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敬请赴死

    军营之间的联络方式就是拥有大量的信鸽,各个城市之间的紧急联系速度非常之快,而且还有军方的特供八百里加急可以用,指挥调度速度要远远快于普通粮商。

    这亏了不是炒股,不然哪怕快个几秒钟都能有操作空间,但就算是这样也相当了不起,价格调动和调节大部分时间能比各个家族和商号的调动速度快上一天甚至两天。

    在这样的信息差下面,各地的粮商很快就从措手不及变成了慌不择路,特别是当廉价粮品上市之后,一两银子一千二百斤的淀粉类食物,在平时的时候狗看着都得摇摇头把烦恼摇出去才能下嘴,可在灾年不是天赐的宝物还能是个啥?

    而这还不算完呢,最终的杀手锏来了,一两银子三千斤的麸皮、米糠和榆树皮的混合物也开始上线了。

    这些东西好不好吃?不好吃,但能不能吃?当然能吃。虽然不是给人吃的,但一碗树皮羹和隔壁邻居家两岁零三个月的细伢子吃谁比较合适?似乎大家心里都有了计较。

    而且这玩意虽然不好吃,但如果搀和到精米或者杂粮里头去吃的话,也不算难以下咽,能吃!

    还是那句话,大灾之年能吃就行,根本不用在意食物的品质。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只是三天的时间,一些中小规模的粮商就已经顶不住了,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官粮车队,不少人可是举债在囤粮的,可是现在的粮食眼看是卖不出去了。

    那他们实在没办法只能咬牙切齿红着眼眶跟着官方指导价去快速消耗存货,而一旦进入这个环节,那就等于是雪崩正式开始了。

    虽然大粮商纷纷开始试图控价,但没有风险抵抗能力的中小粮商可跟不住了,抛售潮在一个夜晚悄悄的拉开了帷幕,粮价几天之内出现了一个断崖式的下跌。

    从一开始百姓一两银子才能买到一百五十斤湿米,到现在一两银子能买七百多斤干谷子或者六百斤精米,这个差距瞬间就给拉回来了。

    这里头最关键的还是那些个平时狗都不看的破烂,这些东西摆在那就是告诉天底下所有人,穷鬼的命也是命。

    而一直到第四天各地的情况才汇总到了高士廉的手上,他看着手中的信息感觉双手都在颤抖。

    粮食不值钱,但它是大宗啊,大宗的东西只要运转起来了那就是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即便是他高家的商行这一次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而那些大小粮商上上下下竟是千万两银子死在了里头。

    相府的大门被砰砰的敲响,打开门之后便是京城里的大商人们,他们面色匆忙神色慌张,再无几日前以饭为饵钓人为乐的样子。

    “高相救我啊!”

    每个人扑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但高士廉有什么法子?当初他对陛下进言便是朝廷不会干涉自由买卖,也就是大伙儿都没法以囤货居奇来定罪了,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再赢一局,但谁知道这个坑就是他自己给自己挖下来的。

    现在这些大粮商都快顶不住了,那些小商人恐怕也无法招架了,为今之计要么是投降认输,在粮食价格没有完全崩盘之前把手里的粮推出去,这样差不多就等于是亏一半的钱,赔本赚个吆喝。

    要么就是汇聚资金开始跟对方打一场硬仗,最后若是能赢,连本带利的收回来,若是赢不了,那便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一边是投降输一半一边是赢家通吃,败者滚出。高士廉背着手在房间里转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临安王背后定有妖人指点!”

    但知道有妖人指点又能怎么样?现在粮食价格面临广泛的崩盘,唯一一张牌就是让陛下出台法令限制粮食价格,但那样的话他高士廉就等于是对所有人说“我,高士廉是个废物,搞不过一个小年轻,只能请家长出来帮忙”,但问题是陛下还不一定同意。

    所以高士廉此刻看着这些粮商,然后轻笑一声:“知道了,我会为你们想法子的。”

    粮商们高兴的走了,而接着高士廉干了一件什么事呢,就是他转手便让高家商行脱手手中所有的粮食,并且比官粮和唐家粮再便宜个一成。

    他高家亏一半,亏得起。区区几十万两,着实没什么太过上心的必要,只是让他不高兴的就是他一个纵横几十年的老手这次居然会如此轻易的被一个初出茅庐的监国皇子给阴了。

    “高家妥协了!高士廉开始抛了!”

