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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掌管掖庭

    掖庭虽明面上隶属内侍省管辖,但实则亦跟前朝御史等众多官员挂钩。

    因此苏棠能有权做主的单只掖庭内部事宜。

    诸如定罪、没籍一类能决定他人命运的关键事项仍旧由固有的体系负责。

    不过她知道自己本来也没办法从源头上改变封建剥削,只是想尽可能帮到一些人而已。

    再回掖庭,苏棠要去见的第一个人自然是宸昭仪——如今的庶人江心缇。

    从站在地牢门口的那刻起,阴寒的铁锈味侵入鼻腔,分不清是锈腥还是血腥。

    再往里,昏黄的火光忽明忽暗,墙上挂满各式刑具。

    一身囚服的江心缇被单独关在拐角后的第二个牢房。

    苏棠看到江心缇的第一眼,报仇的快意顷刻间化作唏嘘。

    她靠在墙头,身上似乎没有明显的皮外伤,并不像苏棠以为的那样鲜血淋漓,只是一张不施粉黛的脸颓败得明显。

    想来肮脏、腐朽和绝望充斥的感觉不比肉体上的折磨轻松多少。

    江心缇被角落的“吱吱”声惊得挪动身子,方才注意到眼前有人。

    她的眼睛里除了怨恨和不甘,还有许多苏棠看不分明的情绪。

    “你得意了?”江心缇沉默半晌,冷笑着出声。

    “还行。”苏棠平静地看向她,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假孕诬陷本宫吧?所以才准备得那般仓促。”

    “重要吗?”

    “即使结果已定,也总得要有人知道真相吧?”

    “真相?”江心缇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嘴一瘪,委屈地哭了,“我如此倾慕皇上,他却……打从一开始就想废掉我对吗?”

    苏棠讶于江心缇竟然能明白过来。

    但转念一想江心缇的父亲官位不高,她能通过六尚的考核进入尚仪局成为女官,已然胜过大多数人。

    脑子里不会全是浆糊。

    有人教她让她恋慕的人爱上她,她照做了,也成功了。

    他曾经给过她偏爱。

    她并不像现代女性一样懂得什么是平等的爱情,所以哪怕只是男人的小恩小惠,她依旧轻易迷失其中。

    在失去对方的垂青后,欲望便会像藤蔓般滋生缠绕,最后吞噬理智。

    但苏棠清楚自己并不是来此怜悯她的。

    “人总是喜欢用爱粉饰欲望,你靠着扮演另一个人谋取帝心,注定会有败露的一天。”

    苏棠对上江心缇充斥着震惊的眼神,便知自己此前的猜测没错。

    她背后果然有人在出谋划策。

    江心缇的嘴唇颤抖着,“你怎么会……”

    “本宫只想知道你背后那个人帮你的条件是什么?”

    江心缇反应过来,别开眼,“什么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需要本宫说出你们见面的地方吗?封衣巷后……”

    “……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我能决定你在掖庭的未来。”

    “你……”江心缇捏紧拳头,“皇上绝不会允许你插手掖庭!我爹一定会想办法救我!”

    苏棠晃动手中的钥匙,“这串是整个掖庭地牢的钥匙,不止你这一间。”

    江心缇听懂苏棠的言外之意,目眦欲裂,上前扒着铁栏杆,“怎么会,皇上竟然……”

    “而且据本宫所知,你爹一直在架空你娘,抬举妾室,你也还有两个庶妹。一颗废棋,他要不要还另说。”

    “不可能,我爹是靠我才……”江心缇理智回笼,咬着下唇憋住了后面的话。

    苏棠却已经将她的话听进去。

    这意思是她爹升官兴许还有她的一份功劳,里面的故事值得深究。

    不过现在逼紧了,她也不见得会说,毕竟一旦她爹的秘密暴露,意味着她可能会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苏棠还是只打算要到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暂且装作没听见。

    “若是本宫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恐怕很难让你活到你爹来救你那天。”苏棠威胁过后开出条件,“反之,本宫可以让你离开地牢,至少每日还能见一见光。”

    江心缇咬着下唇思索良久,最终妥协开口,“她只让我待在皇上身边,尽可能得皇上偏宠,需要时她自会找我,仅此而已。”

    苏棠摸不准她说的几分真假,只得佯怒,“看样子你不打算和盘托出,三日后我再来问你,这三日你好好享受吧。”

    “你要做什么?我已经如实说了!”

