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都病成这样了,那两天后还能走吗?

    心里诽腹着,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江昭棠身上,也不管谢珂要跟我说什么,只满心担忧地扶着他走回去。

    用过晚饭后,我将医师给的药草煎好,端着碗回房打算拿给江昭棠,却不见他的人影。

    把碗放在桌上,我打算去找他回来,药要是凉了,可是会更苦的。

    天色已然暗了,各房找了个遍也不见人影,还真是奇了怪,江昭棠不在家中,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点上烛火,提起灯笼出门去寻人。

    说实在的,自从经历了被王麻子掳走那事后,对于一个人出门,我还是有点畏惧的,特别是在夜里。但要是不去找他,万一人犯病起来倒在外面了可怎么办。

    所以我绑紧竹筒,里面的细箭可是我出狱后,特地找当地最好的铁匠磨的。总觉得这些还不够,我又从在腰侧别了把小刀。

    乡村的夜间灯火通明,出来后我又犯难了,以前没成亲时,知道人家住在村尾,现在成亲了反而不知该去哪里找了。

    会是去见他娘了吗?脑海里突地蹦出这个想法,我提着灯笼就往山顶的方向去,就算在那里找不到他人,去见见江姨也好。

    林间的小路是唯一能通往小山丘的道,换季入秋,扑面的风不似前些日子那么潮热,清爽了许多,秋风拂过林叶发出刷刷的响声,我踩着一地的落叶快步往上赶,原因无他,就是害怕。

    亏得记忆好,通往江姨墓碑的方向,我牢牢印在脑子里,绕过崎岖八拐的山路,约莫半炷香的功夫,我走到了山顶,在绕过前面的灌木丛就到了。

    漫天繁星之下,我只觉空气清新了许多,心里刚松了口气,前面不远处就传来窸窣的对话声。

    “...真没想到贵妃......不如杀了......”

    “...不行......”

    离得太远,我听不太清,只能分辨出其中一人是江昭棠的声音,他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隔着灌木丛,借着月光,我看到一白一黑的背影,白的自然是江昭棠,那黑的又是......

    “什么人?”

    江昭棠眼神一凛,侧目瞥来,他眸中寒色肆意,与夜幕冷月别无二致。

    被这眼神吓得,心脏陡然漏了一拍,随着他话音一落,他身边的黑影迅即侧身,只看清他抬手的动作,“咻——”,连后退都来不及,不知是什么裹着风擦面而过,割断了我鬓角边的几根发丝。

    我腿软直接一屁股摔在地上,灯笼随之落地,烛火一下燃了起来,周遭都是落叶草木。

    担心火势渐大,我反应过来后,连忙扑灭刚燃起的火。

    火好不容易扑灭,还没等我松口气,那黑影已然在我身后,猛地将我从地上拽起,他抓我手臂的力气很大,似乎要把我捏碎般,疼得我眼泪直飙出来。

    “痛痛痛痛痛痛!!!!”

    “放手!”

    力道一松,我又摔到了地上。

    我#%#&*&%#你#%#*&%#

    我在心里骂得很脏。

    江昭棠上前将我扶起来,眼神尽是关心之色,貌似刚才的寒光凌然是我的错觉。

    屁的错觉,他刚刚就是瞪我了!

    我也要瞪回去!

    我鼓着气正要朝江昭棠发作,没料想,他直接将我扶正,撩起袖子露出里面干净的内衬,轻柔地擦拭我脸上因扑火而熏出的灰。

    他眉宇轻蹙,目光满是懊悔,冷月转换成暖月只需一瞬。

    我都看呆了,责怪话溜到嘴边硬是说不出来。

    “对不起娘子,我竟没看清是你...咳咳咳...”

    他急得都连连咳嗽,这让我更不好意思骂他了,滚在舌尖的话从“我没事”一下变成了“你没事吧?”

    “您没事吧?”

