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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妹妹林瑜

    眼见再过十二个时辰便是凌行川受刑的日子。

    韩禧虽查到些眉目,却又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远。

    他走到僻静处,忽闻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借我十个铜板呗,下回发了月钱还你。”

    “你这不是戴着荷包呢嘛?”

    “我虽有荷包,里面却没装钱呐。”

    原是两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在说悄悄话。

    韩禧听着没什么异常,便掉头往回走。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顿住脚。

    空有荷包,不置一物。

    那个房间当日虽有客人,却不代表那人一定是凶手啊。

    他卯足了力气查那人是谁,却偏偏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之前西域商人杀人案时,苏姐姐就曾提醒过他们破案首先要找到凶手的动机。

    倘若那个房间住的人当真是朝廷拼了命都要保下来的皇亲国戚。

    他杀害齐越使臣的理由是什么?

    要拉弓射箭,还一击即中,就算此人曾经饮酒,也必定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脑子至少大半清醒。

    若没有凌行川这般的国仇家恨,很难冲动到杀人的地步。

    毕竟大雍和齐越开战,若真战败了割地赔款,到头来他们这些贵族的利益也难免受损。

    除非那人就是单纯的胡作非为,唯恐天下不乱。

    但他从未听说过皇亲国戚里有这么一号人。

    韩禧将案子在脑中过了一遍,猛然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点。

    他加快步子就想去验证自己的想法,却在半路被人拦住,“小韩大人,你快去看看吧,陈司直不行了!”

    韩禧瞳孔急剧收缩,飞速跟着来人行至一处房间。

    房门打开,里面围着好些人。

    陈司直直挺挺躺在床上,面色灰败。

    一侧的大夫已经在收拾医箱准备离去。

    韩禧木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艰难接受摆在眼前的事实。

    不多时,大理寺卿也步履匆匆地赶到,“怎么回事?”

    “陈司直忧思过度,突发恶疾,已经请大夫诊治过了,实在……无力回天。”

    大理寺卿闻言面露沉痛,走到陈司直面前哀叹,“本官早劝他好好养病,没强行将他赶回家休息,实乃本官之过啊。”

    旁边的人见状纷纷对大理寺卿表示宽慰。

    韩禧倚在门框边冷眼看着几人虚情假意的表演。

    他甚至没勇气凑近去看躺在床上的陈司直。

    直到来了人要将陈司直的遗体抬走,韩禧才跪在他面前喊了两声师父。

    陈司直无儿无女,他的丧事自然由大理寺出面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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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堂中,苍白的纸花簇拥着冰冷的灵柩,香烛的烟雾弥漫四散。

    众人肃跪堂前,神色哀戚。

    大理寺卿甚至亲自为其诵祭文。

    “夫为官者,当以清正为要,以廉明为本。今有大理寺司直陈文济,其德其行,堪为世范,实乃百官之楷模,万民之福祉。

    陈司直,出身名门,幼承家训,心怀壮志,素有济世安邦之宏愿。及冠入仕,秉持正义,坚守清廉,不为权势所屈,不为私利所诱……”

    韩禧看到这一切只觉讽刺。

    陈司直在世时,他们没人站在他那一头,甚至包括他这个徒弟也想着阻止他。

    如今人没了,却在这儿假惺惺地歌功颂德。

    韩禧环顾一圈发现林珣不在。

    他霎时意识到什么,找了个借口退出灵堂,往林珣在大理寺的临时住处去。

    果然见林珣正收拾行李打算离开。

    韩禧倚在门口看向他,语气讽刺,“怎么,做贼心虚,畏罪潜逃了?”

    林珣带的东西似乎不多,包袱不过瘪瘪的一小团。

    他听到韩禧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系好布包才转过身,“案子快结了,我提前收拾行李而已。”

    “陈司直尸骨未寒,你不去祭拜,却忙着收东西。”韩禧恶狠狠地盯着林珣,“怎么,你把他害死了,不敢面对他?”

