下人盘剥无度,实在难捱,故而逃了出来,来到此处,那许多银子,武功,具是从纪家偷的。”

    这王迢却对这鬼话信之不疑:“我就说怎么会有这般怪异之辈,纪桢的轻功却是天下知名的。不过今晚却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你得随着我今晚就了解好那景国南军的典故,制度,勿要一分不差,就好像你真的在那活过一样。”

    废话,我没在那活过,莫非是在你这石堡中度过我的十五岁春秋的?

    “那景国南军,又号元镇,又号应对元南总领军府。”

    这乡下狗头先生第一句倒是不错,不过元镇只是民间称呼,而且对这然人说元镇不感觉怪吗?元方有一半在然人手里呢。

    “常年拥军十余万。”

    南军官兵真该谢谢您,哪有这么多人,虽然南军府确是下辖十余万户军户,-但常年战兵也不过五六万,再多那就难免是征调无度了。

    “主帅是大景朝安南大将军,安野,这人字同人。”

    安南将军,安野确实有这个将军号,不过军中一般都叫他安总领或者望苍候,一般不叫他安南将军乃至安将军。

    “这些是景军这边的。至于然国这边的,需知然军主帅乃是李桂,而此次派然使过来的是然军卫将军邬弃碍,这些你也要知道。”

    这也大体无错。

    “但接下来说的,你一个奴仆出身的应该就无从得知了,我且教给你,也好对付然人。”

    这让晏可际直起了身子,想知道自己不知道的秘闻究竟是什么。

    “这元水以西的元镇军队的主将乃是周静心,此人乃是荀明道的大徒弟。但这副将并非是荀明道的二徒弟,外人总以为云亭四子都是贞国公的学生,都必然权势滔天,这便不对。你想那周静心可不单是贞国公的学生,他还是长熙周家,而那二徒弟听说不过是个孤儿出生。这副将啊,乃是那位杜方平,他可还是平山卫都督。所以你明天得说是杜方平派来的,这才够威风,而不能说是薛无疾,不够威风。若说是周静心派来的,又未免太托大了。”

    晏可际一时竟懵住了,他很想知道这是哪儿来的秘闻。但他总算憋住了,杜方平有时会来柏仪驻守,跟玉中多有沟通。如此而被玉中认为是军中副将,倒也无可厚非。

    但晏可际还是问道:“那薛将军是在军中作什么?”

    “听说是什么游骑将军,那就应当是负责在千峰岭中骚扰然人的吧,这官衔听着确实是苦,又挣不上几个人头,难怪升不上来。许是这薛无疾得罪了他师父吧,人还是要懂些钻营之术。否则同样师兄弟,确是异样遭遇。这确实扯远了,我们放回来吧。”

    晏可际已将放弃纠正这位王迢的错误了,他只倚在椅上,听这这位乡下学究絮絮叨叨地讲他对南军的独特理解。若是按照这位说的,师父北去不返是安总领欲夺师父之权,沐中路领军董镇之乃是南军第一大将,比师父,安总领都高明多了,至于大师哥,据说他在漆原城中买了三房小妾,不过是个靠关系的纨绔子弟把罢了,而二师兄显然脑子不好。不过这人还听说过四师兄,四师兄也是个都督,他不是个纨绔,脑子也好,他守住了云亭门在玉台山上最后的名声。

    最后他谈到了鸦青门,聊到了玉中城鸦婆庙颇为灵验,不仅玉台山中有些名声,就连平地那些村庄都常来求拜,而在玉中城以南有座大庙则更为灵验,他们还会神术,更是闻名。

    好在把陆丽娘说睡着了之后,这位王先生终于心满意足,告别离开。晏可际还有一上午的时间,自己的脑中真是千头万绪。这位王迢关于南军的大部分内容都错不可闻,这不禁让晏可际怀疑南军对南然的了解。

    上午时分,伍家派人送来了餐饭,不过是些粥饭馒头之类的,晏可际与陆丽娘分食后不过勉强够用。接着便有人送来了蓝色官袍,他也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周静德。晏可际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帮人不知道我晏可际的名字,却知道大师兄的弟弟,还说这个好,据说是周静心的弟弟,能压住然使。

    不多久他便被带到一个院子中来,以晏可际昨天对这堡垒的观察,这可能是堡内最大的院子,南北长有一两百步。但这时人来人往,却显得狭窄。

    伍家给晏可际派了一个假扮的侍卫,一个想要假扮却根本不像的漆左路佐史,他们跟着晏可际才站定,便听到有人说:“胡闹,简直是胡闹。”

    晏可际在想从昨晚到现在自己是第几次听到胡闹这个词了。

    这次说这话的是个老翁,却颇有威严,谭宏益和伍和泰都立在他旁边。这老人身材比他旁边两人还长一些,听他声音宏亮,显然有内功在身。须发虽然全白,面色却依然红润。看了石堡内这么多武士,这老人是第一个让晏可际觉得就算自己内功没出问题,也打不过的人。

    “难道你们当然使是傻子吗?看他那白俊面庞,谁不当他是贵公子啊?哪里像周静心将军的族弟,更遑论军中武毅。”

    晏可际觉得凭心而论,虽然自己不如二师兄,三师兄像武毅,但肯定比大师兄更像武毅。

    “事到如今,又能如何?难道就任由然人蹂躏我玉中,总得想个办法,唯有引景抗然,方是正途。”那伍和泰说道。

    “我已经去信给周将军。”那老者回道。

    “远水救不得近火。”谭宏益说道。

    “那你们也该精挑细选,怎么选了个娃娃来当景使。这怎么唬得住然使,而且若是让景国知道了,那我玉中更是内外皆失。”那老者道。

    但没有机会让他们争吵了,一个身着补丁衣服的游侠入得屋内,行礼后道:“我家使臣已经到石堡外了。”

    这平平一语却唬得之前还在争论如何应对然使的三人如临大敌,立马整好衣冠,急奔了出去。这儿便只有虚情假意的一个侍卫,一个佐史,还有好奇地盯着四周的陆丽娘。

    打着布丁衣服的游侠也还留在这,他盯着晏可际看了看。

    晏可际知道正是这人那日在林间甩了几枚石子害的自己真气失调,晏可际看过几次这位游侠出手,但他武艺颇为怪异,不像一般然人的武艺。但这然人竟对晏可际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这偌大的院子便更冷清了。只有陆丽娘说道:“这院子好大啊,你为什么要与那人盯来盯去?”

    “若是以后去熙州,云亭门那院子更大,那人嘛?我也不清楚。”

    “你会杀了他?还是他会杀了你?”

    晏可际还未答话,便听到冷清的院外传来响亮的乐声。

    锣鼓,唢呐一边奏起来,吵闹得如同乡下嫁女儿一般。

    不多时,有两名侍卫回来,在院中站定。这两人未着南然武毅打扮,应是一般游侠,他们四处瞧看,显然是在检查有无埋伏。

    谭宏益也回来了,他拱手说:“两位兄弟不必多心,今日然景二使具在此处,我等如何敢使花招。”

    说完,竟在晏可际身后站定了。

    最后,那伍和泰终于如个店中小厮般把然使迎了进来,这人肤色颇黑,阔面黑须间,自有一股威严,晏可际知道这人是然国校尉陈执。

    而陈执见到晏可际后,竟笑起来,又撇开伍和泰,上前拱手道:“我当杜方平是派了谁跟我对台唱戏,没想到竟是周领军的小师弟,晏校尉,当真少年英才啊。”

    晏可际自也上前行礼,他还是表现得庄重些,但看着石堡众人一副尴尬神色,晏可际终于憋不住了,竟如陈执一般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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