    那个黑影几乎是与我同时说出口的,他似乎想上前帮忙顺背,但江昭棠抬手止住了他。

    “不必。”江昭棠声音清冷,连斜睨他的目光也毫无波澜。

    我这才看清那黑影,是那个不知姓名的黑衣小哥,他见到我在看他,依旧摆着一副臭脸。

    嘿,什么眼神!

    要不是看他武功高,高低要说他一顿,我压下憋屈,问道:“这位是?”

    “北雾。”江昭棠低眉一笑,轻声回话:“他叫北雾,是,暂时是来护送我们的。”

    那个叫北雾的男子似不可置信,讶然道:“您,您怎么能跟她说呢!”

    一个名字而已,这么金贵的吗,不能让我知道?

    “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不能告人的。”江昭棠替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北雾不敢说话了。

    心情通畅了些许,我哼哧地抬眼瞥他一眼。

    江昭棠低声咳了咳,眉眼柔和道:“娘子怎么想到来这,呃,是来看我,我们母亲的吗?”

    听了这话,我想起来找他的原因,便回道:“药煎好了,家里没见你人,想着你是不是来看江...看娘了,就过来瞧瞧。”

    “这样啊......”江昭棠喉结上下轻滚,敛眉弯了弯唇,拉过我的手,绕过灌木丛,走到江姨的墓碑前。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娘子,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啊?”什么事情要对着江姨的墓碑说?

    他这句话说出来,本来还站在原地当鹌鹑的北雾急了,冲上来想阻止:“电......”

    可惜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江昭棠不冷不热的眼神让他硬生生憋回去。

    他只好斟酌着开口:“您...这些事可不能......”

    “哪些事?”江昭棠打断他的话,轻笑一声:“我想同自己娘子讲讲小时候的过往,也不可以吗?”

    北雾怔了怔,“这...这自然可以。”

    “那你可以走了吗?”

    许是见江昭棠不乐意跟他说话了,北雾张嘴愣了片刻,低头道:“是。”便转身离开了。

    见他退出视线,江昭棠才舒了口气,褪去外裳铺在地上,按着我坐下后,他也席地而坐。

    他抿唇,语气中满是歉疚之意:“娘子刚才真的对不住了。”

    是指刚才的事情么,我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吓了一跳而已。”想到还放在房间的药,又补充道:“那个药凉了可就......”

    “我不想喝。”江昭棠堵住了我的话,他扁嘴叹气,颇带着些少年的稚气,说道:“我小时候喝最多的就是药了,各种各样的药。”

    说着,他自嘲苦笑:“喝了那么多也没见好到哪里去,停了药也不见得会死。”

    我蹙起眉,拍了拍他的手,“呸呸呸,不喝就不喝,什么死不死的,不可以说死。”

    我能活下来,自然不能让他轻易死了。

    江昭棠愣了愣,任由我拍他,弯眉一笑,倒显得几分少年气,嘴上却带着哄人的语气道:“好~我不死。”

    我双手环抱:“以后都别把这种话挂在嘴边了。”

    凉风吹草摇动的声音沙沙响起,江昭棠嗯了声,眼睛放空,望着墓碑的方向。

    “娘子。”

    “嗯?”

    “小时候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玩?”

    “嗯???”

    话题是怎么扯到这上边来的?

    还没等我编好理由,他又开口道:“那时候你还会和岳母来我家串门,可没几天你就不再来了。”

    因为你小时候太无趣,该死,这句话我能说吗?我拇指扣食指,掩饰自己的尴尬,“因为...因为......”

    “我记得有次岳母硬来着你过来,你可不高兴了,”江昭棠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轻轻笑了笑。

    他侧过脑袋,朝我歪歪头,眼睛是细碎的笑意,如星辰揉碎在眼中。

    “但是那次你还是带着我去玩了,不过是去爬山,就是这座小山丘。爬到半路,结果我们遇到了条拦路蛇,当时我们都吓懵了,谁也不敢动。”

    这件事,我倒是有点印象,当时我不高兴的原因是谢珂没有空,不能陪我一起玩。

    正巧阿娘说江昭棠刚来村子不太熟悉,拜托我带他走走,而我最熟悉的地方,就是这座可以割草药的小山丘,便拉着他来熟悉熟悉。

    半路遇到蛇,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令我更没想到的是,我本意想拉着江昭棠慢慢退出它的视线,结果它直接朝我们扑过来。

