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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小孩

    那头孙真打了个饱嗝,忽地想起什么,拉住了宫清的袖子,“三叔,爷爷有个东西要给你……”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一旁的连晋等人。

    估计是孙家家事,外人不方便听,连晋就准备带着亲卫出去。

    不过亲卫们出去了,宫清倒是把连晋拉住,让他别动,摸摸孙真的脑袋,郑重道:“阿真,还有宁儿,你们记住,连晋不是外人,有事跟他说和跟我说是一样的。”

    门外的亲卫:“……”他们也不算外人……宫老大偏心……o(>﹏

    门内,连晋闻言就是一愣,登时觉得有些不自在。

    孙真和宁儿眨眨眼,似懂非懂地点头。

    “另外,”宫清脸色微凝,“若是哪天我出了事,你们就跟着他走,听到了吗?”

    孙真和宁儿呆了呆,都睁大了眼睛。

    没等他们说话,连晋就先火了,顿时跳脚:“靠!姓宫的你什么意思,你还没死呢!玩什么托孤,你家小孩自己照顾,凭什么让老子看着?你敢死试试,看老子不挖了你的坟让你死都死不安宁!”

    趴在门口偷听的灰三握爪——元帅好样的!

    宫清抬头,对上他盛怒的眼。

    这人终日吊儿郎当的,不料也有真情流露的时候。

    宫清嘴角微微弯了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连晋骂娘了,“备个pi!有老子在你想死都没这么容易!”

    孙真倒杯水给连晋,也力挺他了,“连叔说得对,三叔你别说丧气话。”

    宁儿点头啊点头,“连叔说得好。”

    连晋被这俩小孩的一声“连叔”叫的心里舒坦,宫清则哭笑不得了。

    扒着窗口的朱七奸笑,用胳膊肘戳戳后面的白九,小声道:“像不像一家子?”

    白九捂住嘴巴偷笑。

    屋子里,连晋被归类为自己人,孙真就迈着小小的腿走到床边费力翻出一样东西,“三叔,爷爷把我们塞进地窖,还把这个给了我,说把它交给你保管。”

    孙真将东西递过来,宫清和连晋定睛一看——这赫然就是一本书!

    ……

    浴室中间垂着雪白的及地纱纬,被水雾蒸得朦胧不清,摇曳着徐缓的弧度,地上一色方方正正的水磨青石地板,刻着一道道防滑的纹路,半掩的纱帐间露出青纹理石砌成的圆池,碧色的池水仍兀自袅袅向上升腾着热汽,池底雕琢着龙嬉云海图案,池中进水处是一尊暖玉龙首,扬颈而起,口中徐徐淌出温泉泉水,流入到池内,晕开团团涟漪。

    两个同样身形挺拔高大的男子坐在浴池之中,雾气缭绕在他们四周,隐隐透出一丝朦胧的幽幻气息。

    “手别碰水。”阜怀尧伸手把某人习惯性往水里放的爪子拎起来搁到浴池边,从一旁放着的描金翡翠盒中取了研成细末的澡豆,将阜远舟披在后背的头发揭到身前,露出了光\/裸的脊背,将澡豆细细涂抹在了上面。

    让当朝天子亲自动手,阜远舟托腮苦恼的在想自己会不会折寿。

    其实对于练武之人来说,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不过见兄长这么重视,心里就忍不住变得暖洋洋的。

    他也能了解阜怀尧的心情,当一个人在你心尖上的时候,纵使他已经强得天下无人能敌,但是于自己而言,也不过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心上人。

    阜远舟轻轻拈开阜怀尧鬓角落入水中的一缕发,目光一寸寸逡巡过他的颜容,仿佛要细数这数年的时光。

    自己曾经也希望过,能够有人在跌倒的时候问他一句疼不疼,曾经也期待过,有人能给予庇佑,而不是在一个人阴影里面对辱骂践踏兀自倔强,可是德妃只会让他疲惫不堪也要爬起来,也没有会在意一个冷宫里的孩子的冷暖温饱,到头来,能给自己安慰的,只有自己而已,所以只能装作对什么都不在乎,因为如果自己那样表现的话,就没有人能看出自己哪怕一丝的软弱和痛苦;所以要变强,强大到无所畏惧,强大到这世间再无不能之事。

