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第9章

    从宋越那儿获得了做新婚礼物的材料后,乐清时安静了好一阵子,每天足不出户地在家捣鼓他的鸳鸯枕。可毕竟工作量大,婚期又临近,乐清时还没捣鼓完他的惊喜倒是先迎来了婚礼。

    这让看管他防止他逃跑的佣人们也松了口气,只要他们大少爷安分完婚,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婚礼当天,婚礼策划的服道化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乐家,不由分说地将人给转移走了。临踏出乐家前,乐清时都没有见过那对夫妻和他们的儿女。

    见少年在门前站定,负责化妆的小姐姐出声唤他:“乐先生?”

    乐清时敛下眸子,声音淡得像云,消散在风中:“走吧。”

    他倒不是难过,只是有些怅惘。

    若是在从前,他出嫁当日一定会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花团锦簇人声鼎沸,父亲兄长会骑着骏马夹道相送,举办一场所有哥儿都艳羡的风光婚宴。

    但如今,在自己人生中这个重要的时刻,却连保姆都没有对他说一声慢走。

    直至此刻,乐清时才终于有种孤身一人在异乡苏醒的实感。

    乐清时不清楚其中缘由,只以为是自己在这不受待见,但其实乐家人不见踪影是因为他们也忙着打扮和准备。

    顾家现任继承人的婚礼,想也知道其婚宴上会来很多很多平日见都见不到的社会名流。

    这是多好的晋升机会啊!

    乐家这些年发展的虽然还算不错,但在这些眼高于顶的富人圈中仍旧是排不上号的暴发户,许多真正的达官贵人压根看不上他们,也不愿将圈子的入口对下海捞鱼发家的暴发户敞开。

    乐康这些年削尖了脑袋想往上层挤,但苦于没有机会,还受了不少白眼。如今终于有机会能作为主角跟他们说得上话了,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抬高身价去与人结交。

    想必那些人也是这样的,毕竟乐清时的婚前闹自杀丑闻早就传出去了,没人会认为这场婚礼的主角双方能有什么爱情的火花。

    说是参加婚宴,倒不如说是当成一场盛大的应酬,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在推杯换盏中寻找对自己家族企业有利的合作对象。

    乐清时被带到安静的后台化妆间,乖乖仰着头任人摆弄。

    化妆师小姐姐看出少年似乎情绪不太高涨,体贴地往他手心塞了一颗牛奶糖,而后将少年从头到脚都仔细打量了一番,下定论:“给他化个淡妆就行了!”

    浓颜系是真省事啊,化妆师暗忖道,人光是素着脸站在那就像已经化完全妆了一样……幸好这种类型比较少见,否则她保不齐就要失业了。

    乐清时刚穿来的时候肤色还有些黯淡失色,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规律作息和每天雷打不动的晨操,少年人的肤色已经从内而外隐隐透着温润的白了。

    细腻的皮肤平滑柔润,瑕也无处可遮,在打光灯下能看见一层细细的可爱的小茸毛。化妆师小姐姐拿唇刷在少年唇中点了一点拍开,少年顿时更像颗安静的小水蜜桃了。

    小姐姐被萌得捂心口,忍不住拿出最温柔的语气对他说:“去换衣服吧。”

    化妆时间短得令人发指,毕竟打完底后就无事可做了,再多化一点都像画蛇添足。

    乐清时换完衣服出来,就被告知可以先前去前厅逛逛,或者跟家人一起前厅迎宾了。

    少年一怔,随即有些慌张道:“我还没有盖盖头。”

    没有盖头怎么能出去呢,新婚当天,哥儿的脸绝对不能给除了丈夫之外的男人瞧见,否则就要被人说是不检点,更别说去迎宾了。

    品性淑良的哥儿在新婚当天要做的只有戴着重重的凤冠,坐在逼仄的轿子里挨饿,吉时一到便拜堂成亲,送入洞房,大致是这么个流程。

    化妆师小姐姐却以为少年在跟她开玩笑,笑着说:“这是西式婚礼,哪儿来的盖头给你盖?况且打扮得这么漂亮,不多给人看看岂不是可惜了。”

    乐清时的嘴巴有些惊讶地微微张开,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言论,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少年面颊微红,嗯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化妆师连忙拦住他,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红玫瑰与其他花朵组合而成的手捧花:“拿好。”

    乐清时穿着宋越设计的月白色礼服,身姿挺拔,黑白红的经典三色构图,简直让人一眼荡魂。

    乐清时轻轻嗅了一下手里的花,问:“这是?”

