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真相

    第一个问题几乎是主动给高逢鹤送热度,他必然要好好把握。但其实他一早准备下了类似的说辞,就等有个场合能让他说出来。

    他看向谢言昭,用他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五年前我太年轻,意识不到粉丝对我来说是种什么意义,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有些东西来得太容易,就觉得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后来时间带走了我身边的很多东西,我开始明白粉丝的爱有多难能可贵。”

    “我想对所有在五年前那个夏天陪伴过我的粉丝说,如果有机会,请让我反馈我的爱。”

    【“所有”这两个字就是借口,眼睛都快给谢言昭脸上盯出个洞了,分明就是想对她一个人说。】

    【像追妻现场的表白,我瞎说的。】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听着不对劲。】

    【真服了高逢鹤,见着谢言昭就开屏,属孔雀的吧。】

    【这姐简直是追星界的模范,以前追着偶像跑,现在偶像追着她跑,牛逼。】

    【那我得把她的照片打印成海报贴家里,让我沾沾好运,希望明天夏承昱也能追着我跑。】

    弹幕正在热烈讨论这种偶像和粉丝地位两级反转的现象,忽听唐苏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

    “你偏题了吧。”

    【嗯??】

    【唐苏真相了,哈哈哈哈,确实偏题了。】

    【何止偏题,他人都跑到十万八千里外了,说了一堆含糊不清的,真正的问题一个没答。】

    【看出来了,他语文不行,让谢言昭来!偶像方发言不合格,现在我们要听粉丝方发言!】

    【支持!!】

    秦漪策划了那么多档节目,对观众的喜好已经熟稔于心。所以他没有让高逢鹤重新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像弹幕上期待的那样,将问题抛给了谢言昭。

    “谢老师想做一下回应或者补充吗?”

    娱乐圈一个约定俗成的风气,彼此之间不熟的时候都互叫老师。

    秦漪私下里对谢言昭直呼其名,但是镜头前就开始叫她“谢老师”。

    秦漪做好了要被她怼或者她保持沉默两种结果,但是谢言昭破天荒地配合了一次。

    “粉丝的爱确实很伟大,不计代价,不计回报。”她直视着高逢鹤:“但非常可惜,我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谢言昭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很轻,最后几个字像断了线的风筝,乘着风缓缓下沉。

    听上去,好像她真的很遗憾。

    高逢鹤这时候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但还是不愿意相信。总觉得她是在生自己气,故意说这些话报复他。

    然而谢言昭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我大学念的是摄影,当时在完成人像拍摄作业。我看唐苏比赛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你,所以就选了你做我的模特。让你误会了这么久,真是抱歉。”

    “怎么可能!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找唐苏?”高逢鹤冲口而出。

    “唐苏不合适。”

    唐苏一下子坐直了,想问自己哪里不合适。嘴还没张开,高逢鹤替他问了出来。

    “哪里不合适?他是你弟弟,不是更方便?”

    谢言昭微抬着下巴,“你要听真话吗?”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高逢鹤,我劝你最好别听。】

    【谢言昭说话难听不是一天两天了,真的,哥,三思吧。】

    “你说。”高逢鹤铁了心要撞一撞南墙。

    谢言昭:“唐苏怎么拍都好看。”

    言下之意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唐苏长舒一口气,绷紧的身体立刻松懈下来。反观高逢鹤,一张脸变得铁青。

    【知道难听,没想到这么难听……】

    【高逢鹤你小子长点心吧,上次不是才被她骂过?】

    【非要问,现在好了吧!心凉了吧!】

    高逢鹤确实心凉了,他没想到谢言昭会攻击他的颜值。

    不是他不能接受别人觉得他不好看,毕竟他也不是人民币,做不到长在所有人审美点上。而是这话从谢言昭嘴里说出来,那意义大不一样。

    谢言昭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过,可高逢鹤这时兀地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倨傲和不屑。

    是因为他的心态变了,他开始认真审视面前这个人。

    他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书籍中的一句话——“其实他没有大不了的姿色,我看也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所以不管五年前她对他的情感如何,如今看,确实是不喜欢他了。

    他的信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刚刚还饱含深情的一双眼睛陡然变得黯淡无光。

    “如果……”高逢鹤嘴唇嗫嚅着,想挽回一点自尊:“如果只是为了拿我练习人像拍摄,那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给我投票呢?”

