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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 闹起来了

    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冲压机内发出。

    严绍庭双眼聚精会神的盯着缓缓抬起的冲压机。

    自从腊月十八日开始,直到二十日,连续三天文武百官、军民耆老在紫禁城中,对太子朱载坖劝进即皇帝位。

    朱载坖也终于是在二十日同意接受大明皇帝位。

    随后便是礼部计算吉日,定下腊月二十六日为吉日。

    今天。

    腊月二十四日。

    按照地域划分来说,今日属于北方的小年。

    严绍庭却和身边的徐渭、周云逸、肖俊鹏等人,屏住呼吸,看着冲压机一点点在眼前抬起。

    四人连带着周围的匠人们,也都不由自主的踮起脚尖,探头看向车床上的物件。

    “成了没有?”

    问话的是肖俊鹏。

    一旁昌平锻造厂的工头匠人眯着眼走上前,然后转过身点了点头。

    “成了!”

    立即。

    周围一阵脚步声围绕上去。

    严绍庭瞪大双眼,瞧着被匠人从车床上敲起来的那几枚造型精致复杂的金币。

    背面,依旧是‘大明金宝’四个大篆字样,下方还有一行小一些的‘嘉靖四十五年制’字样。

    而在正面,这一次不再是光板一片。

    而是清晰的有着嘉靖皇帝的半身像浮雕,匠人们制造的钱范模板技艺十分精湛,所以即便是半身像也栩栩如生。

    “就按照这个标准,再将银币也做出来。”

    “另外还要有以太子半身像的金银币,也一起做好。”

    严绍庭立马吩咐了起来,随后就带着众人走到一旁的屋子里歇息。

    昌平锻造厂的匠人们,早已准备好了相应的钱范模板。

    这个时候只需要放料,然后压铸成型即可。

    从头到尾,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严绍庭便已经是在今天这个短暂的空隙,返回昌平将属于大明的金银币制造完成。

    然后便带着制造好的金银币,又立即往京城赶回。

    翌日。

    嘉靖四十五年腊月二十四日。

    太子朱载坖即皇帝位的前一天。

    宫里宫外都显得无比的忙碌。

    一来是大行皇帝的丧事尚未完成,二来便是太子明日便要登极称帝,即皇帝位,成为大明新君。

    文华殿内。

    朱载坖一早从东宫起来后,便是先去了奉先殿祭拜大行皇帝,而后就一直待在这文华殿内。

    此刻。

    在朱载坖面前,只有以高拱为首的内阁辅臣袁炜、李春芳、赵贞吉三人。

    “殿下,如今京中文武百官,俱已按照规矩上了辞疏。臣已经命人清点过,并无遗漏。”

    高拱手里捧着一份题本,默默的念着上面做好的记录。

    京中文武百官俱上辞疏,这还是大行皇帝驾崩的第二天,因为严家四代人一同上辞疏引发的事情。

    朱载坖抬头看向高拱,心中暗带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嘴上却是说道:“不过都是不成文的规矩罢了,走一个过场而已。这些人的辞疏,就有劳高师傅送到乾清宫吧。”

    太子随口的说着话。

    可在场几人却是齐齐的心中一震。

    您不是说就是一个过场吗?

    怎么现在又要将这些辞疏送去乾清宫了。

    是不知道,等明天太子即位后,就可以从东宫搬去乾清宫居住了。

    朱载坖却仿佛完全不懂一样,笑着说道:“既然是要留中不发,自当是要将这些辞疏留在御前,本宫并无旁意……”

    说完后,朱载坖淡淡的扫了在场众人一眼。

    高拱等人也没再抓着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来。

    反正太子那点小心思谁都清楚,现在首要事情就是让太子安安稳稳的即位。

    高拱又说道:“遗诏前番已由严太师重新草拟,昭告天下。而大行皇帝生前另有遗谕,让臣等推举大臣入阁。前些日子朝中繁杂,臣等未能来得及顾全此事。而明日便是太子即位,登极称帝,为我大明皇帝陛下,臣职所在,先将阁议人选禀奏殿下。”

    朱载坖眉头一挑。

    内阁选拔新人,一直放到今日,就是为了让自己在新朝以新君的身份收拢一批人心。

    现在也该知道内阁给出的名单上都有什么人了。

    朱载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不知内阁准备了哪些人选?”

