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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朱紫少年

    朱翊钧拉住辔头,喝问道,“谁!”

    祁言连忙上前,一人一马挡在了朱翊钧前面。方良带着几人向旁边的草丛围了过去。

    三人在众人注目下站了起来。

    原来是三位女子,都不过十五六岁。

    前面一女,身穿紫烟梅花罗袖彩花边窄袖短褙,下配青色百褶裙。金钗横云鬓乱,垂下几缕青丝上沾着枯草细叶。

    肌肤白皙如玉、细腻如丝,气喘吁吁,前胸起伏,粉嫩细滑的脸腮透着红晕,犹如一抹朝霞。黛眉如远山,双眸盈盈如春水,弯弯如明月。

    小瑶鼻娇俏玲珑,嘴唇红润晶莹如宝石,嘴角各有一窝浅浅的梨涡。

    说不出的婀娜多姿、艳丽无双。

    后面两女,一位肌肤略黑,五官分明,英姿飒爽,双目流光溢彩,身形挺拔,玲珑妙曼,触目惊心。

    另一位肌肤泛红,俏脸自带一点婴儿肥,身姿丰满,虽然没有第二位妙曼,却足有一番丰韵。

    方良大喝一声:“你们三人是何人,胆敢惊扰殿下?”

    第一位女子盯着朱翊钧问道:“你就是太子?”

    朱翊钧在三女身上扫过,目光聚在第一女脸上,心中猜出是谁。

    “在下正是大明太子,姑娘怎么称呼。”

    “薛宝琴。”女子落落大方地答道。

    “阳武侯薛翰之女,薛宝琴?”

    “第七女。”薛宝琴纠正了一句。

    “这两位是?”

    后面两女连忙跪下,“蒙古左六翼朵颜侯董忽力之女董玲珑/泰宁侯葛知文之女葛秀云拜见太子殿下。”

    朱翊钧伸手道:“免礼,起身!”

    他转头看着薛宝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为何不参拜本太子?”

    “见过太子殿下!”薛宝琴敷衍地行了个万福,走上前来,抚摸着火龙驹的脖子,美眸闪着光,透着痴迷。

    “这真是一匹世间少见的神驹。”

    朱翊钧摸着火龙驹脖子上油光滑亮的毛发:“这是俺答汗西征瓦剌时,从吉利吉思汗手里抢到的,说是有大宛汗血宝马的血统。议和时,俺答汗以此马进贡。”

    “我能骑骑它吗?”薛宝琴仰着头,双眼闪着光,十分期盼地问道。

    “你这身衣装可不行,容易弄伤自己。”朱翊钧摇着头。

    薛宝琴一把抱住火龙驹的脖子,脸蛋贴在上面,无比遗憾地说道:“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神俊的马,好想骑骑它。”

    火龙驹猛地被人抱住了脖子,有点不安,鼻子噗嗤了几下,前蹄在地上刨了几下。

    朱翊钧翻身下了马,站在薛宝琴身边,伸出右手。

    薛宝琴的脸还贴在马脖子上,朱翊钧的动作没有看到。

    董玲珑悄悄上前两步,悄悄地戳了戳薛宝琴的后背。

    “啊呀,谁戳我!”薛宝琴转过头来,看着董玲珑,“你戳我干什么?”

    董玲珑好气又好笑,手指头悄悄地指了指朱翊钧。

    薛宝琴又转头看向朱翊钧:“你戳我?”

    “我请你上马!”

    薛宝琴笑颜如花,“真的吗?”