    “压死他!”

    夏林手一挥:“让他主动把粮价给我压到八百八十斤!”

    七百就已经让许多人上吊了,当第二天一早官粮跟高家粮都不约而同的破了八时,人们才意识到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粮价离彻底崩盘只剩下了一口仙气吊在这里。

    这会儿高士廉也发现了不对劲,这明摆着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他可就不是亏十几万两的事情了。

    “抛!抛!抛!给我抛个干净!给我压到八百八!”

    高士廉近乎疯狂的开始压价,但这会儿皇粮突然停了,价格固定在了八百四十这个档位上,并且还逐渐开始平仓,并使得它有了一个增长曲线。

    到了傍晚米市关门时,收仓价定格在了七百九十斤,而高士廉的价则压在了八百八。

    一时间高士廉瞬间就成了众矢之的,毕竟他高家商行本身就是个风向标,如此一来不管大粮商还是小粮商瞬间就都明白了其中奥秘。

    这帮人一边大骂高士廉是个畜生一边纷纷含泪沽空,一时之间民仓粮食价格瞬间跌破九百大关。

    “殿下!夏大人!破九百了!”

    朱先生从门里冲了进来,此时已是深夜,他的声音直刺破夜空,格外清晰。

    “今早开仓之后割他们韭菜!”

    夏林这一嗓子下去,直定乾坤。

    早晨天刚蒙蒙亮,米价的牌子就定格在了一两银子930斤的坎上,接着江南派十三家商行联合九个州二十七个县,敞开了开始采购,直到粮价稳定在了910这个坎上,平了前年那个丰收年的粮价大关时,所有采购全部停止。

    这样粮价就持平在九百上下,浮动再也没超过10斤。

    消息传来,整个临安王别苑里顿时沸反盈天,所有人欢呼雀跃。

    小王爷一拳头砸在桌子上:“过瘾啊!”

    而夏林这会儿端着一碗面条坐在那翘着二郎腿一边吃一边说:“殿下,过瘾的事还没开始呢。”

    “哦?还有什么?”

    “且听风吟。”

    三日之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京畿道最大私仓的东家在京城九龙口的醉仙楼上一跃而下,十丈的高楼血溅当场,接着陆陆续续的死了数十个人。

    一一数过去都是当地或者外地有名的大粮商,再后来那些个小仓的东家也纷纷跟进,光是一个京畿道上下就死了能有四五十人。

    这些人当初那是何等的不可一世,而那个往楼下泼饭钓人的,却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将自己挂在了自家酒楼的包厢里,像他娘的一只风干鸡,随着秋风来回摆动。

    京畿道如此,其他地方差也差不多,大大小小的粮商上上下下死了数百人,百姓手中有了便宜粮能吃上饭了,而他们几十年的积蓄就在这不到十天的功夫里已经就剩下了水缸底下的那一层米了。

    不少人是举债的,人么要不是给自己挂起来了,要不就是找了个井口要不是找了个楼,再不济也是找了一座山。

    但他们家人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家里有男丁的拉出去卖了个奴籍,而有女子的那就更惨了。

    青楼上货咯!

    都是深闺大院的小姐,个顶个的肤白貌美,五十两银子便能一亲芳泽。

    而受到这些人的影响,连片的产业倒闭,被圈起来的田地也自然进入了重新分配的阶段。

    整个商界哀鸿遍野,大呼民不聊生,国将不国。

    但问题是百姓吃饱了呐,除了真的是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的,大部分受灾并没有那么严重的地区那都算是经历了一个如梦似幻的蝗灾。

    一开始许多人都在感叹今年菜人恐怕又要重新出现在大魏疆土之上了,而众所周知菜人的出现便是国之将亡的表现,两晋末年便是如此。

    但谁知道不到半个月便已经是峰回路转,嘿……那些凭空消失的粮食又凭空回来了。

    而最后却是那朱门化作冻死骨,直叫人大呼爽快!