    可是在这个人面前,阜远舟忽然觉得,似乎不那么强大,也并非不行。

    这世间情爱二字,当真难以琢磨,也如荒漠飞沙中人饮鸩止渴,难以拒绝。

    “起来吧。”阜怀尧道了一句,人已经踏上了台阶,拾起旁边放置的宽大的绸巾擦了擦身上的水,随意披上一件长衣。

    阜远舟看得心慌,可不敢劳烦兄长再动手,自给自足三下两下搞定。

    说到底,宁王殿下再怎么性子张扬不顾世俗,也始终是个知书达理思想纯洁的孩子……ORZ。

    阜怀尧回头一看,摇头,过来帮他系上衣襟的带子。

    阜远舟顿时觉得自己这三只手指受的伤实在太值得了,看,皇兄这不是不排斥恢复了的他了么~~~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o(≧v≦)o~

    不过,一看那七宝嵌珠的龙凤飞云雕花龙床上的两床被子,阜远舟瞬间皱成包子脸。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玉衡皇族素来严于律己,从阜怀尧从小自由进出皇宫体验民间疾苦这点就看得出来了,一些基本生活技能皇子们可以不做,但是一定不能不会,于是天仪帝懒得叫宫人,就自己将两床被子摊好,回头就看见阜远舟扁着嘴靠在床栏边,那怨念的表情根本就和路边转角被遗弃的小狗一模一样,只差在胸口挂个牌子写上:我会暖床,别抛弃我~~~

    阜怀尧瞬间忍俊不禁,伸手去捏捏他鼻子,“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他生性冷漠不苟言笑,哪怕是先帝对他的亲近也是点到即止,阜远舟以前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现在倒是越来越不怕他了,撒泼卖萌耍赖什么有用来什么。

    “哪有?”阜远舟坚决否认,找好角度把人一扑,两人直接滚进了床里,阜怀尧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圈,一床被子已经覆了上来盖住两人,至于另一床被子……哪里凉快哪里去!!

    明黄的纱纬像是蝴蝶翩跹一般层层叠叠落下,感觉到某个大型犬类动物在自己脖颈上满足的蹭了蹭,阜怀尧哭笑不得,忽地想起当日燕舞带人举剑清君侧时的情形。

    ——阜远舟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匹失去主子的孤狼,疯狂的将感情压在唯一熟悉的人身上。

    ——皇兄,我身边最后只剩下你……

    他并无意像德妃那样用感情去囚困住一匹狼,也不在意阜远舟举止如何,他只希望,这个人莫要辜负他的信任二字。

    下一场赌注,最失望的不是二选一输了,而是这个赌注由始至终他都是必输无疑的那一方。

    ……

    清晨,晨光熹微,府尹府,楚故个燕舞起身去上早朝。

    推开房门,就觉一阵清风拂面,令人精神一振,两人溜溜达达出门,经过第二进小院时往里头看了看。

    就见齐然房间中的灯已经点亮,十五六岁的书生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认真温书,不为外界所干扰,院子里剑光闪烁,花寒和花烈穿着短打衣衫在练剑,两人对招,正练得起劲,齐晏紫虽是个女子,这会儿也在擦拭着鱼尾斧,准备等下和双胞胎过上两招。

    楚故和燕舞也不打扰他们,轻手轻脚退了出来,心里感慨英雄出少年,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嘶,花寒,还是不对,”花烈抽剑退出了战圈,“阜大哥这招我接不下去。”

    花寒也停了下来,若有所思。

    哪天给阜远舟下了战书被轻而易举击败后,双胞胎练剑的热情可谓是一日千里,他们记性也好,就把阜远舟的剑招记下来一个演练一个拆招,可是记住了不等于就能使出来,各人功法不同,一知半解的就很容易不知道怎么用了。

    花寒和花烈看向齐晏紫,齐晏紫耸肩,“我练的是斧子,剑法我不懂。”

    花烈摸摸下巴,“要是能去请教阜大哥就好了。”

    齐晏紫看他,“难不成你还想勇闯皇宫啊?”