    苏棠不理会江心缇的喊声,径直转身离开地牢。

    如果事实真如她所说,桑楹或许是想让她成为萧景榕身边的内应。

    也可能是桑楹此人非常谨慎……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目的表露于人。

    倘若她只是想嫁给萧韶安成为皇子妃,应该不用大费周章在萧景榕身边安插眼线才对。

    毕竟萧韶安的婚事大概率还是由皇后安排,萧景榕顶多最后敲定而已。

    更何况嫔妃总不能随便议论皇长子的婚事,所以江心缇就算给萧景榕吹枕头风也没什么用,指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苏棠思来想去没得出结论,只好先把注意力放在接管掖庭上。

    第一个要整改的自然是掖庭内部的不良风气。

    掖庭管事贪污受贿的情况远比宫廷其它地方更严重。

    毕竟掖庭的人就算死了也没人管。

    所以收了钱的勉强给一条活路,没收钱的往死里折磨。

    就像上次挨打那姑娘,她出身在掖庭,自然拿不出贿赂管事的银子。

    管事就会可劲逮着她霍霍。

    但掖庭的确是罪犯聚集地,很多人会犯懒,需要教训也是事实。

    很多事情都得慢慢来。

    苏棠走了一刻钟才到织作坊门前。

    好巧不巧,又是那姑娘在被打,但这次不止她一人,另外两个稍年长些的妇人也一人挨了一棍。

    其中一人只是抬袖擦了擦眼前的汗而已。

    这一次打人的老姑姑看见苏棠倒是装模作样行了个礼,“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不知姑姑怎么称呼?”

    “奴婢姓冯,单名一个梅字。”老姑姑介绍完自己,以为苏棠又是来发善心的,主动解释起来,“并非奴婢有意苛责她们,实在是她们太过懒怠,奴婢怕误了活计。娘娘要是心慈让奴婢停下,奴婢自当从命。”

    一番话明摆了说苏棠假慈悲,真碍事。

    “本宫知道冯姑姑是讲规矩,遵上命的人。”苏棠夸了眼前的老姑姑一句,紧接着似笑非笑地问,“不知姑姑上回见了本宫未曾行礼的罪名怎么算?”

    冯姑姑愣了一瞬,她上次理所当然把德妃当做贬入掖庭的废妃,肯定不会想着行礼,哪知道人住了两日又出去了?

    还专程回来秋后算账。

    冯姑姑脑子飞转,当即给苏棠跪下磕了三个头,“奴婢上次有眼无珠不曾识得娘娘身份,请娘娘恕罪。”

    好一招不知者不罪。

    再加上冯姑姑比苏棠年长许多,认错态度也诚恳,苏棠再发作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苏棠也不恼,抬手示意对方起身,“冯姑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情有可原,本宫自然不会怪罪。只是别因此耽误差事,若是力不从心就无需勉强,合该早些领了银子出宫颐养天年才是。”

    冯姑姑闻言语气带上两分倨傲,“有内侍省的大人监管,奴婢自然不会误事,不劳娘娘费心。”

    言外之意,你管不着。

    苏棠给了身旁的时鸢一个眼神,时鸢将身上的令牌拿出,举在冯姑姑面前。

    冯姑姑脸色立马转青。

    “本宫初掌掖庭,诸事不知,还需姑姑配合。既然这些人总是懒怠,还请姑姑将她们的名册注上每人每日上工几时,织布几尺,递交给本宫,顺道将织作坊的账册一并吧。”

    苏棠看着冯姑姑便秘的表情,忽然有种狗仗人势的快感。

    萧景榕还没将她掌管掖庭的旨意正式通传下去,不过先将令牌给了她,所以掖庭的人大概不知道她上任的消息。

    冯姑姑恐怕咬碎一口黄牙也没想到她能摇身一变成为她的顶头上司。

    毕竟若无这层身份,哪怕她居妃位,也是空有封诰,没有职位,要想处置有官品在身的掖庭掌事还是得掂量着点儿。

    罚还是能罚,但很容易惹人非议,说她管得太宽。

    “本宫所言,冯姑姑不为难吧?若是冯姑姑觉得麻烦,本宫可另寻他人来做。”

    冯姑姑心知若是让别人来做,不就等同于让人顶替她的位置吗?

