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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初闻心声

    “是母亲给我的,说是从玄妙观求来的安胎符,让我无事喝上一符,能保胎儿安稳,此后还会去观里继续给我求符。”

    沈兰棠心口重重跳了一下,她心绪稍微不宁,快速问道:

    “玄妙观的安胎符?这符现在很流行么?”

    “应该是的吧。”

    李辛夷也不了解,她与沈常安都非信道之人,若不是母亲临走非要给,可能孩子生了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东西。

    倒是一旁侍女道:“我听闻坊间许多未有身孕妇人都去玄妙观求子,若是有子,就再求这个安胎符,听说有用得很。”

    沈兰棠皱了皱眉,心上闪过一丝反感,先不管别人,她抬着眸子,对着李辛夷认真道:

    “什么符啊咒语啊都是假的,这些纸烧完了不过灰烬一撇,说不成里面还有更脏的东西,许多颜料不也有毒,这个你不要吃,也不要信。”

    说完,她还不放心,直接把符从侍女手里全都抢了过来。

    侍女:“……”

    李辛夷对道教既不崇信也不反对,见沈兰棠将符拿走,并无不满,只是道:“兰棠是觉得不好?”

    “当然不好。”

    “是觉得我喝不好,还是喝这个的都不好?”

    “……不管啦反正你不要喝,下回你母亲问起来,就说喝过了。”

    李辛夷看她着急,打趣道:“她要当面让我喝呢?”

    沈兰棠理直气壮道:“那你就说你喝饱了!”

    “……”

    “哥哥,嫂嫂,我有些事,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沈兰棠静不下心,干脆挥挥手离开了。

    李辛夷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稍许后,她回头对沈常安道:

    “兰棠果然与众不同。”

    沈常安不在意地说:“她从小就这样,很多我们都习以为常的事她都不允许。”

    什么不能喝生水啊,熟食和生食要分开放啊,饭前要洗手啊......管忒多。

    李辛夷看向他:“那你还都听她的?”

    “没办法,谁叫妹妹从小做事就是这么牢靠,我相信她一定是有常人没有的本事。”

    李辛夷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

    沈兰棠回了家后,心中郁闷更甚,她脑中不断循环着侍女那段话,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团灰蒙蒙的气给堵住了。

    “......兰心,兰心!”

    兰心跑进:“小姐。”

    “兰心,你替我去办一件事。”

    “替我去查一查,这玄妙观中的玄心道长到底是何方神圣,与京中贵人们关系如何,还有这安胎符如今用的人多不多,此事恐还牵扯皇城贵人,若是查不清楚也不要勉强,能查多少算多少。”

    “是。”

    兰心离开后,沈兰棠依旧沉吟,半晌后,她扭头看向宝珠:

    “宝珠,我们晚饭准备了没?”

    宝珠:“呃,稍稍有些早,厨房以为小姐会在家里吃,还没准备呢。”

    “那就不准备了。”

    沈兰棠摆摆手,道:“晚上我们去母亲那里吃。”

    沈兰棠平日里叫也不定过来,如今自个儿派人过来说她晚上想过来一块吃,让谢夫人这惊讶的啊,不过她如今看沈兰棠既是惊奇又是满意,总归不会拒绝。

    晚间离晚饭还稍有时间,沈兰棠就过来了,陪谢夫人说了会话,两人就上了桌,因只有她们二人,饭桌上菜色不多。

    沈兰棠细嚼慢咽,吃完一小碗饭后,肚子有了七分饱。

    她看向谢夫人,眼中目光忐忑。

    “母亲,我前两天去观里,也是得罪了道长?”