    林珣又岂会因为韩禧三两句质问恼羞成怒,始终一副淡然之态。

    “仵作验过陈司直是死于旧疾,韩大人,凡事都得讲证据。”

    “你少他娘的在这儿装腔作势。”韩禧抬脚踩在门槛上,“就算是死于旧疾,那也是被你激的。”

    林珣微微眯眼,“但凡经手此案的人谁会看不出疑点,你当大理寺和刑部皆是愚笨无能之辈?不需要我多言,陈司直一样能看出来不对。他要站出来说出真相,那是他的选择。”

    韩禧一哽,他都能觉察出不对劲,他师傅和其他人未必不能。

    “我们俩初出茅庐,在他们眼里就跟菜鸡子一样,踩两脚便死了。

    就好比当初西域商人杀人的案件,你以为柳寺丞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说到底他现在就算不死,大理寺和上面的人也容不下他。”

    林珣难得略带几分情绪甩出一车话。

    即便他和苏成、韩禧渐行渐远,但当初异乡相识为伴的情谊仍未散尽。

    韩禧眉头皱得更紧,很是疑惑。

    林珣露出自嘲的笑意,“起初我也认为他是靠我查案,后来我才明白他是想拿我当挡箭牌,替他除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韩禧半信半疑,“既然如此,你这回还来帮他做什么?”

    “受人之托。”

    韩禧冷嗤,“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别人都在灵堂祭拜,你却偷偷跑出来,不是心虚是什么?你根本无颜面对陈司直在天之灵!”

    他始终觉得自己师父的死和林珣脱不了干系。

    即便仵作并未看出他的死有什么异常。

    林珣并未向韩禧解释自己为何单独离开,而是不咸不淡道:“走吧,咱们这便回灵堂。”

    韩禧斜眼转身,“用不着。”

    林珣却并不在意,仍是跟在他身后。

    ……

    祭拜完之后,林珣趁夜去见了濯缨先生汪度。

    “大人,陈司直已死。”

    他的确接到了汪度让他除掉陈司直的命令。

    不过他确实没骗韩禧,他没打算亲自动手。

    毕竟大理寺和刑部有的是人不想让陈司直继续闹下去。

    汪度淡淡道:“做得不错。”

    如石子跌入井水中,虽闻其声,却瞧不见一丝波澜。

    林珣觉得奇怪,汪度让他去参与齐越使臣的案子,却只在乎陈司直的生死,从未过问案子本身。

    证明他的目的……或许无关这个案子。

    而是针对陈司直。

    但林珣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让陈司直死。

    汪度出身名门,少时入国子监。

    初被授官时便任翰林学士。

    之后更是一路青云直上,做到中书侍郎。

    人人都以为汪度会更进一步去争中书令,相当于相位,没曾想他竟功成身退,辞了官。

    他转头广纳贤才,再加上他在位时也扶持了不少门生,很快便成了整个京城最有名望的学究。

    做官做得这么无欲无求的,古往今来都不多见。

    因而汪度并非见一个清官就要杀一个。

    相反,他轻易不会动他们。

    甚至连他的门生,有好些也是实打实的忠正之臣。

    这也是汪度能一直锦旗不倒的原因。

    林珣从汪度处出来,转头借柳寺丞的便利查看了陈司直过往的案件卷宗。

    毕竟柳寺丞是陈司直的上级,陈司直过世这些东西便都交到了柳寺丞手里。

    很快一个熟悉的名字引起了林珣的注意。

    凌行川。

    陈司直调查凌行川不奇怪,毕竟他是齐越使臣案疑凶。

    但这份卷宗明显不是最近的东西,更是有被反复翻阅过的痕迹。

    里面竟然提到凌行川早年也在汪度跟前听过几年学。

    林珣查了汪度这么久,将他手底下的门生摸了个七七八八,却从来没听说过此事。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顺着这么一查,还真差点探出多年前的秘辛。

    …………………………………………………

    那得从凌行川受伤没多久说起。

    汪度跟着门生参观翻新过的校场。

    “先生觉得如何?比之从前可气派多了,地方也更宽阔。”

    汪度颔首,“不错。”

    突然间他瞥到角落中一个耍枪的背影,“那人是谁?”

