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文人相护

    夏林被抓的事情也随着往来商贾传到了各地,其中洪都府的豫章书院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反应却让人意外。

    这帮鹰派学子在得知夏林将那大理寺主事给骂到马上风之后,再深入了解一番那呵斥之言,那感觉挠儿的一下就上来了。

    虽然他们与夏林不和是天下皆知,但这次第一个站出来为夏林请命的恰恰就是张仲春带着的一众豫章书院的学子。

    他们在老张的带领下走上街头,振臂高呼,要求朝廷严惩硕鼠还人清白,但结果并不令人满意,这些学子很快就被兵丁抓了起来。

    这一下事情可就大条了,这学生一被抓,那老师能干么?这一下子以大学士虞世南为核心带着一众正经的大儒就弄了个蒲团在州府衙门之外静坐。

    这帮人,那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硬骨头,专门就是为了培养鹰派存在的,顶级文人风骨,那即便是面对陛下都敢死谏的,遇到个州府衙门还有什么话说?

    数十人老老少少的,这里有的是朝廷的大学士有的是那弘文馆的编纂还有的就是那名气嗷嗷高的文士,甭管他们图的是什么,反正往那一坐便就已经是超豪华阵容了。

    衙门不放人,他们就一直坐在那,这眼看也是过了仲夏,那大太阳一晒,这帮文人又是手无缚鸡之力,于是陆陆续续就有人晕了过去,但很快他们就会被抬走,然后便立刻会有新的人给填补进来。

    这会衙门的老大还在鄱阳县扣着朝廷命官,这里没有了那主事之人,于是几个官员凑在一起就商量着说千万别整出人命,若是弄出了人命可就真的是要出大事了。

    牢里那些学生的确也是聚众闹事,本来说关几天就过去了,而今算是不上不下卡在了那里。放人,那就是害法,开了一个口子未来谁有点什么事就纠集一群人往衙门口一坐,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若是不放,看那虞世南……德高望重还与王爷、州牧私交甚好,关键他身上还挂着大学士的头衔,在朝廷里是有品级的,未来甚至可能都要加封太子少傅,这要是热死在了这地方,他们担不起这责任。

    最后权衡半天,当天晚上他们就释放出了大部分学生,但作为组织者的张仲春却还被扣在了里头。

    老张倒也光棍,他不但不服气,反而写了一篇《石灰吟》出来,一句“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就已经能让那些个年轻学子的血脉喷张了起来。

    门口坐着的老头们在学生的劝说下离开了,接着这帮学子可就开始了,数百人在衙门外头反复吟诵石灰吟,高呼惩治贪官污吏的口号,声浪从早到晚。

    而他们的行动和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迅速随着发达的水路运输开始向四周围扩散,先是夏林的蛀虫论不知道被谁整理了出来,然后便是江南省各路才子的言论都被整理了出来,甚至出了一个合订本。

    它出书了呀,这其实到了这里稍微有点心的人就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有预谋的了,但问题是他们弄不明白这个预谋到底是什么。

    这本书不知怎的就被印刷了成千上万本,随着商队物流去到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其实这上头的东西不管是单独看还是整体连着看都是很躁动人心的,不管是针砭时弊还是讽刺官员都很有一套。

    它是给年轻人看的书,年轻人天生带着叛逆的基因和滚烫的血液,世家子弟也好,寒门子弟也罢,哪怕一些平头百姓都能很清晰的接收到这本书上传递出来的信息。再配合侵吞赈灾储备粮的事情和朝廷三堂会审清官的事情。

    哇,那效果真的是很炸裂的。在一个消息闭塞的时代,人们其实只能靠消息的传递和情绪的传递来猜测那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新闻学传播学的里有个独特的技巧嘛,就是用真相传播谎言,没有人知道三堂会审的人都被扣下来了,也没有人知道被侵吞的粮食也被坠毁了八九成,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为民请命甚至都没有出现姓名的七品芝麻官为了追讨那些粮食跟朝廷来的邪恶官员斗智斗勇最后惨败被关进牢房的故事和数以百万的储备粮被人侵吞从而导致将来横尸遍野的场景。

    大众的普遍心里是在强者与弱者对抗时倾向于弱者,特别是这个弱者更符合大众所秉持的质朴价值观时,弱者的支持率就会成几何倍数往上翻。

    这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精简下来就是三句话十二个字:粮食被偷,县官追索,朝廷阻拦。

    有了起承转那么广大的人民群众就自然会脑补出完整的故事线并且迫切的要求把那起承转合里的“合”呈现出来。

    群众要交代,那不知情的百官也要一个交代,上上下下都在等着这个交代。

    消息迅速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他的手都在颤抖,几百万斤粮食,那就是几十万人的命,这些人是怎么敢的?

