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洗冤录

    这隔行如隔山,当真是没说错,夏林终究是认清了自己的极限,有时候非要去逞能是一定没有好果汁吃的。

    所以他在义庄外头老老实实的等着冬娘出来,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

    而当冬娘走出来时,她显得非常疲惫,脸色也不是很好,身上的味道就不仔细描述了,反正夏林差点是没吐出来。

    “好,你先别说话,回去洗个澡喝完热汤,你身上都被汗湿透了。”

    “不全是汗,还有尸水。”

    “好了好了,别说了别说了,你先回去洗澡,我去给你买新衣服。呕~~”

    看到夏林的样子,冬娘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就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城中的大茅厕里头,这地方虽然是寒冬腊月但味道一样很冲,但说来奇怪被这辣眼睛的粑粑味一冲,夏林恶心的感觉顿时轻了下来,刚才那种萦绕在鼻尖怎么都挥散不去的尸臭味此刻竟好了起来。

    再出来时他的精神状态都要比刚才好了许多,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才觉得世界重新美妙了起来。

    “唉?你这厉害啊。”

    冬娘只是看了他一眼:“仵作手记里头有一条,若遇尸臭不散,需嗅茅厕。”

    “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说是人的尸臭不是味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说是在远古时候人闻到尸臭味时就代表这个地方有危险,但嗅到茅厕的味道时就代表这地方有同类居住,危险解除。所以茅厕能解尸臭。”

    “你也懂仵作?”

    夏林嘿嘿一笑:“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买衣服,等晚点我给你整一套洗冤录出来。等咱们回了我的窝点,我给你弄一套法医大全。”

    冬娘听完并没有表现出期待或者惊喜,只是默默的回去了,而夏林则去城里的成衣铺子给她从上到下买了一套全新的衣裳。

    等冬娘洗漱完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之后,她身上终于是没有了那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了,这会儿夏林也终于可以正视面前这个仵作娘了。

    “冬娘,你解剖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没有?”

    夏林指了指桌上的姜汤:“先喝了再说。”

    不过冬娘显然没有搭理夏林喝姜汤的要求,而是站在那开始描述了起来:“死者身上有两处致命伤,一处是从肚脐处斜上方刺入,刺穿肝胆。另外一处则是横刀斜插入心,心肺皆有损伤。”

    夏林一听,这尸检不是他的专业,可这杀人他是行家啊,他从旁边捡起两根木棍就开始比划了起来。

    树枝分别插到了冬娘的心脏部位和肝胆部:“是这样么?怎么这么别扭啊。”

    冬娘垂下眼皮,看着顶在自己胸口的树枝,但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说:“左手应该是正手扎,右手是反手刺。”

    夏林调整了一下姿势,变换了一下持树枝的方式,这样果然顺手了许多,他演示了几次,冬娘都被他给扎得duangduang的,他这才隐约觉得不对:“是同时刺入?”

    “不确定,但从伤口来看,此人左手是强手。”

    夏林再次模拟了一下反手强手的模式,但还是觉得不对劲。

    于是他就开始继续用不同的姿势尝试了一圈,单膝跪着的、双膝跪着的、趴着的,甚至是躺下来一手亢龙有悔的,但都觉得不对劲。

    专业人员的敏锐性告诉他这里头肯定留下了某些线索没有抓住。

    “走,跟我去现场看看。”夏林说完之后喊了一嗓子:“老张,下来。跟我走一圈现场。”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凶案现场,这地方早已经是一片凌乱,地上还残留一滩血迹。

    冬娘走到血迹旁蹲下开始查看,而夏林也四处观察了起来:“奇怪,这个血迹好不自然啊。”

    老张这会儿百无聊赖的打算去翻弄桌上的茶具,夏林跟冬娘异口同声喊道:“别动!”

    老张赶紧收回了手:“为何别动啊?”

    “郭将军说这里发现尸体之后就没有人动过,每一处摆设都是原来的样子,你动了就会破坏当下的布局。”夏林小心的在地上走着:“这就可能导致我们错过线索。”

    冬娘诧异的抬头看了夏林一眼,然后又继续低下头寻找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冬娘站起身:“人不是在这死的,是死后被人抬到这里来的。”

    夏林走过去蹲在血迹旁仔细观察了一圈:“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血迹不自然?”

