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到达南天门一带之后,众人稍作休整就跟着宴道一同去文书中描述的坑洞处查看。

    坑洞是在一处崖底,从山崖上隐约能看到山下的碎石和底部的坑洞,但是要想探寻其中的情况就一定要下去才行。

    寻找到一条小路,几人一同下到崖底,只是刚到崖底宴道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捂住口鼻!”宴道脸色凝重,将几个人拉到自己附近,释放出火焰将周边空气中的香气焚烧,亏了摩拉克斯,他最近对自己的力量可谓是得心应手。

    穿着甲胄的几人一开始还觉得那香气十分迷人,但听到宴道的话时才缓过神,后撤到宴道身边紧紧捂住口鼻。

    元素视野中,崖底沉着一股蕴含着雷元素的气流,其中夹杂着许多粉紫色的气体,下沉在崖底。

    “原路返回,回上面去。”宴道指了指身后刚刚走过的路。

    等一群人走到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再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那粉紫色的雾气正是从那坑洞中飘出来的。

    “奇怪,刚刚怎么没看到有雾气。”

    确实,他们刚刚往下看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下面飘荡着的雾气,等众人再往上面走走,刚刚能看到的雾气有看不到了。

    “看来只有靠近才能看到了。”

    “那现在怎么办?刚刚只是闻了一点就浑身发软。”

    宴道将人带到能看到崖底的地方,用火焰在每个人身上留下印记,宴道的火焰比较特殊,对妖邪祟气十分敏感,留在他们身上能够帮助他们抵挡部分香气的影响。

    “你们在这周围探查线索,不要靠近崖底太近,我下去看看。”

    宴道将人安排好,叮嘱好他们不要靠近崖底之后就一个人跳了下去。

    虽然只是一瞬,那股香味还是被宴道想起来了,他记得梦之魔神和她之前带在身边的怪物身上就有这种香气。

    现在崖底的香气如此浓郁,说不定他们就在下面,或者说他们其中之一在下面。

    坑洞看起来并不像是最近才有的,周围有龙蜥的足迹,但是看起来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了,走到坑洞口的时候周围的香气愈发浓郁了,其中甚至掺杂着一股难以觉察的血腥气。

    跳进石洞中,石洞依靠着山,一点点向下蔓延,即使洞外天光大亮,洞里却幽暗诡异。

    宴道指尖燃起一抹亮光,苍白色的火焰在黑暗中透着一股幽蓝。

    脚下有许多碎石,也有龙蜥褪去的皮,但是看起来都不像是最近才有的,这处洞穴可能是龙蜥的巢穴,只是宴道这一路走来一条龙蜥都没有看到。

    南天门一带即使是山林间都时常能见到龙蜥的行踪,早年间若陀龙王生活在此处的地下,他的威慑也给此处地上的龙蜥提供了生活环境,若陀与摩拉克斯签订契约之后离开了此处,没有了若陀的威慑,人类、野兽、元素生物都会和龙蜥争夺生活的空间。

    龙蜥不得已将巢穴建立在地下也能理解,但是现在这处巢穴的深处还是不是龙蜥所待已经说不定了。

    香气熏得宴道头脑发昏,一只手臂抬起用衣袖捂着口鼻。

    大概一刻钟,宴道第一次看到了除石块以外的东西,是一只内脏被掏空的龙蜥。

    宴道蹲下查看,龙蜥侧躺在碎石上,尸体已经被风干,腹部的伤口处却仍残留着浓烈的香气。

    火焰靠近附近的地面,地面上也有早已阴干的血液。

    这里面大概不是梦之魔神。

    梦之魔神对于摩拉克斯的忌惮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只是看他一眼都会觉得恐惧的地步,经常做的也只是在背后谋划些什么。

    也就是说梦之魔神在羽翼未丰的时候不会上赶着引起摩拉克斯及其相关势力的注意,而这附近的异动能传到总务局,就已经说明这里的情况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

    宴道继续深入,果然随着他的前进龙蜥的尸体越来越多,多是被掏空了内脏,见到的尸体也渐渐从风干的变成了新鲜的。

    熄灭手上的光亮,宴道毫不犹豫地前进,直到看到了紫红色的血液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而坐在那其中的正是一只怪物。

    他的腹部是一个大洞,没有内脏,没有眼睛,只有一副像是蜗牛一般的触角,口鼻的模样奇怪,四肢也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身上流出的血液汇聚在地上,透着紫红色的荧光。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正趴在龙蜥的腹部啃食着内脏的怪物停了下来,眼睛部位的触角探出,缓慢地在空气中转动。

    “嗬——”

    喉咙里发出气音,他似乎没有了舌头。

    “你……是被梦之魔神抛弃了吗?”宴道蹲下身,手中再次燃起微弱的火焰,只是在这火光下他才看清那血液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他的皮肤皲裂,像是旱季的大地,他身上紫红色的血液从身上皮肤的裂缝中流下。

