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笙箫默小说 > 朕就是万历帝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是最后通牒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是最后通牒吗?

    任博安第一位介绍的是五十岁瘦脸老汉:“这位是思南府水德江长官司正长官张瑢。”

    第二介绍的是二十多岁黑脸青年,“这位是思南府蛮夷长官司正长官安岳,他还是思南府的庠生。”

    第三介绍的是三十多岁络腮壮汉,“这位是思南府水德江长官司副长官杨偏刀。”

    接着是四十岁阔脸男子,“这位是思南府蛮夷长官司副长官李承祖。”

    介绍完四位客人,任博安介绍端坐的四人。

    “这位是湖广总督王督宪,这位是黔中都司汤都使,这位是川边都司刘都使,这位是湖广总督府吴长史。”

    张瑢、安岳四人吓了一跳,他们原本以为朝廷派一位知府或分巡道跟自己谈就顶天,想不到是湖广总督和两位都使。

    都使多大的官他们还不大清楚,但是湖广总督他们知道啊,湖南湖北两省最高军政长官。

    “张瑢/安岳/杨偏刀/李承祖参见王督宪、汤都使、刘都使和吴长史。”

    四人上前去恭敬跪拜行礼,就连刚才一直心有不忿的杨偏刀也垂眉低头,不敢造次。

    王一鹗右手虚抬,客气地说道:“四位土司请起,坐!”

    “四位是思南府擎天柱石,这次请四位来,是有要事商议。”

    安岳、杨偏刀和李承祖三人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幺叔张瑢。

    张瑢的瘦脸不动声色,拱手说道:“还请王督宪吩咐。”

    王一鹗头往吴承恩方向点了点,“吴长史,先给汤都使和刘都使讲讲思南府的情况。”

    “是。”

    吴承恩清了清嗓子说道:“永乐十一年(1413),思州宣慰使田琛、思南宣慰使田宗鼎,称霸一方,相互攻劫不听朝廷和解。

    成祖皇帝大怒,发兵思南,将两人捉拿押送至京师,俱革职处罪。思南宣慰司所辖地改为思南、镇远、铜仁、乌罗四府,隶属于新设的贵州布政司。

    永乐十二年三月正式建思南府,下辖:蛮夷长官司、水德江长官司、沿河祐溪长官司、思印江长官司、婺川县,以及板场、木悠、岩前、任办四坑水银场局。

    正统四年(1439),由于辖下不过三长官司,朝廷废乌罗府,其郎溪司改隶思南府;弘治七年因思印江长官张鹤龄有罪,思印江长官司被改为印江县。”

    吴承恩像背书一样,流利地把思南府情况背了出来,张瑢四人脸色毫无波澜。

    “思南府府治水德江长官司,嘉靖十年(1531)有清点,共百姓二千六百四十二户、两万六千六百九十一人。

    水德江长官司编户四里,分别为德江图、德江村图、大堡图、瓮济图,有七百六十户,六千八百六十三人。

    正长官张瑢,副长官杨偏刀。

    蛮夷长官司编户三里,为水特疆、罗文水、新地,有百姓四百零二户,四千八百一十一人。

    正长官安岳,思南府庠生。副长官李承祖。

    此外沿河祐溪长官司辖水东图、卜龟坪图、甫南图三图,共三百九十七户,五千八百八十三人。

    正长官张世臣,副长官冉珍。”

    张瑢四人听到这里,脸色有变,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

    朝廷把我们的底细摸得十分清楚,到底有什么意图?

    张瑢给其他三人递眼神,稍安勿躁,听汉人大官提出条件来。

    王一鹗把张瑢四人神情看在眼里,接住吴承恩的话说道:“按道理说,本督要与你们商议思南府前途大事,应该把沿河祐溪长官司正长官张世臣和副长官冉珍,也一并请来。

    只是沿河祐溪长官司地处乌江中游,离水德江长官司足足两百里远,天高地远,他们一向喜欢自行其是,跟你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张瑢捋着稀疏的胡须,静静地听着。

    此前汉人官府,很少关心这些事,他们只关心自己是不是服王化。

    说白了就是老实点,按时纳贡,不要闹事。

    思南府名义上是贵州布政司辖下一个府,还有婺川、印江两个县。

    但是知府和知县多少年没人来赴任,思南府和婺川、印江两个县就是个空壳子,当地百姓全是三个长官司在管理。

    还有板场、木悠、岩前、任办四坑水银场局,由汉人开办管理,他们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三长官司给予保护,每年分利就是了。

