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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关系

    这是阜远舟带着人进入榆次山脉的第十三天。

    京城,皇宫。

    阜怀尧将改好的奏折放在桌上的左上角,看向下面说完了事还没打算走的庄若虚,问:“还有事?”

    庄若虚迟疑了一下,“臣听说,近来宫里似乎不怎么太平?”

    “还行。”阜怀尧不置可否。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都是琐事,不算特别。”

    “可是蔺统领似乎很忙?”

    “身为宫中禁卫统领,他若是清闲才叫人忧心吧。”

    “……”绕弯子是绕不出这位陛下的手掌心的了,庄若虚只好有话直说:“最近刺杀爷您的人多了很多,但是臣不记得这段时间您有做什么会引起这波刺杀的事情。”

    就算被钉在最招杀手榜上也是该事出有因的啊!

    阜怀尧很平静,“想杀朕的人多得是了。”

    “臣说了,最近您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庄若虚无奈地道,“三爷那头出了什么问题吗?”

    “你查到了什么?”阜怀尧反问。

    庄若虚微微犹豫,“带着官员提前沿路打点的人是连晋的亲卫,连晋实际上没有去宿州是么?宁王殿下一路称病,也是因为他并不在车驾上?”

    “所以?”阜怀尧很耐心地在等他的结论。

    “所以爷您是故意派走三爷的?”庄若虚大胆猜测,话语倒是婉转婉转,“臣一直觉得,宿天门的事情恐怕三爷在其中……不是个不相关的角色,因为宿天门的事情,您决定和三爷分头行动?”

    阜怀尧沉默了片刻,“你有什么发现?”

    “昨天臣和齐然在京城中一处叫做思雅棋馆的地方看到了申屠谡雪邀约闻人折月在那里谈棋,他们坐得隐秘,臣等也是碰巧撞见的,”庄若虚觑了觑他的脸色,“然后,申屠谡雪的侍从和棋馆里的一个伙计不知为什么起了矛盾,打了起来,那个伙计被申屠谡雪的侍从撕了人皮面具,臣就看了一眼,发现他相貌和二十年前刹魂魔教教中的一员,哑巴安——阿木尼尔极是相似。”

    他虽不是巨门中人,但是因为是太子伴读,所以接触的事情也很多,才会认出来,骤然看到的时候,不知有多么惊讶。

    近来京城诸多风波中都隐隐有着刹魂魔教的影子,他禁不住开始怀疑当年魔教覆灭的真相。

    或者说,十四年前白道大张旗鼓剿灭的魔教余孽里,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魔教精锐?

    阜怀尧目光轻动,道:“申屠谡雪什么反应?”

    “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并不认得阿木尼尔。”庄若虚道,旋即顿了一下,“不过……齐然说,他见过三爷和苏酒才一起去思雅棋馆,臣去附近查过,确实有不少人见过三爷几次。”

    只是那里太不起眼,乱中取静,若非偶然,实在很难查到。

    “……然后?”

    “臣本想带人去秘密查探一下棋馆,但是昨晚那里就已经人去楼空了。”庄若虚有些懊恼,思雅棋馆里的伙计太过精明,守在那里的他的人根本就没察觉。

    “你觉得远舟和刹魂魔教有关系?”阜怀尧直接点明了他的心思。

    庄若虚缓缓点头,“臣最近去查了很多关于刹魂魔教的资料,其中提到,魔教左使便唤作秦仪。”

    有些东西,不是巨门就一定能查得到的,魔教左右使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比教主慕容桀还更神秘,是刹魂魔教少数人内部人才知道的存在。

    恰巧同名同姓,这点未免太过撞巧了。

    阜怀尧没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

    “之前京城中风波连连,其中刹魂魔教的毒药就屡次出现,臣本以为是魔教复燃,现在看来,如果三爷是魔教一员,那么事情恐怕就不简单了,”庄若虚不知道丁思思的事情和之前申屠谡雪对阜怀尧说的那些往事,倒是猜到了几分,“所以臣想,刹魂魔教和宿天门之间说不定有什么渊源,而此事之中,也许魔教是背了黑锅罢。”

    他觉得阜远舟不会害自己的兄长。

    “是不是黑锅……还不能肯定。”阜怀尧淡淡道。

    庄若虚忍不住揣测他的脸色,“爷早就知道三爷和魔教有关系了?”他记得永宁王的师门一直是个谜。

    “不,朕只知道他和宿天门有关系。”阜怀尧道。

    庄若虚皱了皱眉。

    阜远舟的身份当真是扑所迷离,他现在都觉得一团乱麻——遑论是身世还是经历。

    “那么现在让三爷出行……”庄若虚小心翼翼提起这个话题,甚至不敢说“离开”两个字,“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作为一个知情人,阜远舟带来的助力无疑是巨大的。

    而且若是他真的和宿天门或者刹魂魔教有关系,留在朝廷里,也是一张颇有裨益的底牌。

    阜怀尧缓缓垂了垂眼帘,睫羽长长,掩下寒星双目中的无可奈何,“没有什么好不好的,朕本是打算让远舟再也不要搀和进来,但是他不听朕的话。”