    经过这件事,小王爷直接成圣,在朝堂上说话格外大声,他近乎是指着户部尚书的鼻子给他骂了一顿。

    “身为一部尚书,你软弱无能,丝毫不为百姓着想,大魏养着你这等官员简直是大魏之耻!若不是陛下深谋远虑,今日大魏之亡便从你而起!高……刘尚书,你可知罪?”

    他好险直接把高士廉的名字给喊了出来,但好在最后还是卡住了那口气,但骂户部尚书跟骂高士廉也没什么差别了。

    那刘尚书这会儿除了趴在地上哭天喊地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反倒是亏得吐血的高士廉这会儿走上前来:“临安王此番伟业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以一己之力护住了千万百姓也护住了大魏江山,就是不知临安王可知此举却害了多少商贾,乍看之下的确是无事发生,但不出预料未来十年之税收都会减少,大魏的苦日子也就来了。”

    小王爷嗤笑一声:“不对吧高丞相,孤怎的记得并非如此呢,天下之事损有余而补不足,有东升便有西落,此番的确是让不少商贾陨落,但却也让不少商贾起来了。商场如战场,赢家两边吃的道理不用孤与丞相诉说了吧?”

    嗯?

    高士廉抬起头看向小王爷,他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这个话术听上去可不像是他们拓跋草包家族能说出来的话呀,难不成他连说什么都是那背后的妖人在指点?

    而这时眼看儿子要和丞相骂起来了,鸿宝帝却捏着额头说:“饥荒之事既是过去了,朕便已安心,这档子事你们两个就莫要再提了。革去户部尚书刘静合之职,待吏部商讨之后将提拔名单呈来与我一瞧,行了,都散了吧。”

    散朝之后,鸿宝帝在书房里欣慰的拍了拍小王爷的肩膀,调侃道:“如何,这把刀是否好用?”

    “他简直就是个妖物!”

    小王爷深吸一口气将这些日子夏林在那指挥打这场硬仗时发生的事情详细的与鸿宝帝汇报了出来。

    一步一步一局一局,从最开始的默不作声,到最后步步紧逼招招致命,那环环相扣丝丝入微,光是听就已经让人热血澎湃。

    “他每日早晨都会结合各地粮价然后估算那些粮商的成本,而他想要他们成本高那些人的成本就会高,想让他们占些便宜,他们就会占些便宜。一拉一扯,最后甚至把高士廉这条大鱼都给扯了出来,高士廉当时眼看不好便想抽身离开,但那夏道生却死死拽住他的尾巴,然后让他自己将这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亲手给了他的党羽一人一刀。”

    说到这里时小王爷深吸一口气:“精彩,着实精彩,儿臣是真的没想到原来商道之中还有如此激烈之博弈。光是那夏道生撬动的银子,那便是以万万两计!而他自己却可以不动分毫而将这万万两银子摆弄于鼓掌之间。先不说他杀了那些奸商一个血本无归,光就是他那份能叫另外一半商贾入场博弈的能耐却已经是骇人听闻。”

    “他哪找的那么多人随着他撬动米市?”

    “他就是没找啊!他说商人逐利,只要让他们嗅到了血腥味,这帮狗娘养的就会自己上桌搏杀,他们要的就只是钱。杀光另外一半,这银子落了商贾的袋子,粮食上了百姓的餐桌,而朝廷唯一需要干的事就是每天准时打开市场罢了。”小王爷摊开手:“这都是那夏道生的原话。他还说若是讯息速度再快一些,他能让天下粮商十不存一。如今看来,当时他说要这些人死,的确是没有打诳语,原来这商战也如刀啊。”

    “他人呢?”鸿宝帝此刻后心都让汗水浸透,刚才光是听那波澜起伏就已经足够震撼,所以他终究是没忍住开口询问了起来。

    “今早趁着第一班船就回浮梁了,他说他还有二十万灾民要养活。”

    “为何打赢了还会有二十万灾民?”

    小王爷也是颇为无奈:“毕竟是遭了一场重灾,那些地方的百姓本就贫困,再加上颗粒无收,只能迁徙了。不过那夏道生说,这二十万人,他来给养活,朝廷只要让这些人活着到地方就行了。”

    鸿宝帝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万,他一个县养活?我知道浮梁富庶,可这也……”

    “那儿臣就不知了,只是他说话时候云淡风轻,不似什么紧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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