    高拱侧目看了袁炜三人一眼,而后颔首低头道:“臣等合议,吏部尚书郭朴、礼部尚书高仪、兵部尚书胡宗宪、都察院左都御史欧阳必进四人,才能、经历、为人,皆上品,可选拔入阁。”

    朱载坖眉头不由一挑。

    而高拱代表内阁,给出的这份入阁人选名单中,也果然是没有同为兵部尚书的杨博在。

    朱载坖微微沉吟,似乎是在琢磨着这四个人的过往经历,而后长长的嗯了声:“按照规矩,此四人名单是不是还要交九卿廷议?”

    高拱回答:“是如此,届时会由内阁召集九卿官员,一同廷议,从此四人中选出一二人入阁。”

    说是一二人,其实也不过是摆明了的事情。

    胡宗宪入阁的事情,那是先帝在世时就定下来的,如今先帝虽然已经死了,可东南的倭患也确实平定了。

    另一个,那必然就是在前不久刚被高拱运作到礼部尚书位子上的高仪了。

    郭朴和欧阳必进纯属是陪跑。

    而杨博则因为高拱要在用晋人的同时,压制晋人在朝中进一步发展,直接就没有他的名字出现在入阁人选名单上。

    朱载坖却是忽然盯上了高拱:“廷议定在何时?是否要提前传谕朝廷?”

    高拱立马说道:“廷议自当是要在殿下即位之后,不过此事并不紧要,待到了日子提前传谕即可。”

    朱载坖点点头,又说道:“不过总之是内阁再添人的事情,说起来也是好事,这廷议的日子倒是可以选在年前办好,如此等过了年,新阁员也就能直接入阁办事了。”

    高拱觉得这时间定的倒也无妨,只要不提前被杨博知道了,等一切都做成了,自己就能压着晋地晋人为自己所用。

    不过袁炜却在一旁出声说道:“殿下,说来近日京中却也有些风声,隐隐是有事要发生。”

    朱载坖立马来了兴趣,转头看向袁炜:“京中要发生何事?袁阁老不妨说说。”

    袁炜却是侧目看向高拱。

    高拱在这边摇头,清冷的低声一哼:“启禀殿下,不过是有一些个外商,近来在京中说他们的营生愈发的不好做,说是我朝在欺负他们,看上了他们的财产。”

    朱载坖立马瞪大双眼,面露茫然:“这又是为何?我朝如今也已开海,许他们自由往来与我朝贸易,何来我朝欺负他们了?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如今朝廷不少财税进项,还是靠这些外商做成的吧。”

    袁炜在旁立马附和道:“殿下英明,如今朝中专卖去海外的丝绸,每年就能从这些外商手上,弄回来不下千万的钱货。除开这个大头,市舶司和税兵衙门每年也能在开海与外商贸易一事上,赚下数百万的税银。”

    一千多万的税赋收入。

    这一点放在哪里,都不能让人无视。

    朱载坖立马看向高拱:“高师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这些外商当真闹起来了,恐怕是要波及我朝与外商往来贸易,最终可能是要影响到朝廷既有的税银进项吧。”

    高拱也是被这件近几日才冒出来的事情给弄得一头雾水。

    此刻嗣君询问,摆出来的态度就极为担心。

    高拱只能是如实回答:“殿下放心,臣已经让户部和顺天府去召集在京的外商之人,以示安抚人心。”

    朱载坖却是皱眉摇头道:“可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不满呢?”

    “殿下……是因为他们觉得在我朝买卖东西,用的宝钞和银子,太过吃亏了……”

    当高拱还在犹豫该如何解释的时候,赵贞吉已经在旁小声附和解释了一句。

    朱载坖却愈发的不懂了,满脸疑惑。

    “这个……”

    “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高拱轻咳一声,如同太子一样,他对这件事也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高拱沉声道:“臣觉得,可能是这些外商觉得,我朝钱钞比价不稳,所以他们与我朝做买卖的时候,账目算的不清。”

    “钱钞比价?”朱载坖低声念叨着,然后立马追问道:“高师傅,几位阁老,那个……那个与我朝做着丝绸买卖的,叫……”

    袁炜低头说道:“殿下,是欧逻巴诸国之西班牙外商柏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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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载坖立马看向袁炜:“对对对,就是袁阁老说的这个柏富贵。本宫知道,朝廷那每年千万利益的丝绸生意,就是和他还有背后一帮外商做成的。如今京中的事情,可波及到他们了?”

    一时间闹不明白、算不清这笔经济账的朱载坖,只能是先选择询问朝廷对外贸易的大头上,现在有没有出问题。

    随后。

    朱载坖又探头在殿内看了一圈。

    “严绍庭呢?”

    “朝廷里说来说去,他在经济一道上的能力,先帝在世时就满朝皆知。”

    “怎么本宫这两日都没有见到他了?”