    “你开始的排名有点危险,我实在担心你被淘汰,那样我就没有模特了。而且……”谢言昭缓了缓,道:“你看得出来,我家里挺有钱的,我本人也很有钱。所以投票的那些钱在我看来,不多。”

    【都觉得她花得多,原来不过是人家的零花钱……】

    【谢谢,穷哭了。】

    【怪不得当时唐苏一百五十万的违约金她说掏就掏,姐是真的有钱啊!】

    “那礼物呢?表白信呢?”高逢鹤陷入了一种偏执的状态,马卓想让他别再问了,他置之不理。

    网友也听不下去了,纷纷让他不要问了。

    【高逢鹤,你别问了。听我的,我岁数大!】

    【哥,给自己留点脸吧,算我求你的。】

    【谁懂,我都不忍心听了。】

    【我怀疑高逢鹤是不是被骂傻了,脑子不会转了。】

    “做那些,是想鼓励你。人在受到鼓励的时候,会变得自信。而一旦自信起来,会散发一种蓬勃的生命力,这样我拍出来的照片也会好看。”谢言昭说。

    【句句不离拍照,看来她确实是来拍照片的……】

    【谢言昭没撒谎,我跟她一个大学的。她真的是学摄影的,而且很有天赋,拿过很多摄影奖。她之前为了拍一张冰川照,花几十万跑去南极。想来为了完成人像作业,给高逢鹤投点票,也不稀奇吧。】

    有校友出来替谢言昭“验明正身”后,网友更加觉得高逢鹤“可怜”了。

    【以为是真爱粉,没想到人家是来做作业的。】

    【那我能理解为什么五年前她从网上消失得那么彻底了,是作业完成了。】

    【高逢鹤:这几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怎么办,我感觉高逢鹤要碎掉了。】

    谢言昭和高逢鹤这一问一答的精彩程度,远超秦漪的预料,他看向守在电脑后面的助理杨旌。

    杨旌兴奋到几近狰狞,不断对秦漪挤眉弄眼。

    秦漪了然,这期收视估计能破记录。

    *

    虽然网上讨论热烈,但是现场一片安静。

    沈连枝主动打破尴尬,安慰高逢鹤:“没关系的小鹤,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你感受到了爱,它也给予了你力量,那就是真的。”

    高逢鹤想维持一下绅士人设,但他笑不出来,脸僵得堪比打了玻尿酸,声音也像被人掐住脖子的大鹅一样发不出来。

    沈连枝周到体贴,继续发挥小太阳的光辉,要让这一趴彻底过去。

    “那下面由我来念出第二个问题。被提问者,关胜胜。问题是,你在第一天拍摄时为什么会对……唔……”

    沈连枝面露犹豫,看向秦漪:“导演,这个问题有点无聊,能不能跳过?”

    秦漪摇头:“你只负责念,问题是观众提的,他们一定不会觉得无聊。”

    “好吧……”沈连枝只好将那个问题完整地念了出来:“提问关胜胜,你在第一天拍摄时为什么要对沈连枝翻白眼,是不喜欢她吗?”

    【我就知道,问题会是这个!】

    【大家太缺德了,我也缺德,我点赞了,哈哈哈。】

    【十个问题不会都这么劲爆吧,节目组是故意搞事吧?】

    【关胜胜都对你翻白眼了,沈连枝你还想帮她留面子,真是人善被人欺。】

    关胜胜之前翻白眼有多畅意,现在就有多后悔。

    翻了一次白眼,被人唠一辈子。

    对着一朵盛世大白莲,撕逼是不能撕的,不然她会面临比“翻白眼”更可怕的下场。

    关胜胜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对着镜头解释:“我当时眼睛不舒服,活动一下眼球,不是翻白眼,大家都误会我了。”

    然后她探头向沈连枝,硬着头皮说:“连枝,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你这么可爱,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说得太恶心,她自己听着都想吐。

    然而沈连枝面色如常,甚至还能对着她甜甜一笑:“我知道,胜胜姐姐人很好的。就是有些可惜,我们这一期的拍摄时间都是在晚上,没什么接触的机会。”

    【她俩睡一个屋啊,怎么没有接触的机会?】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关胜胜不愿意跟她说话。每天一回来,就臭着一张脸。】

    【沈连枝真是体面人。】

    这话换了别人说,关胜胜肯定听不出问题。但是沈连枝说,她就知道不是好话。关胜胜会以最大恶意揣测她,反正凭她干的那些事,不会冤枉了她。

    而且她们都没差几岁,一口一个姐姐地喊别人,当自己很小吗!

    听出不是好话,却不能反击,还得跟她和和气气的。关胜胜咬着后槽牙,对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看到关胜胜的表现,虽然回答问题的理由很牵强,表情也不算自然,但好歹没出大错。欧阳岚很欣慰,她终于有了一点进步和改变。

    按顺序,下一个念卡片的是唐苏。

    “被提问人,夏承昱。问题是,在场女嘉宾中,有哪位是比较感兴趣的。”

    问题一出,直播间的粉丝都不淡定了。

    【这是什么问题?谁提的?拖出去!】

    【夏承昱我劝你好好回答,不然我真的会闹的!】

    夏承昱本人也很讨厌这种问题,像那种无良媒体,动不动就问他的理想型。他又不在求偶期,哪来那么多理想型。

    他本来想说“一个都不感兴趣”,但是目光在现场几个嘉宾中逡巡一圈,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谢言昭好像又在走神了。

    怎么会有人的注意力这么不集中呢?刚刚还处在话题中心,现在却仿佛置身整个节目组之外。像拍摄第二天早上在餐厅遇到她的那时候一样,上一秒还在看他,下一秒人就神游太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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