    谢夫人一愣,想起来她最后阻拦严氏喝水的事,这般持重大气的儿媳妇也会担忧得罪人,她不由笑道:

    “不过小事,真人如何会生气,他们既然修道,就不会因口角小事郁气在胸。”

    这倒是个好说法,下次她怼人,也可以这么说。

    “那姑姑呢,姑姑不会生气吧?”沈兰棠依旧用小鹿斑比般清澈怜人的目光道。

    “那就更不会了,你着想严氏,才会出手制止,你姑姑与严氏感念你才对,区区一碗安胎汤水,怎会挂在心上。”

    “如此这般最好。”

    沈兰棠这才松了口气般笑了笑。

    “对了,母亲,那玄妙观究竟是什么道观,我以前怎么未听说过?”

    “这玄妙观建立不足一年,你没听说过也实属平常,玄妙观的玄心道长师承九清道长,道长在天穹山修行已有百年之久,听闻他是玉鼎真人座下弟子转世,只待修行得道就能重归神位,玄心道长便是他足下唯一真传弟子。”

    “那日玄心道长偶尔路过兆京,恰逢四殿下邀众多道长齐聚府中,以道会友,玄心道长道法深奥,宏儒硕学,在清谈会上雄辩高谈,以一己之力数战众人,引得四殿下当即奉为贵宾,又转而向陛下引荐,得陛下赏识。为了留下他,四殿下就奉陛下旨意为他修建了玄妙观。”

    前面那段话纯属胡扯,属于经典诈骗话语,沈兰棠根本不信,后面这段倒是引起了她注意。

    当今陛下如今五十有三,他膝下共有七个孩子,四男三女,其中老大由陛下还是太子时良娣所生,因家世普通,太子即位后封其为淑仪,后大皇子年长,才升阶为妃;二皇子即当今太子,为皇后所出;

    还有这位四殿下是贵妃之子,母家刘家乃官宦世家,出过好几任贤相良臣,虽今贵妃生父因避讳之顾早已致仕还乡,但其分支叔伯及本家兄弟都在朝中为官,各占要职。至于还有一位七殿下则年龄较小,未满十四,世人少有讨论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宫斗剧看多了,沈兰棠总觉得这个事情很是微妙。

    先不管这个,她笑笑,道:“那真人定是厉害。”

    “是啊,前两日你不也见到了么?”

    见到了,正是见到了,才担忧。

    沈兰棠又问了安胎符的事,与贵人流行求佛拜道相反,此物似乎反而没有在勋贵人家中流行,总之谢夫人不太了解。

    沈兰棠回去之后,静了两日,两日后,兰心来向她汇报:

    “据闻玄心道长来自沧州天穹山,但我找了沧州老家的人,他们此前并未听说过玄心道长的名字,包括他的师傅,如今玄心道长是四殿下的座上宾,除了四殿下外,还与刘参议家,王大学士,工部刘员外郎家往来密切。”

    上面几个都是四殿下母亲娘家,或者外祖学生,总之都是与四殿下交好之人。

    “至于那安胎符——”

    见她讲到关切,沈兰棠集中注意力。

    “民间的确多有传言,说这个安胎符中有真人道法庇佑,能保佑妇人腹中婴儿,一贴符能顶好几包药,现在很多人相信这个,不少人特意上山求这个符。”

    沈兰棠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符没有在贵人之中流行而是传于民间,贵人身孕多有专人看顾,平日里也养的好好的,母亲和孩子都不缺营养,是以大多不会想到喝符水保胎,虽说兆京繁华富贵,但民间吃药依旧是一项重大支出,若是真以一换多,自然会有为家中经济源源不断上山求符的普通百姓。

    想到这,沈兰棠不觉松气,反而心中越发沉闷。

    兰心:“小姐你是担心那个安胎符会伤了妇人们的身子么?”