    悲伤的是,那条蛇直接绕过江昭棠,直接咬向了我。

    “我记得呢,它咬了我一口,”我打了个哆嗦,“你从腰间拔出了匕首,一刀砍到它的七寸,蛇就死了。”

    那条蛇还有毒,这件事还是江昭棠先我意识到的,他直接抓过我的手,力气大的吓人,手中的刀刃一晃眼,“哗啦”朝那两印子一刀,快得我都来不及挣扎。

    血液呼呼往下淌,虽然我也不是那晕血的人吧,但是那年纪还小,看到血液泊泊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馆里躺着了,蛇毒也逼了出来,只是那一个月手包得跟粽子似的,动也动不了贼麻烦。

    江昭棠半阖眼,落寞道:“是因为我划了你一刀,所以你不再来找我玩了吗?”

    “当然不是,我是知道你是在救我啊。”我急忙摆手,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是因为当时受伤,阿...谢珂知道后,直到我及笄之前,他都没离开过。”

    “大家都是知道的,我那时候毕竟喜欢跟他玩,所以就...但,但是我现在肯定与以前大不相同了,我保证!”

    我朝天伸出三根手指,一脸真诚地看向他。

    “原来如此。”江昭棠掀开眼浅笑,抬手按下我的手。

    见他如此,我觉得不够,必须多保证两句:“我们是夫妻,以后我都会陪你的。”

    江昭棠瞳孔一缩,眸色幽深望向我,嘴唇动了动,最终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我要是不值得怎么办?”

    怎么会?你可是让我免除了牢狱之灾,妥妥的旺妻啊。

    我听见我的声音坚定:“值得的,你当然值得。”

    “你不知道的。”他似乎身陷囫囵,嗓音有些沙哑。

    这气氛不对,我身体僵直,快速眨巴了下眼,打哈哈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就是了。”

    这话出口,江昭棠突然间不说话了,此时风也停了,搞得我心脏紧缩,不知是这句话哪个字说错了。

    良久,他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声音揉碎在空中。

    “我真的后悔了。”

    这句话,他在成婚那日也说过,这时我还以为他说是后悔与我成婚,直到很久以后,才渐渐明白起这句话的含义。

    我试图说服他:“我知道咱们成婚是有那么一点点仓促,但是吧俗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这也是个缘分,对吧。”

    他温热的气息扑向我的脖颈,耳畔响起他似从喉腔哼出来的字:“嗯。”

    我私自以为自己说服了他,旋即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想跟我说些事吗,到底是什么呀?”

    话音一落,我感觉左肩一轻,江昭棠的脑袋已经离开了我的肩膀。

    他轻声唤:“娘子。”

    我侧过头,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月光的照耀下,从那灿若星辰的明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时,才恍若发现我们的脸挨得很近,我们两人的视线咫尺相交,若是天亮一些,估计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

    见他没有动的意思,我忙往后撤了一点,许是我这一行为也惊动了他,江昭棠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也直起身与我拉开一些距离,但视线依旧没有离开我。

    “娘子我对天,”他一顿,余光扫向伫立着的墓碑,不多时,续而缓缓开口道,“不,我对着我娘向你发誓,此生绝不害你,也绝不负你,若是往后惹你伤心了,便任你将捅我死。”

    我一愣,反应过来赶忙捂住他的嘴,“好好的,发誓做什么,说了不许说那个字了,你还说。”

    把你捅死了,我不就得蹲大牢了吗,我又不是法外狂徒...等等,法外狂徒是什么?

    温软的唇瓣惹得我的掌心发痒,待我想收回手时,江昭棠抬手覆上我的手,从他的唇移到他的侧脸,他轻蹭我的手心,眼底盈盈若水,压过夜幕中的明月星辰。

    他展颜浅笑:“我不想等后日了,明日我们就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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