    现在突然汉人官府派人来,悄悄要召集自己四位正副长官,讨论正事。

    自己这边也是迟疑了许久,不过他们对姚丙周以及辰州知府全慎勇很信任,迟疑后还是愿意来赴会,想看看汉人官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想不到悄悄到了卢溪县城,居然来了湖广总督王一鹗。

    他们远在贵州思南府,也听说过这位鱼鹰总督的大名,听说是湖广最大的官,虽然自己思南府不归他管,可人家捏着自家的命根子。

    湖南一封锁,思南府出入的货品要少一半。再行文给四川,要求涪州、武隆、彭水等乌江下游也封锁,思南府就完蛋了。

    而且人家手里有大军,随便找个借口,就能遣兵扫荡思南府。

    只是让张瑢四人想不到,这么大的官,找自己干什么?

    正副长官,说是当地的土皇帝,数千军民生死捏在手里,可大家心里都有数,自己也就跟中原的里正地保相似。

    只不过天高皇帝远,朝廷懒得管自己。

    张瑢年纪大,见过听过的多,隐隐猜到了一些端倪,但他闷在心里,继续往下听。

    “本督还知道,沿河祐溪长官司正长官张世臣和副长官冉珍,不仅跟你们不和,他们之间也不和。

    沿河祐溪长官司正长官一直在张家传袭,副长官一直在冉家传袭。两家分领一部,明争暗斗上百年。

    冉家势弱,但是跟酉阳宣抚司世代联姻,互为援臂,外援强。张家势略强,但他的外援是平茶洞司和石耶洞司,外援弱。

    于是张、冉两家势均力敌,虽有争斗,可上百年来谁也奈何不了谁。只是近期,沿河祐溪司有了变化,这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王一鹗指了指姚丙周,“姚都事,你给四位土司说一说。”

    “是督宪。

    去年播州杨应龙秘密派遣使者到沿河祐溪司,悄悄笼络张世臣,不仅给了不少钱粮布帛,还把杨应龙的族妹杨妙娘许给了张世臣。

    杨妙娘是播州有名的美女,张世臣财色双收,马上心动了,暗地里与播州杨氏勾结在了一起。”

    王一鹗看着张瑢,目光炯炯,看得他有些不自在,喉结不停地上下抖动。

    “素闻张土司博学多识,足智多谋,应该能看出,杨应龙此举,所图何事?”

    张瑢原本不想说了,可是在王一鹗锐利的目光下,他着实受不了。

    鱼鹰总督真是名不虚传!

    自己就是一条被他盯上的鱼。

    “有人说杨应龙残暴不仁,嗜杀成性。

    但大家都清楚的一点就是,杨应龙野心很大,他北窥川南,南视贵州,东伺铜仁思南,意欲在西南割据自立,成为夜郎王。”

    张瑢缓缓说道:“播州地处贵州与川南交接之处,它靠着转运富川食盐,湖广的粮食布帛,聚得大量财富,进而招兵买马,筑城垒堡,野心勃勃。

    西边的赤水通路,关键在永宁宣抚司。

    永宁宣抚使奢效忠与水西贵州宣慰使安国亨攻伐十几年,杨应龙遣使与奢效忠交好,屯兵于沙溪驿一线,虎视水西城。

    奢氏势弱,安氏势大,互相攻伐时奢氏处于下风。杨应龙如此布兵,安氏必须抽调兵马沿线防御,无法全力对付奢氏。

    于是奢氏一时间略占上风,自然在赤水一线,处处给予杨氏方便。”

    王一鹗、汤克宽、刘显和吴承恩静静地听着。

    尤其是刘显听得非常仔细,川边的土司多如牛毛,除了北边和东边少点,南边和西边,数百上千的宣慰使、安抚使、宣抚使、正副长官,多则十几万军民,少则数千人,里面有恭顺的,也有桀骜不逊的。

    其中永宁宣抚使奢氏就是有名的刺头。

    奢氏地盘不大,但他扼守着川中通往贵州的商路和盐路,收过路费收到手软。

    偏偏他又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兜里有点钱,就横得不行,对谁都指手画脚的,尤其是盯上了西南边的水西安氏。

    安氏自蜀汉助诸葛亮七擒孟获,入主水西,已经上千年。国朝受封为贵州宣慰使,地盘占去了贵州布政司的半壁江山。

    奢氏和安氏是姻亲,偏偏出事就出在姻亲上。

    现在奢氏和安氏攻伐十几年,朝廷几次下诏叫他们罢兵,却当是擦屁股草纸。

    朝廷在西南的威严,被奢氏和安氏砸得稀碎。

    所以皇上才准备对西南下重手,把野心最大的播州杨氏、最不听话的永宁奢氏和实力最强的水西安氏,这三家拿出来当典型。

    还调来了王一鹗、殷正茂、汤克宽和自己。

    殷正茂上疏,陆续把他在两广平乱重用的将领,纷纷调往四川,陈璘、曹希彬、吴广、李应祥

    这些将领自己也统领过,打起仗不要太猛。

    湖广这边,除了都使汤克宽、猛将邓子龙外,王一鹗正在陆续调来吴惟忠、杨文、朱珏等将,都是东南剿倭脱颖而出,又陆续在东北克复建州海西、出击察哈尔部、经略安南中立下军功的猛将良将。