    化妆师笑着说道:“这束红玫瑰和满天星的手捧花很衬你呢,花语也很甜蜜,意为爱神的血液和永远热恋。不要紧张,一会仪式开始后你就跟着司仪cue的流程走,听到暗示,你就把手捧花丢出去,传递好运哦。”

    ……永远热恋?

    不管来多少次,乐清时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人直白的说话方式。

    少年爱惜地抚了抚娇嫩的花瓣,轻声问道:“这是你们安排的吗?”

    化妆师是个人精,眼珠转了转。

    这当然是他们婚礼策划组安排的咯,但是出钱的是新郎那边,四舍五入也没多大差别。

    于是她笑着说:“当然是你的丈夫安排的咯!祝两位新人永远热恋,幸福恩爱~”

    闻言,乐清时握着捧花的手微微收紧,声音有点发干:“谢谢。”

    原来这是顾先生安排的。

    乐清时从来不是一个听信传闻的人,别人的只言片语永远也无法概括一个人的本性,他只相信自己的感受。

    乐家人口中的顾先生似乎性情鸷狠狼戾,是个暴君一样的人物。

    但他和顾先生的两位好友接触下来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恶意,明明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给予他的善意居然比他在这里的亲生父母还要多。他们也敢和顾先生开玩笑,所以乐清时觉得,自己的未婚夫也并不一定是那么可怖的人。

    至少目前他感受到的所有快乐新奇的事情,都是和顾先生有关的。

    谢过化妆师,乐清时就捧着这束手捧花从后台的小房间走出来。

    外面的长桌上摆满了新鲜的瓜果与各种甜品小吃,各种昂贵的酒水堆成一个个塔。因为比较赶,婚宴其实布置得很匆忙,没什么新意,就是普通的婚宴的豪华版罢了。但这对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古董乐清时来说还是很新奇的,每走到一块区域都忍不住停下来看一会。

    没过多久,乐清时倏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哥哥!”

    乐清时循声望去。

    这一看,乐棋的表情就僵硬了起来。

    少年身上的衣服版型极好,将他的身材曲线勾勒得很优越,窄腰长腿,锻光的材质显得少年更白了,原本略显清瘦的部位都被修饰得很完美。

    他只是站在那,什么话都没说,就已有种“濯濯如春月柳,肃肃如松下风”的风姿了。

    其他的宾客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住了,忍不住偏头去看。

    乐棋的脸色青了又白,乐清时怎么搞的……怎么打扮的这么、这么勾引人?

    乐清时回来,害得他的闲话都增加了不少。

    他明明受过高等教育,在年轻一辈也还算出彩,却要在乐清时回来后乖乖地喊这个没文化的乡巴佬哥哥。仿佛他的一切学识、才华都不重要了,在血脉面前统统都得低头。

    凭什么?

    乐清时自己要跑出去跟家里断绝关系的,而自己在乐家住了这么多年,早就比乐清时这个原配之子更像正室了。乐棋绝不会认同,自己比不上这个差劲的哥哥。

    所以他今天一早就特意出门花重金做了个造型,本想着艳压一下乐清时的。

    毕竟就以他哥那糟糕的品味,能选出什么好衣服?

    自己如果看上去比乐清时更加像正室所出,气质更高级矜贵一些,那些说自己是偷情产物的闲言碎语也能少些。

    “有事?”乐清时蹙眉。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乐清时懒得与他纠缠。

    乐棋笑眯眯地说道:“哎呀,有事才能找哥哥说话么?我只是来恭喜哥哥新婚而已啊。”

    他睁大眼睛,仿佛真心夸赞一般:“哇哥哥,你这衣服真好看,是什么牌子的啊,我怎么没见过?”

    衣服是宋越工作室给他手工做的,应当……没有牌子吧?

    乐清时如实道:“我不知道。”

    乐棋一听,唇角的笑意就扩大了。

    果然!他就知道!

    这一定是乐清时自己买的杂牌子!