    而且三堂会审?三堂会审这么大的事,他一个皇帝居然毫不知情?这还了得?

    于是即便是深夜,丰帝也下了这些年最重的一个命令,命令这三省六部十二衙门的人全都别睡觉了,全部拉到朝堂上来,今日不把这件事说清楚掰明白,那谁都别睡了。

    上晚朝也不是本朝首列,但一般这样紧急的事情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在上朝的路上,户部尚书快步走到高士廉的身边:“高大人高大人,稍且留步。”

    高士廉微微放缓脚步,那户部尚书赶紧追到身边:“高大人,您说陛下这夜晚急召,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高士廉脸色并不好看,他不清楚到底是具体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自己这边的风口就急转直下了,市井坊间甚至就连这朝堂之上的都是对他高士廉口诛笔伐的声音,他当官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自己孤立无援。

    “不知,但事情恐怕小不了。”

    高士廉倒有自知之明,于是他加快了脚步来到了这大殿之中,他到的时候这里已经站着不少人了,皇帝也难得没有坐在位置上而是在龙椅前面来回踱步,虽然大殿里灯火通明但却又一股阴郁沉闷的感觉。

    “高俭!”

    陛下这一嗓子喊出去,高士廉心中咯噔一声,叫人姓名等于指脸骂娘,这高士廉人都是蒙的,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自己好像犯众怒了一般,但现在不是仔细思考的时候,他快步走上前跪在殿前:“臣在。”

    “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陛下到底是陛下,虽然平日被他们文官集团挤兑,但老虎该发威的时候还是要发威的,这一嗓子将高士廉半夜的瞌睡彻底赶跑,他深深叩下:“臣不知……”

    “你们啊你们啊,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个都已经四五十岁了,满头的银发,一辈子还能有几日好活?临了临了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陛下说着将手中的书扔到了高士廉的面前,他拿起这么一瞧,顿时汗如雨下浑身颤栗,这上头的一字一句那便是一把把戳在他身上的钢刀。

    几乎是指着鼻子对他说“我们若是揭竿而起了,你便是那始作俑者”。

    “拿人家的粮食还要办人家的官,你们这官当的那是将那黑白颠倒玩得是一个炉火纯青。你们怎么敢的?”

    “陛下,冤枉啊……此事我真不知晓。”

    “朕不管你知还是不知,你为百官之首,下头的人出了纰漏,朕不拿你是问还能拿谁?”陛下轻轻摇头:“万万没想到,这大魏江山之下竟都是一群尸位素餐之人,生生将朕之江山蛀成如此模样。高士廉!此事你全权负责,若是不能给朕一个交代,你们便辞官返乡吧。”

    “臣……领旨。”

    之后陛下坐在台阶上苦口婆心的跟群臣聊了半个多小时,但说了什么高士廉是一句没听见,他脑子里现在就全是嗡嗡声,近乎一片空白,从皇帝的描述中他才意识到出了什么事。

    什么夺灾粮储备、什么拿人县令、什么阻碍调查,一桩桩一件件,他听的那叫一个头疼欲裂。而这一次,他高士廉是真冤枉,这种小事他怎么会去干呢,为了几百万斤粮食,两百钱一石,一两银子五石,一石一百八十斤,一两银子就是九百斤,九百万斤才一万两银子,为了这点破钱,他没事去招惹郭达那个老匹夫?有病是吧?是被操娘有瘾是呗?

    粮食,在这勉强算是盛世的大魏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倒腾那个还不如倒腾倒腾丝绸,甚至倒腾瓜果蔬菜肉蛋都比那东西值钱。

    谁啊?谁他妈穷疯了去搞人家粮食?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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