    话还没落音,她提起百褶裙摆,转到马鞍旁,一手拉着辔头,一手扶住鞍桥,抬腿踩着马镫,一记神龙摆尾,只见青色的百褶裙在朱翊钧眼前一闪,如同孔雀开屏。

    等他反应过来,薛宝琴稳稳地骑在了马上。

    “你会骑马?”朱翊钧惊喜地问道。

    “呵呵,我们阳武侯府除了女儿多,良马也多。”薛宝琴笑嘻嘻地答道,“我六岁时,就缠着父亲,请他教会了我骑马。

    我最爱的马名叫红灯照,也是一匹红马,眼睛大,跟两只灯笼一样,我给它取名红灯照。”

    “好名字,你这文采,跟我这位西苑第一诗人,不相上下。”

    薛宝琴咯咯地笑了起来。

    “牵三匹马来。”

    听了朱翊钧的吩咐,三位净军牵来了三匹良驹,其中一匹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正是朱翊钧另一匹坐骑。

    薛宝琴看在眼里,又猛地冒星星。

    “哇,这匹白马好漂亮啊!前唐韩干有一幅名画《照夜白图》,画的是前唐玄宗所得两匹大宛汗血宝马之一照夜白。这马简直就是活生生从画里走出来的。”

    白马似乎听懂了薛宝琴的话,仰着脖子,头在空中转了两圈,得意地打了几个鼻息。

    “它就叫照夜玉狮子。”朱翊钧抚摸着白马的脖子说道,拉着鞍桥翻身上马。

    董玲珑和葛秀云分别骑上另外两匹马,大青马和五花马。

    薛宝琴踩着马镫、拉着缰绳,在马鞍上坐得上身笔直,看她的动作娴熟自然,神态镇定自如,确实是位“老骑手”。

    朱翊钧一转头,看到董玲珑和葛秀云,骑在各自的坐骑上,更是稳如泰山。两人骑术精湛,可是更吸引朱翊钧目光的却是另外两处,波涛汹涌。

    不愧是吃牛羊肉,喝马羊奶长大的,有料。

    朱翊钧的炯炯目光,让董玲珑和葛秀云的脸不由一红。

    “好马,好骑术!”朱翊钧像是被人识破了自己的心思,讪讪地答了一句,转过头来。

    薛宝琴越骑越觉得顺手,越骑越觉得不痛快,她瞥到左右无人注意,拉着缰绳,准备甩辔头、踢马镫,让火龙驹跑起来。

    朱翊钧眼疾手快,一伸手拉住了火龙驹的辔头。

    “不行!”

    “为什么不行?”薛宝琴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闪动着长长的睫毛,可怜巴巴地问道。

    “你这一身衣装,跑起来很容易摔下马来,断胳膊断腿,孤可没法向阳武侯交代。”

    “好吧,好吧!”薛宝琴咬了咬嘴唇,只好放弃了,“殿下,看你的神态,想必是骑射精通?”

    “还好,马马虎虎。”

    “能左右开弓吗?能一箭双雕吗?”薛宝琴期盼地问道。

    “不能!”朱翊钧毫不迟疑地答道。

    “啊,那你不白练了?”

    “孤是太子,练习骑射只是强身健体,难不成真要本宫上阵杀敌?”朱翊钧没好气地说道。

    “哦,难怪如此,”薛宝琴秀脸上浮现着娇憨的笑意,眨动的眼睛却闪着狡黠的光。

    “听说当年殿下也是如此理直气壮地对石麓公、太岳先生说,孤是太子,又不用去考进士状元,文章经义学得那么好干什么?”

    朱翊钧理直气壮地答道:“本来就如此!各有所长啊,孤会解一元二次方程式,会求球形面积和立锥体体积,石麓公和太岳先生会吗?”

    薛宝琴语气一滞,一元二次方程式,会求球形面积和立锥体体积是什么玩意?

    听上去很高大上。

    她迟疑地说道:“我爹爹说,圣人经义很重要的,修身治国,平定天下都要靠它。”

    “呵呵,圣人经义修身还可以,出了不少贤人亚圣,可是治国就太勉强了。”

    “啊,为什么这么说?”

    “儒家经义自汉武独尊儒家开始,治国多少年了,始终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下可曾大治过?