    她只能暗自深吸一口气,福身应下,“奴婢谨遵娘娘吩咐。”

    “如此本宫就放心了,冯姑姑果然是有本事的人。”苏棠示意时鸢递上赏银,“冯姑姑既是自愿,本宫不希望听见不该有议论,想必姑姑凭姑姑的威望,必定不会让莫须有的谣言出现。”

    冯姑姑笑着接过有分量的赏银,气归气,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苏棠自知有些事急不得,也不打算一口气将掖庭所有部门肃清干净,出了织作坊之后便沿着廊道离开掖庭。

    刚进乾祥宫内殿,就见两个小小的身影朝她小跑过来。

    嘴里都连连喊着“阿娘”。

    姩姩直接将头靠在她身上。

    萧韶鄞这两年不再会随意抱她,但一双小爪子也是攥着她的裙摆不放手。

    苏棠看着两个娃撒娇的模样,有欢喜,亦感鼻酸。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们分别这么久。

    苏棠摸着他们的头,安慰自己孩子总有一日是要离开她身边的,只当是提前慢慢适应吧。

    她牵着两娃进到里面才发现萧景榕这尊大佛正板板正正坐在书桌前,怀中是力宝,他正握着小家伙的小胖手教他练字。

    苏棠放开两娃的手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景榕一边写字,一边沉声质问,“你们先生教的礼仪便是如此?”

    苏棠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两小只不该忙里忙慌地小跑出去迎接她。

    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这就是宫里的规矩,苏棠也不好出言维护两娃。

    两小只乖乖认错,“儿臣知错。”

    苏棠发现小孩似乎都很听萧景榕的话,就连丁点儿大,正是该闹腾的力宝在他怀里也安分得很。

    果然再小也是会审时度势,欺软怕硬的。

    “听闻你给皇后请安过后就去了掖庭?”

    苏棠以为萧景榕是过问她的行踪,张嘴就想禀报。

    结果力宝蹬着小短腿从萧景榕怀里滑下,端起案几上的玉碗朝她走过来,“阿娘,吃。”

    苏棠接过碗,发现里面是她喜欢的山药粥,但她并未端起来就吃,而是抬头看了一眼萧景榕。

    “坐下吧。”萧景榕没跟她有过多眼神交流,只是低低吐出三个字。

    随后垂下眼帘,手中挥笔不停,苏棠由于站立的缘故,视线本就在他上方一些,因而只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

    苏棠端着碗坐下,莫名有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即视感。

    这碗粥兴许是沉鹭准备的,但定然是萧景榕早早示意力宝端到她面前。

    似乎不努力拼事业都对不起他们。

    苏棠心情复杂地将手中的粥饮下。

    因为相处时间长了的原因,苏棠习惯在萧景榕面前食不言,虽然寝不语貌似完全没做到。

    吃完后她才想起要继续跟萧景榕禀报,叫来乳母将孩子们抱下去睡觉,顺带挥退了伺候的下人。

    结果转头就对上萧景榕略显奇怪的眼神。

    苏棠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想歪了。

    无语的同时,苏棠也怪自己把他带坏了,让他青天白日都能往那方面想。

    她轻咳一声,表示自己只是为了说正事。

    结果萧景榕似乎误会得更严重了,放下笔轻轻往椅背上一靠,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苏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种感觉,这死男人明明还是肃冷端方的姿态。

    只能怪他那张脸和那双手都招人得过分。

    苏棠挥去心中的邪念,一本正经地开始汇报情况。

    萧景榕静静聆听,偶尔根据他的思维提出一些建议。

    不多时,苏棠将掖庭之事讲完,忽觉想打哈欠,估摸着是到了容易犯困的时辰。

    她强行憋下来,先问萧景榕的意见,“臣妾服侍皇上小睡一阵?”

    萧景榕却起身,“朕还要回去批折子,你歇息吧,力宝明日再送回皇后宫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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