    花烈泄气。

    花寒突然道了两个字,“武举。”

    花烈和他心有灵犀,登时反应过来。

    神才永宁王担任武举主监考官的事已经传开,他肯定是要出宫的,他们只要逮个地方守株待兔就好了!

    ……

    日上高头,人声鼎沸。

    一个早点摊子里,齐晏紫点了一桌子早点,众人围坐在八仙桌上。

    齐然是被她拖出来的,老这么温书她怕这宝贝弟弟都给读傻了,齐福努力在吃东西。

    花寒坐在另一头,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不一会儿,去打探消息的花烈回来了,直接跳过长凳坐在花寒身边,拿了个包子塞进嘴里,动作一气呵成。

    “怎么样?”齐晏紫问。

    三下五除二解决一个包子,花烈咽下嘴里的东西后道:“阜大哥都是早朝后在出宫的,肯定回去武举报名的地方走一圈,我们去那里等就好了,不过他不是每天都出来的。”

    阜远舟虽然低调,但是名气这么大,京城里总有百姓是见过他的,多问问就知道他的行踪了。

    齐然点头,“那我们待会儿去城门吧。”

    经过之前阜远舟的提点之后,庄若虚将武举报名地点挪到了城门口,那里有很多官兵驻扎,武人们比较收敛。

    于是一群人吃饱喝足之后,齐齐移至城门口守株待兔。

    见齐然随身还带着本书再看,花烈夺了他的书,塞个苹果到他手里,啧啧两声道:“齐然你的学识不差,温不温书都不会考的不好,这么拼命干嘛?”

    “就是,给其他才子留条活路嘛~”齐晏紫帮腔。

    齐然摸摸鼻子,“古人曰学无止境,多看看书总是好的。”

    花烈翻了个白眼,“既然都知道学无止境,怎么学都学不完,那少看个一天半天的怕什么?考试前要放松!”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吵了起来,他们抬头一看,发现是两个准备报名的江湖人在排队的时候吵了起来,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开骂。

    齐晏紫挑挑眉,“京城里发生械斗口角的考生都莫名其妙被杀了,他们居然还敢当街这么吵起来。”

    花烈嗤之以鼻,“没大脑逞能的人多得是,而且他们觉得也不是每一个都死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那两人已经从口角上升到了械斗,四周的人连忙散开以免殃及池鱼。

    “啧,武功太烂了,对吧花寒。”花烈用戳戳旁边沉默寡言的少年。

    花寒点头。

    随即两人就是脸色一变。

    在他们说话间,官兵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两个江湖人的斗殴,其中一个打着打着就仰面躺倒了,就像……突然中了暗器。

    这样的场景在最近的京城实在太熟悉,现场霎时间就乱了起来,可是花寒花烈忽然起身冲进了混乱的人群里!

    因为他们看到了发暗器的人!!

    是一个小孩。

    一个八九岁任是谁都觉得无害的小孩。

    那个小孩看见了冲自己来的双胞胎,也发现了自己的暴露,立刻就想钻进人群里。

    不过花寒花烈已经出剑,感觉到危险的人群呼啦啦一声悉数躲开,将那个小孩留在了一片空地里。

    他暴露的太快,人们甚至看到了他手中没来得及收回去的一个小小的像是弓弩状的东西,上面银针蓝光闪闪,分明有剧毒——百口莫辩。

    于是人群散的更快了。

    小孩的脸色狰狞起来,举着那东西就向冲在前的花烈射出一枚银针!