    这么多猛将良将摆在贵州的东边和北边,不把杨、奢、安这三只鸡宰了,怎么对得起这么大的阵势?

    现在有情报关乎到永宁奢氏,刘显自然听得非常用心。

    “杨应龙解决西边赤水通路后,便想着解决东边的通路。东边乌江,扼守要津思南城是我们水德江长官司和蛮夷长官司。

    我们张家、杨家,安家以及蛮夷长官司张家,跟杨应龙都不对付,多有宿怨。所以他把心思放在了沿河祐溪司上,笼络张世臣,帮他压制冉家后,再挑起他与我们之间的争斗,好趁乱下手。”

    王一鹗忍不住抚掌赞叹道:“好,分析得鞭辟入里。思南府地处要津,被各方势力虎视,却能安稳至今,张土司功不可没。

    本督也向四位透露一个信息。杨应龙之弟杨兆龙要来辰州府,与本督会谈召回三千播州狼兵之事。

    杨兆龙不走铜仁,却走了镇远府这条路。”

    张瑢和安岳脸色一变,杨偏刀和张承祖却不明就里。

    接到张瑢的眼色,安岳开口道:“这次东来,我们走了腊尔山,没有走铜仁、麻阳这条路,为的就是避开杨氏可能在铜仁、麻阳安插的眼线。

    现在杨兆龙没有走铜仁麻阳一线,却走了镇远府,看来他对我们思南是势在必得了。”

    王一鹗和吴承恩露出赞许之色。

    张瑢和安岳这两位土司,都是聪明人,尤其是安岳,还是庠生,可造之材啊。

    杨偏刀和张承祖却是蒙查查的,老五,你说的什么啊?每个字我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看到了两人询问的眼神,安岳向他们解释道:“杨兆龙这次走镇远府、晃州、沅州一线,肯定是在实地勘察路线,说不定还暗地里收买各寨头人,为以后打通这条商路做准备。”

    张承祖有些明白了,低头不语。

    杨偏刀还不明就里,继续追问。

    “打通这条商路,为什么要打通这条商路?”

    “因为杨应龙在挑动张世臣跟我们开战,引发思南府三司混战,而后他好浑水摸鱼,控制思南城。

    控制思南城,杨氏在东边的乌江通路就安枕无忧了。但是谁也不知道,我们三司混战会打多久。

    为了以防万一,杨应龙需要把镇远府、晃州这条商路打通。等到我们三司混战,思南和铜仁通路受波及阻塞,他就好走镇远府,不耽误赚钱敛财。”

    杨偏刀愤然道:“这个狗杂种!老子非要剁了他的脑壳不可!”

    王一鹗挥了挥手,对张瑢四人道:“现在杨应龙对你们虎视眈眈,暗中作祟。这也是你们愿意东来,与本督会谈的原因。

    但是本督给你一句忠告,求人不如求己。想要消除杨应龙这个祸害,你们必须自己出全力。

    当然了,朝廷会鼎力相助,但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

    张瑢四人面面相觑,心里狐疑地猜测着。

    过了一会,张瑢脸色凝重地问道:“王督宪,不知朝廷希望我们做什么?”

    “本督布下计策,需要你们思南府两土司,如此这般.事成之后,本督为四位向皇上表功,册封世袭勋位,赐良田宅院,还有一笔丰厚的钱财犒赏。

    长沙、武昌、南京、上海、苏州,又或者京师,你们想住哪里都行。”

    张瑢脸色大变。

    计策狠毒之极,而且王一鹗的话里意思很清楚,功成后四家不能再世居思南府,需要迁居他地。

    虽然给的报酬和犒赏十分丰厚,但是计策十分危险,是生是死不可而知。功成后还要离开世居之地。

    这着实让张瑢、安岳、杨偏刀和张承祖踌躇难决。

    王一鹗还步步紧逼,“四位,还请尽早定夺。朝廷的战车已经启动,轰隆向前,不会因为四位的迟疑或拒绝而停下。”

    这是最后通牒吗?

    张瑢四人面面相觑,脸色十分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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