    “嗯,心脉受损且创口巨大,若是死在这里,这些血就显得太少了。周造也无喷溅的血点和抹去痕迹的特征,想来这里不是凶案发生之地。”

    夏林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这样。走,跟我到外头走走。”

    客栈因为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早就已经停业了,桌上还残留着那日人们没吃完的饭菜,地上也还有许多杂物。

    看起来的确是没有清理就直接保持原样给封了起来,夏林跟冬娘开始在这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寻找了起来。

    直到冬娘在上楼的楼梯上发现了一滴已经凝固粘稠的东西,她用手捻了起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放入嘴里舔了一口:“嗯,是人血。”

    这会儿老张不服气了,他逞能也找到了一坨,学着冬娘的样子捻一捻舔一舔,然后突然骂了起来:“操!呸呸呸!是鼻涕。”

    夏林脸在旁边都憋紫了,连连咳嗽了几声才开口道:“不懂别乱整,恶心死了你。”

    而那边冬娘再次找到了第二滴血液,正是在一张餐桌之前:“这里!”

    夏林循声走了过来,正见冬娘所指的地方还有一滴血液,看上去血浆就是从这张桌子面前开始滴落下去的。

    “这个血也不多啊,如果是那个使者的血液的话,没理由只有两滴,那可是扎心口上了。”

    夏林说着就拉着冬娘来到了那张桌子上,桌上的饭菜虽然早已冰冷却能看的出来这一桌的饭菜相当不错,狮子头、烧鸡甚至还有一盘闷驴肉,壶里的酒也是店里最好的烧酒,应当是正在款待一个地位不低的人。

    “冬娘,你来坐下。”

    夏林让冬娘坐在血滴方向的那张桌子上,接着他自己坐到了对面并顺手从另外一张桌子上拿起了两双筷子尝试了一下,但发现这个姿势没法进行突刺。

    于是很快夏林来到了冬娘的左手边,再次尝试之后还是觉得不顺手,于是便换到了对面,这次他再尝试的时候感觉就不同了,甚至可以完全百分百复刻被伤害的位置。

    左手的筷子左正手上提从腹腔刺入斜挂肝胆,右手筷子趁机直刺心口,刚巧可以完成同样角度的击杀。

    接着夏林看着地上血迹的位置,估算了一下那个使者的角度,大概测算了一下他死的时候并没有挣扎可能是因为他当时已经喝醉。

    在把结果告诉给冬娘之后,冬娘就把夏林抓到了她刚才的位置,拿着筷子噗嗤噗嗤一通戳,戳得夏林嗷嗷直叫唤……

    “你就是报复我!”

    夏林捂着胸口:“疼啊!”

    冬娘这会儿把衣服撩起来露出自己的肚子,上头已经被夏林用筷子戳得是一个一个的红印子,看上去就跟起了荨麻疹一样。

    “唉!女孩子家的肚子不要随便露出来。”

    “仵作无男女,给你你会要?”冬娘冷笑一声,然后起身低头看着那摊血迹:“这摊血迹不对劲,心头血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

    夏林坐在那想了一会儿:“如果家伙没拔出来呢?只会有一点点的血顺着凶器流出来。”

    冬娘眉头皱起:“然后佯装是扶喝醉的人上楼,让人误以为他是在楼上被杀。”

    “再把房间弄乱,显得好像经过搏斗。”夏林抬起头看向冬娘:“嗯……好专业的手法呀。”

    冬娘点了点头:“凶手应当是个男人,因为力度极大,那死者左胸骨都被刀刃刺得有些碎裂。”

    “应该是好手,这种手法一下肝胆一下心,两招同出,药王爷孙思邈来了都救不回来。老张,来一下。”

    因为老张的身形跟那个死者相差不大,于是夏林就让老张佯装成已经被捅死的尸体,然后夏林架着他一步一步的朝楼上走去。

    而这会儿如果凶器还插在死者身上,的确是不会出现大面积的出血,但那凶器就要做得极薄。

    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真没法把武器做到很薄,除非是浮梁县的锻造技术,所以夏林一边在扛老张上楼模拟的时候,一边问冬娘:“死者的伤口是什么样的?”

    “偏圆形的,不像是普通刀剑。”

    夏林眨巴着眼睛思考了片刻:“你说可不可能是发簪……哎呀,老张你自己走,你这几年都吃了点什么,怎么重的跟猪一样。再弄下去我腰顶不住了。”

    老张这会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不是你说的么,现在的姑娘都喜欢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不喜欢麻杆一样的东西。”

    而这会儿冬娘从头上取下发簪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簪……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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