    兰心不愧是她一手教大的,深知她的心,一问就问到了关键。

    “我的确是担心这个,只是神鬼一事,讳莫如深,我也没有办法让那些妇人们不喝这个符水。”

    兰心抿了抿唇,开口道:“小姐,兰心肯定不会让人给小姐喝这个的。”

    沈兰棠知道她素来“心眼小”,只关心身边的人,没有生气,还久违地伸手掐了把她的脸蛋。

    “好了,知道了,你下去吧,好好休息下。”

    “是,小姐。”

    待她走后,沈兰棠脸上笑容才慢慢收了去。

    她还是那句话,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帝王将相因为吸食“丹药”而亡,然而帝王将相又与她有什么关系,一个国家一个朝代,决定它兴亡的因素有那么多,丹药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

    但是女子生育本就不易,尤其在医疗环境落后的古代更是一渡鬼门关,一个有差就会一尸两命的事,有些人却诳时惑众,以此牟利!

    沈兰棠心底生出深深厌恶和警觉。

    他今日胆敢如此欺骗世人,后日是不是就敢指着某人说ta是妖孽,ta就是妖孽了?

    还别说,这种事情,在前朝,发生过不少。

    想一个人恶,是越想越恶的,到了下午,在沈兰棠心里,那个玄心真人已经是可以媲美前朝妖僧空印的大坏蛋了,要知道,此人名字至今流传在母亲们为哄孩子早睡的恐吓语中。

    午后沈兰棠午睡过后,正院仆人请沈兰棠晚上过去吃饭。这是谢家传统,公公谢恒并不多过问儿媳情况,但为了维护公媳关系,每逢休沐在家都会一起吃饭。

    这也是个好习惯,至少你知道,若是哪天这项习惯中断了,不是家里出事了,就是公公婆婆对你不满了。

    沈兰棠应了晚饭邀请,在晚饭稍早两刻钟的时候,她过去了正院。

    此时她公公和婆婆也正坐在正厅说话,沈兰棠的公公谢恒如今五十有四,都说为官三代,始知穿衣吃饭,谢恒便正好是第三代,从外形气质上来看,他与谢瑾颇为相似,只是谢瑾五官更加严峻,有一种锋利的美,而谢恒身为文官,则更为柔和,只是那种柔和暗藏锋芒,却比谢瑾还让她畏惧上几分。

    沈兰棠也是不敢多打量她公公婆婆的,毕竟于理不合。

    见她来了,屋内两人停下话语,和她闲聊了起来。

    谢恒此前对他这个儿媳妇印象不深,本来儿媳妇嘛,儿子跟他老婆满意就行,他喜不喜欢不要紧,但经过上回冯嬷嬷的事,他对眼前这位儿媳妇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仿佛间也觉得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加上对她上回处理方式很满意,说话间不觉带上几分真性情。

    三人说了会话,就到了晚饭时间,依着顺序入座,侍女开始上菜。

    家主招待儿媳,也算邀请的一种,晚间菜色比往常丰盛,单单肉菜就上了三份,一份是羊方藏鱼,将鱼肉和羊肉合为一体,鲜美至极;另一份是盐水鸭,因谢家祖籍金陵,这盐水鸭是时常要吃的;还有一份蔬菜丸子汤,有汤有肉,也很鲜美。

    至于其他蔬菜小碟,也是不缺的。

    大家规矩,除开头和结尾,中间是不便说话的,几句寒暄语后,三人便安静地吃了起来。

    这一不用应付二老,沈兰棠的思绪就立刻飞了起来。

    她今天睡觉前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对付那个玄心真人,因这事恐还涉及皇室,她投鼠忌器,生怕哪一步没走好,没把人揪出来不说自己就进去了,还别说,后者的可能性大多了。

    “这个玄心真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背后站得到底是谁?”

    “但不管站的是谁,他这么罔视他人性命,我绝不能任其发展。”

    “不就是一个四殿下嘛,又不是太子,太子他还有政敌呢,who怕who?”

    谢恒脑中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响起,起初他以为幻听,直到他听到“玄心真人”四个字,接下来的话就全都清晰了。

    “听”着面前女子将“四殿下”,“太子”,“政敌”几个字说出口,谢恒已然震惊至极。

    “你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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