    那怪物似乎听懂了宴道的话,趴在地上,面朝着宴道的方向没有动弹。

    没有攻击欲望,没有语言能力,似乎面前的只是一只野兽。

    宴道想起了摩拉克斯曾说过的那些话:“梦之魔神可以通过梦境摧毁意志,揉捏思想,制造出独属于自己使用的武器,你见到的生物大抵是她扭曲出来的。”

    许是感受到宴道情绪,他手中的火焰晃了晃,而趴在地上的那个怪物却好像发现了什么,抬起身看向宴道的方向。

    宛如蜗牛一般的触角缓慢地伸出,盯着宴道手中的火光,半晌才将突出的触角收回,然后缓慢地朝着宴道的方向爬去。

    宴道没有动弹,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立刻将这只怪物焚烧殆尽,然后转身离开,可是他的心却不知为何十分地难受。

    怪物爬到宴道身前时已经像是没了力气,弯曲的四肢带着鲜血在地上划出一道道血痕,然后抬起一只算不上是手的手,紧紧地握着举到蹲着的宴道面前。

    然后慢慢张开,里面是一颗失去了光芒镶嵌在手心的神之眼。

    手中的火焰跳跃、晃动,就像火焰的主人一样思绪颤动。

    “嗬。”

    触角再次伸出,两只几近疲软的触角朝着宴道手中火焰的方向延伸。

    宴道将手上的火焰递近,苍白色的火焰将他丑恶的面容映照得更加恐怖。

    怪物已经抬不起手了,用触角触碰到了火焰,然后躺下,苍白色犹如浪花般烦人火焰渐渐从他的触角淹没他的全身,火焰中他恐怖的脸上似乎带着些许解脱。

    宴道就那样蹲在原地,紧紧地握着拳,看着火焰将他的肢体消融,一丝灰烬都没有剩下。

    而那颗失去了光芒的神之眼掉落在地上,在那只怪物消失的最后一刻,似乎散发出了微不可察的光芒。

    宴道带着那双神之眼回到了地面,周遭的香气已经消散,此次的事件似乎不费任何功夫就解决了,可是安静躺在宴道身上的那双神之眼却告诉他,一切尚且刚刚开始。

    宴道不知道他的名字,即使是在自己的脑海中也是一直叫他怪物,但也许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也许还是个人类的时候,大概是个难得的人物。

    作为神之眼的持有者,在那样的时代说不定会被当成仙人供奉起来,他能够用自己的能力创造足够明亮的未来,但是他的一切包括未来都被一场噩梦扭曲了。

    宴道在南天门景色最好的山上凿了一块石碑,将那颗神之眼葬在石碑之下,以宴道的视角简单刻下生平,在身后士兵疑惑的眼神之下宴道蹲下身,放了一块身上的干粮在旁边。

    “希望下辈子你运气好一点。”

    *

    跟常生会合之后,他们一行人要继续在野外待两个月,继续调查异常的地方,清剿元素生物。

    夜晚的时候,大家睡在简易的帐篷里,跟守夜的士兵打声招呼,宴道就去了附近山间的平台上。

    清心这种植物长得十分清雅,能入药,但是花瓣入口时十分苦涩。

    宴道心情很不好,于是就坐在石块上,揪着清心的花瓣往嘴里放,苦得他面部表情都变生动了不少。

    摩拉克斯出现的时候宴道正往嘴里塞花瓣,看得摩拉克斯十分新奇。

    “你这是怎么了?”宴道坐着,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摩拉克斯,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意外。

    “今天我遇到了梦之魔神之前的那位眷属。”

    “你杀了他?”

    “不,是自杀。”

    宴道没有继续残害周边的清心,声音放缓,带着一股无法排解的忧愁。

    “他是人类,却被嵌入了野兽和妖邪的部分,梦之魔神用自己的权能扭曲了他。”

    那枚神之眼是被硬生生压进手掌中的,看得出神之眼持有者对于自己的愿望多么执着,他大概也活了千年了,而能在千年前获得神之眼的人寥寥无几。

    “那样的人本该有大作为的。”

    宴道的喉头发紧,想起这些的时候总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存在那样的魔神,魔神爱人的铁律难道在梦之魔神身上就只是摆设吗?

    摩拉克斯没有见到那一幕,但从宴道的话语中也多少能感受到那景象的压抑。

    “你的火焰并非寻常的火焰……”夜风将宴道的白发卷起纷飞,摩拉克斯站在宴道的身后伸出手,轻缓地将他的头发拢起,用金色的丝带系起。

    “只有无羁之火能净化天地的污浊1,那些被恶业与灾殃缠上的往者,都将在火焰中,自浊世的一切不幸与嗟伤中解脱2。”

    “那他也解脱了吧。”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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