    似乎是随口说出的一样。

    当高拱等人看着朱载坖在念叨起了严绍庭。

    而朱载坖嘴里却又说道:“若不是真的太过年轻,这一次就让他一并入阁才好,也省得遇到事情了找不到人……”

    这话一出,在场四人哪怕是与严家亲近一些的袁炜和赵贞吉两人,也有些绷不住。

    而就在此时。

    还以司礼监掌印太监身份,管理着整个皇城的吕芳,则带着黄锦快步入内。

    “殿下!”

    “京中那帮被户部和顺天府召集起来的外商,全都闹起来了。”

    此言一出,朱载坖两肩一颤。

    “闹……他们怎么闹了?”

    高拱亦是赶忙转头看向吕芳:“吕公公,内阁不是已经让户部和顺天府召集这些外商以示安抚,怎么又闹起来了?”

    吕芳看了眼高拱,开口说道:“这些外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就在顺天府的公堂上闹起来了。因为人太多,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进不去,只听说就连海瑞都被泼了一身的茶叶水。”

    众人一个个瞪大双眼。

    朱载坖沉声道:“海瑞怎么都被泼了水?”

    吕芳低头回答道:“殿下,海瑞是被与我朝做丝绸买卖的一名大外商泼的水。”

    高拱当即问道:“可是那个叫柏富贵的外商?”

    吕芳摇头:“并没有听到有泼水的消息,如今顺天府那边已经一团乱。这些外商做的买卖都兹事体大,顺天府和户部那边一时间也不敢得罪了这些人。还请殿下与阁老们商议定夺,此事该如何办?”

    朱载坖立马看向了高拱等人。

    高拱几人却是眉头皱紧。

    正如吕芳说的一样,这帮外商都不是能轻易得罪了的人。毕竟这帮人手上都捏着实实在在的银子,算起来那都是大明朝的财神爷,来给大明送钱的。

    一个弄不好,这帮人可就不会再来了。

    而此刻在顺天府衙内。

    海瑞头上的乌纱帽早已不知所踪,头发上夹杂着几片茶叶子,而他也不恼怒也不气急,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轻轻的将自己脸上的茶水给擦拭干净。

    望着眼前乱作一团,用自己听不懂的各国言语叫嚣着的外商们,海瑞侧目看向一旁的几名户部官员,淡淡的冷哼了一声。

    这事原本其实都够不上由顺天府来做主场,该是去户部的才是。

    可户部却说事情是发生在顺天府地界上,召集京中外商就给定在了顺天府衙里。

    嘭的一声。

    海瑞的双手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

    原本只是平静擦拭干净脸颊的海瑞,忽的满脸怒色。

    “这里是大明顺天府衙!”

    “尔等若是再敢叫嚣吵闹,本官即可将尔等统统下狱!”

    一旁的户部官员连忙站起身,正要开口劝说。

    海瑞却已经是看向了这几名户部官员,冷声道:“顺天府衙内,若无上命,则以本府府令最大!”

    几名户部官员立马闭上了嘴。

    谁让海瑞是最懂大明律法的人,他一开口那事情基本就如他所说的一样了。

    不过随着海瑞拍桌子发飙,公堂上聚集着的外商们,也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而在人群中的柏富贵,眼珠子朝着左右看了好几圈。

    然后将自己面前的人推了出来。

    那人便立马跪在了地上。

    “还请海府尊为我等做主啊!”

    “咱们这个生意当真是没法做下去了,今年反正已经要做完了,明年我等是绝不可能再与大明朝廷做那丝绸的买卖了,旁的也不成!”

    “不然我们真就要亏的血本无归了!”

    一旁原本已经被海瑞吓得老老实实坐下的户部官员,立马又齐齐的站了起来,个个都是面色慌张。

    “都御史!”

    “丝绸买卖可是国策!”

    那名被柏富贵推出来的人,跪在地上却是继续大喊大叫着。

    “我们可管不到你们大明的国策。”

    “我们现在只知道,你们大明的人太精了,我们与你们做生意,就永远只有吃亏的份!”

    “你们大明的人精太多,要是再没有规矩。”

    “我们等开春就坐船离开大明!”

    人群中,柏富贵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无声的点着头。

    很好!

    先把大明的人给吹捧起来。

    这件事才好继续下去,而且最后还不能怪罪到自己这些人身上。

    稳赚不赔。

    现在只等严宾客出场,然后自己最终拿下那个已经被许诺的大明官职。

    等到那个时候。

    自己可就是真正的大明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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