    可花寒身后就是无辜的人,所以不能闪开,凝注眼力去看那枚银针的走势,举剑劈下,将银针劈成两半,落地。

    这一招实在冒险又精湛,那小孩也吃了一惊,这时花寒的剑已经到了他面前,他不但不怕,反而诡异地一笑。

    花寒一凛,本能地一侧身,然后他就忍不住庆幸了,因为一把匕首从他的脖子前险险掠过。

    又是一个七八岁的可爱的小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了他。

    人群中一片哗然,纷纷离那些孩子远点,唯恐这就是战圈中两个小孩的同伙。

    偷袭失败,那小孩又拿着匕首连连刺来,花寒举剑一挡,心里骇然于这孩子的武功之高,完全和这个年纪不符合!

    而花烈已经和那个使暗器的小孩缠斗起来。

    他们毕竟大一些,武功也不错,很快就将两个眼神怨毒的小孩制住。

    哗啦啦刚把这孩子按住,没等松口气,忽然觉得手下一滑,小孩就像泥鳅一样滑出了他的钳制,如同普通孩子一般抱住了他,力道大得挣都挣脱不了,手里一枚银针猛地照着他的后背刺下!!!

    “花烈!!”花寒目眦欲裂,可是他手里还压着个小孩,援手不及,惊得心里都一冷。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一簇银光如天上闪电一般激射而来,“扑哧”一声将小孩举着银针的手扎个对穿!

    闻得耳边一声惨叫,花烈趁机用力一掀,将这个凶残的小孩掼到地上,反手一剪压制得严严实实,才长吐出一口浊气。

    那头花寒解下发带将手里的俘虏绑了起来,丢在一边就跑过来检查花烈的情况,发现他无事后才觉浑身冷汗。

    齐晏紫和齐然从人群里挤出来,脸色都是白的,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

    “被你们吓死了……”齐晏紫直拍胸口。

    花寒看到那簇银光居然是一把小小的银色飞刀,扎的精准无比,赶紧抬头去找花烈的救命恩人,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轻便蓝帏马车,一个雪青官服的秀雅男子放下手,优雅地走了下来,他背后还跳下一个长得煞是好看的白衣书生。

    这自然就是早朝回来顺路经过的甄侦和苏日暮。

    官兵们这才从混乱的人群里挤过来,接手了两个恶毒的小孩的捆绑工作,并且疏散人流。

    花寒拉着花烈走过去,两人同时对那个秀雅男子一拱手,“多谢这位大人的救命之恩。”

    甄侦扫视他们两眼,对他们的身份顿时心中有数,不在意道:“举手之劳罢了,两位抓住了连日以来的纵凶嫌犯,可谓是大功一件。”

    他们客套了一番,苏日暮倒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对双胞胎,他们骨骼清奇,倒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有认识甄侦的官兵赶紧行了个礼,在处理报名事宜的兵部侍郎黄启也过来了,“甄大人。”

    “黄大人,通知了府尹府没有?”甄侦问。

    黄启点头。

    甄侦走过去看那两个古怪的孩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的眼神很怪异,和这个年纪一点都不符合。

    连日以来的文生武生被暗杀,又一直找不到凶嫌,已经有人在恶意散播新帝失德的流言,虽然已经及时处理,但是一日没找到线索就一日不得安宁,巨门和摇光两方影卫出手,没想到居然让两个少年抓住了人。

    甄侦拿起那个小小的像是弓弩状的东西看了看,这玩意儿的确就是个小号的弓弩,咋看之下还以为只是个玩具,巴掌大小,能射出银针这么小的事物,实在是精巧无双。

    黄启也接过去看了看,“这种武器,我似乎闻所未闻。”

    花寒等人也好奇地围过去去看。

    苏日暮单独蹲在两个被捆成粽子的小孩身边,皱着眉打量他们——似乎,就是当日暗暗偷袭他反而被他缴了一大把暗器的那群破小孩……

    就在大部分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这古怪弩箭身上时,骤然,异变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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