    抱有试探之意的庄若虚一下子愣住。

    看着他颇有些目瞪口呆的模样,阜怀尧忽然很想大笑三声,嘲笑一番这个心腹的承受能力太差,但是到了最后,冷漠惯了的表情理智惯了的动作还是发生不了变化。

    看看吧,这就是所有人心中的天仪帝,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能理智冷静,即使是心爱之人都不例外,公正无私到了像是神一样的地步,一旦做了什么掺杂了感情的事情,都会收获这么一份瞠目结舌的目光,好像他就是原则和责任的化身永远做事不会出轨。

    他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庄若虚惊讶过后,眼神变得微微复杂,“爷,我没想到您这辈子第一次动了私心,竟是为了别人。”

    “……朕并没什么想要的。”阜怀尧道,淡然的语气漠然的神色,好似真的是九天之上无情无欲的神佛,顶天立地一世不倒。

    “您什么都不想要,那为什么还要让三爷离开?”

    这般言辞让阜怀尧想起了那天气势汹汹冲来御书房的苏日暮悲从心来的模样,心下不知为何突然一片恻然,被冰霜压在心底。

    做了就不会后悔,承认了爱就不会否认,他在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面前坦坦荡荡道:“朕想护着他。”

    他生平二十二栽,为父皇为朝廷为天下为黎明百姓,这是他仅有的一份私心而已。

    庄若虚不懂情爱为之何物,只是看了他端坐笔直脸色冷然的模样,莫名的觉得难受,却是反问:“爷为什么觉得三爷离开了您就能保护他?”

    “他陪在朕身边,伴君如伴虎,何必呢?”

    年轻的帝王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语气淡漠叫人听不出情绪起伏,仿佛事不关己,乌发如墨衬得脸色越发霜白,绣着九天腾龙的雪色帝袍一路坠垂在地,端的是精贵无双威仪盖世,只是身侧孤零零的,什么依靠都没有,当真高处不胜寒!

    “朕也许不是什么流芳百世的千古明君,但是平心而论,朕对得起这玉衡天下,为了江山,朕染了手染了心,什么都往里折进去了……你们说朕没有私心不为自己着想,可是如今朕不知道自己能为自己做什么,只是唯独一个阜远舟,朕舍不得。”

    他的语速不紧不慢和素日里没有什么分别,庄若虚却听得有些怔然。

    阜怀尧轻轻摩挲着手上开始褪色的廉价手绳,“朕是皇帝,是玉衡的主子,要大仁大义,要大公无私,为了玉衡,朕必须要做什么必须不能做什么,都是明明白白摆在那里的,可是朕不想哪一天青史留名玉衡一统,所有人都过上了好日子,但是远舟却要在皇陵里等朕百年。”

    这样的踏脚石,他踩得心肺剧裂。

    庄若虚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自己这一刹那的震撼。

    即使是作为天仪帝身边最亲密的心腹,他都从未见过阜怀尧这般模样。

    冷情铁血的男子将心底最深处的感情血淋淋地铺陈在他面前,似乎这样子挖开了疼过了伤疤就能好得快了,倒叫旁人听得五味瓶翻倒心魂不宁。

    “爷,我知道您是为他好……”庄若虚缓缓将自己的思绪理顺,神色复杂难解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可是,您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三爷是怎么想的?”

    当日朝廷上阜远舟抗旨不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个骄傲的王侯一瞬眼眸破碎的悲哀教人此生难忘。

    “……朕想过,”阜怀尧闭了闭眼,平复心中细微的激荡,缓缓道,“他难过,他伤心,他不肯走,他求着朕让他留下来,他甚至跟朕说,在离开和死之间选择,他宁可死……可是朕最怕的就是他有这样的想法。”

    他连噩梦里都怕他出什么意外。

    庄若虚微微仰头望着他,“您觉得把他留在身边,他只会越陷越深?”

    阜怀尧勾了勾唇角,但是并无笑意,“若说这一生朕最后悔的一件事,那必定是当日宫变之时没有一鼓作气杀了他。”

    结果,一念之差,一时不忍,一世不忍。

    “您现在想过杀了宁王?”

    “已经晚了。”

    庄若虚沉默了一下,才道:“您觉得将三爷放在身边就会害了他,那你想过没有,以三爷的能力,是您护着他还是他佑着您?”

    阜怀尧微怔,“什么?”

    庄若虚慢慢组织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想法,“您怕的无非就是会害死三爷,但是您别忘了,三爷是天下皆知的神才,智计才能无双,您能用尽办法保护他,没有人可以说您是错的,只不过,若是他想,他守着您和这天下,又有何难?”

    阜怀尧眼神微颤,忽觉有些茫然。

    庄若虚无声地叹气,“爷,既然您承认你不想三爷死,为什么不试着去赌一把?”

    “赌什么?”他还有可以下的赌注吗?

    “用你们自己做赌注吧,”庄若虚沉声道,“若是两剑相敌只会折损其一,若是并剑而相,也许就能所向披靡……您能护着这天下,为什么不信自己能护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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