    “那是凌小将军。”门生又道,“但如今不是了,他眼睛在战场上瞎了一只,身上也落下了残疾。

    皇上顾及他是凌家唯一的血脉,便让他转了闲职,只是他自己还是偶尔会来校场操练一阵。

    他如今这枪耍得可大不如从前,用的是花枪,舞的也都是些花招,拿到战场上伤不了人,不过确实是没办法的事。”

    “难怪看背影倒有几分当今圣上的风范。”汪度状似欣赏地评价,眼中却暗蕴着潮涌。

    门生倒没注意过这些,但还是顺着汪度接话,“毕竟他自幼跟在当今圣上身边,陪当今圣上出生入死,又在战场上同吃同住过的人。”

    “是吗?”汪度盯着凌行川,只觉得这名字还有两分耳熟。

    待查证之后才想起,他从前当过自己一阵子的学生。

    汪度记性再好,也记不住成千上百个学生的名字。

    所以才一时没想起。

    本来就因为家人相继离世,自己又成了废人而苦闷不已的凌行川怎么都没想到。

    自己昔日的先生会将自己彻底拖入深渊。

    秉着尊师重道的原则,汪度相邀,凌行川便去了。

    虽说他也早便不记得这位先生的存在。

    只是依稀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边喝茶,边叙旧,凌行川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醒来时已经以趴着的姿势浑身不着寸缕地躺在床上。

    甚至某些地方隐隐作痛。

    饶是他再迟钝也看明白发生了什么。

    罪魁祸首却像没事人一样隔着帘子坐在外面,气定神闲地喝茶。

    凌行川疯了一样,套上外衫就冲出去抓住汪度的衣领,目眦欲裂,“你做了什么!!!”

    汪度不看他的脸,只微眯着眼睛打量他的身体。

    在腹部虚划了两道,“假如于此处再添几道疤就更像了。”

    凌行川猛猛将他甩开,急喘着压抑怒火,手攥成拳头,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瞬就要冲上去撕咬汪度。

    却又嫌恶心。

    他稍稍冷静过后问,“你什么意思?像谁?”

    汪度却并未回答他的话,反而道:“明日酉时你再来吧。”

    凌行川冲上去就想给他一拳,却被汪度抬手反制住。

    他无法想象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竟然有这样的力气。

    汪度笑吟吟解释,“我年轻时可不比你操练得少,如今老了,也不曾懈怠。否则怎么好将你压在身下?”

    凌行川若是在全盛时期未必会比不上汪度的力气,但如今他因为受伤身上根本使不上劲。

    他这才反应过来,汪度的德高望重都是假的,他绝不止一回如此。

    “我一定会揭露你的真面目!”

    “揭露?”汪度放下茶盏,“让你父兄的功勋全被你的艳闻掩盖?让你凌家人为你蒙羞?”

    看见凌行川变了脸色,汪度愈发得意,“还有……你不是想知道我把你当成谁吗?”

    凌行川抬头死死盯住汪度。

    当汪度说出那人的时候凌行川彻底崩溃了。

    虽说这一切都是汪度的错,但……人言可畏。

    汪度受到谴责的同时,被他坑害的那些人也同样会被放到风口浪尖上,任人想象议论。

    自己如何不要紧。

    他们不能因此名声受累。

    如果往后圣上出现在人前,人们想到的都是汪度把自己当成圣上玷污……

    那圣上的威望……

    凌行川不敢想。

    汪度看出凌行川的瞻前顾后,潇洒提步离开。

    人都道濯缨先生不好美色,不养姬妾,也碰不小倌。

    殊不知汪度不是没有欲望,他只是不满足于寻常人普通的身体发泄。

    他追求更强烈的刺激,从内心感觉到的。

    将站在最顶端的人拉下来作为胯下玩物,才能带给他满足感。

    更别提当今圣上同时拥有最出众的姿容。

    既然暂时得不到,那就先找一些替代品稍作慰藉。

    凌行川也因此被他推进再也不见光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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