    其实他刚刚就眼尖看到了乐清时领下的logo了,乐棋对所有的奢侈品和轻奢潮玩牌子烂熟于心,看见那个logo时却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是哪个牌子。

    乐棋当即就怀疑乐清时是不是买了某个大牌的山寨了。

    毕竟乐清时卡里的钱就那么点,他很清楚对方用那点钱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买到好衣服。

    他的音量不算小,周围的人一听似乎有八卦,都默契的缩小包围圈,窃窃私语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自己身上,乐棋更兴奋了。

    当然他不是没有想过后果的,毕竟那天晚上顾行野居然让秦贺宇过来替乐清时买单了。

    但后来乐棋回去跟母亲和妹妹一商量,忽然觉得不对。

    乐清时那天晚上挑的衣服并不贵,一套才千把块出头。这样的价格对于顾家那样的阶层来说实在是太便宜了,这就跟给未婚妻买地摊货当礼物有什么区别?

    这该不会是顾行野也厌恶这场婚事,故意用这种方法来羞辱乐清时是个便宜货吧?偏乐清时是个笨的,人家这样拐着弯嘲讽他了,他还乐呵呵的跟人家道谢。

    乐棋今天一看,更加佐证了自己的猜测。

    婚礼现场,乐清时居然自己一个人在这乱逛!

    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还很没见识的到处张望。很显然乐清时并没有彩排过,也没有跟顾行野对过流程。

    这很明显就是在晾着他啊!

    所以自己就算给乐清时一点脸色看,顾行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满吧。谁让乐清时闹着不肯结婚还搞自杀呢,顾行野恐怕也在埋怨他让自己丢脸。

    乐棋语气嗔怪地走上前,音量不动声色提高:“天呐哥哥,你要是没钱买好点的衣服你可以找我要呀。婚姻可是大事,不能随随便便的。你要是穿那种山寨的杂牌子,丢的是我们两家人的脸。”

    “走,我们去后台换了吧。”乐棋着急道:“我的身材跟哥哥你差不多,我的衣服你应该也能穿。希望哥哥不要嫌弃,我这款是Prada的高定系列限量款,还是我求了爸爸很久他才买给我的,哥哥穿上一定会很好看。”

    乐清时的脸色渐渐沉下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将乐棋的手掰开,一字一句清晰道:“你,别碰到我的花了。”

    乐棋表情一僵。

    乐清时垂下眼睫,嘴角撩起一个讥讽的笑意:“你吃我的剩饭吃上瘾了?不过是我不要的东西,你倒是当个宝。”

    乐棋脸色的笑完全垮下去,他也没想到乐清时说话会一点情面也不留。

    说的那么难听,丢的还不是乐家的脸?!

    乐棋扯了一下嘴角:“哥哥你说什么呢……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能……”

    少年冷淡打断:“我都说了,我跟你们家的爱好不一样,不喜欢吃剩饭。”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从人群中溢出一声笑,随即宾客们就像被传染了一样,都忍不住发出压抑的笑声。

    有些事业有成的名流多少有些怪脾气,一般人都不入他们的眼。但少年不卑不亢的样子,倒出乎意料的对他们的胃口。

    倏地,不自觉聚在一块的宾客骤然从外面被打开一条通道,有人挤了进来,还没有风度的骂骂咧咧道:“谁他妈的敢说老子设计的是杂牌?!”

    宋越气急败坏:“顾行野,你能不能筛选一下宴请的名单,不会说话的人能不能别请?!”

    倏地听到那个名字,许多受邀的宾客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下去,连忙自觉疏散开,看向来者。

    乐清时循声看去。

    跟在宋先生身后走过来的男人气质很冷峻,比宋先生还高半个头,带着点灰色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看过来,竟让他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就像弱小的食草系生物拉响了对食肉系猛兽的检测雷达。

    这就是……顾先生,他的未婚夫?

    顾行野先没管宋越,视线也看向乐清时。

    心里落下了对他的未婚妻的第一印象。

    这小作精,长得确实挺好看的。

    的确有些蒙骗人的本钱。

    顾行野的眸子黯了黯。

    但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会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顾行野淡淡收回视线,没跟他的这位表情呆呆的未婚妻说什么,只在乐清时的身前两步停下,冷冷地看向制造争端的源头。

    男人沉声:“你是谁,有邀请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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