    这说明圣人经义还有缺陷,孤,还有天下能臣大才们,要做的就是把圣人道理里缺的那些都补起来。”

    “哦,立功立德立言啊!”薛宝琴一脸的崇拜。

    美人仰慕,朱翊钧意气奋发,趾高气扬地说道:“那是自然,你没看到孤坐的是白马吗?

    坐白马神驹的能是一般人吗?”

    薛宝琴眼睛笑弯如弦月,嘴角上挑如玉勾,“殿下说得没错,骑白马神驹的确实不是一般人。”

    朱翊钧的头仰得更高了。

    “骑白马神驹的除了太子殿下,还有唐僧。”

    朱翊钧上身晃了晃,讪讪地问道:“你也看《西游记》话本?”

    “爱看,我还知道《西游记》话本的作者射阳居士(吴承恩)现在漕督王老爷幕府里。”薛宝琴瞥了一眼朱翊钧,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声如此爽朗,就像云层洒下的串串阳光一样,那样通透晶莹。

    朱翊钧也跟着笑了,“唐僧好啊,吃一块唐僧肉就长生不老,取经路上,那么多女妖怪都馋他,多好啊。

    前有孙悟空开路,旁有猪八戒护驾,后有沙僧挑行李,没事就念一句贫僧来自东土大唐,念着念着就把真经取到,成就金身正果,好!

    谁不想做唐僧!”

    薛宝琴看着摇头晃脑的朱翊钧,笑得更加开心。

    两人骑马并行,一位朱色罩甲,一位紫烟褙子,如此般配。

    这一刻,照在这两位朱紫少年身上的阳光是耀眼的,吹在两位少年脸上的清风是醉人的。

    薛宝琴骑在火龙驹上绕着马场转了三圈,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半个小时,她突然一惊。

    “啊呀,琼华宫的戏要唱完了,玲珑,秀云,我们该回去了。”

    董玲珑和葛秀云忍不住翻个白眼,你终于记得这茬了。

    薛宝琴翻身下马,朱翊钧也跟着下马。

    把火龙驹的缰绳递给朱翊钧,薛宝琴微红着脸说道:“骑白马的唐僧太子,我们先走了。”

    “好,不要叫母后察觉了,她很严厉的。”

    “嗯,嗯。”薛宝琴转身拉着董玲珑和葛秀云,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她突然转过身来,“我叫薛宝琴,她叫董玲珑,她叫葛秀云,殿下记住了吗?”

    “记住了。”

    朱翊钧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湖边的林荫中,眼前不时的闪过薛宝琴艳丽娇憨的脸,交叉着董玲珑和葛秀云的脸,还有她俩让人难忘的妙曼身姿。

    双手叉在腹前,身子站得笔直,头微微歪着,望着远方。

    “春天来了,真是让人心醉啊。”

    祁言和方良不由对视一眼。

    殿下是不是搞错了,现在都是秋八月,很快要中秋节了,怎么是春天呢?

    薛宝琴和董玲珑、葛秀云在琼华宫外隐蔽处,互相给对方拾掇了一下,理了理衣装和发髻,强作镇静地悄悄回到琼华宫戏台前的座位上。

    宋琉璃正在给陈氏剥石榴,陈氏吃着宋琉璃剥好的石榴籽,目不转丁地看着戏台上的戏子,笑得乐呵呵的。

    许悠莲在给其她几位太妃剥石榴,曾婉儿拉着朱翊镐,都没有注意到薛宝琴三人的举动。

    王兰儿瞥了三人几眼,记在心里,扫了一眼众人,没有出声。

    回到勤政堂,朱翊钧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薛宝琴的名字,又写下董玲珑和葛秀云的名字,一位是勋贵之女,两位是蒙古左六翼侯爷之女,却相处得如此融洽。

    有意思!

    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父皇隆庆帝拉着自己的手,说的那几句话。当时自己不置可否,现在想来,父皇并不糊涂,至少是旁观者清。

    “祁言,把礼部葛尚书请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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