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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他凭什么能接受?!

    “灵牌8000,香油30000,,大灵小灵要分开来请,特殊业务请……”

    我打断老人熟练的推销词,开口说:“我是您的客户温明承的家属,上次我给您打过电话。”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老人笑呵呵地说:“是你啊小先生,你最近怎么样呢?”

    “我大概不是很好,主要是我的先生……”

    我将我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明承奇怪的地方一一讲给他听。

    他一直认真地听着并鼓励我说的仔细一些。

    其实我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但是得到了鼓励我也仿佛得到了认同,心里舒服了很多。

    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然而当我说到我允许了明承进门并且发现黑金人偶不见了后电话传来嘟嘟两声。

    他挂断了电话。

    我愣了一下,再次打过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无论我等多长时间再打过去都只能听到这声提示音,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关机了,而是我被拉黑了。

    要添加联系方式这种事不是我要求的,是金神侍拦着我主动要求的,由此可见他应该是愿意售后的,那么这种情况怎么解释?

    他觉得这种情况难以解决,或者……被我吓到了?

    我抿着唇盯着通话记录看了一会儿,选择用另一个手机号再次打过去。

    这回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灵牌8000,香油30000……”

    我再次打断他:“是我。”

    他沉默了一瞬。

    我不给他挂断电话的机会,连忙说:“这东西是金神侍卖给我先生的,如果金神侍不能帮我解答疑问,我只好找出人偶后拿着它前去找您了。”

    这话是吓唬他的,但是他很听吓唬,听了这话忽然态度大变,连连向我求饶:“别别别,小先生,你千万别,黑南迦请了是送不走的,而且这可不是我卖给您先生的,您要怪也不该怪我,我只想让他请个香油,这是他自己非要带走我们的黑南迦,我师父开了天价都没劝住他,他下场怎么样都只能怪自己欲望作祟。”

    这句话里包含很多信息,什么是黑南迦?什么叫请了送不走?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倏地坐直了身体,心脏紧得仿佛被一只手抓住,说话的嗓音像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你把话讲清楚。”

    老人沉吟片刻,苍老的嗓子向我娓娓道来一个十分不详的故事。

    ……传闻在大概两百年前,一个村庄的村民忽然开始供奉两个人偶。

    这两个人偶一金一黑,都只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金色的正面是鎏金人面相,反面却是黑色妖鬼相,妖鬼相青面獠牙看起来诡异可怖,而纯黑的人偶则看起来正常很多,虽然身上满覆图腾古文,但是图案精美头顶还有珍珠镶嵌。

    严格来说它们看起来像是不知哪个时期的殉葬品或者祭祀用品。

    但是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向它们许愿,又是谁发现它们灵验得可怕……

    “后来有人发现黑南迦几乎有求必应,无论是什么愿望,最终都能实现,因此它的信徒也变得越来越多……”

    但是好景不长,村子里陆续开始出现诡异的事,有人死有人残有人疯有人傻,有人家中人丁兴旺却一夜家破人亡,有人富有良田却饿死街头,后来出事的人越来越多,村民发现了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都是向黑南迦许过愿的人。

    他们实现了愿望,但是代价惨重。

    “后来信徒们怀疑黑南迦是降临人间的邪神,就将他封印在神庙只供奉白南迦了,您还拜过呢呵呵。”

    我想起那个让我害怕的神像,当时我也像那些村民一样以为和神像相比黑金人偶看起来更正常一些,如今想来我也是被表象欺骗了的人。

    我不说话,老人笑了笑后继续说:“我想说到这里小先生应该也能想明白了。”

    对呀,我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我又不是个傻子,我当然能听懂这一切都是什么意思,虽然我真的很希望我是个傻子。

    “……金神侍,你那时候非要跟我交换电话,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今天?”

    这个消息惊到了我,虽然我无数次怀疑,但是还是没有想到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有可能是真的。

    我难以自控地恳求他,“求您告诉我,我的先生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就仿佛被人冒充了一样……”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其实皮高的故事还在我脑子里不断反复……

    如果是真的……

    那我此时也已经像那些信徒一样家破人亡。

    老人很轻地笑了声:“那老夫就不知道了,不过小先生也不必太难过,这个世界上为了欲望不怕死的人比蚂蚁都多,温先生执意做这些说明他不是一无所知,相反他很明白这一切并且可以接受未来要付出的代价。”

    他可以接受?

    他为什么可以接受?

    他还不到三十岁,有优渥的出身,美好的外貌,博学多识年轻有为,年纪轻轻继承家业,甚至今年刚刚结婚。

    我无力地仰靠在沙发上,视线没有目的地在室内移动。

    这套房子是我们结婚时明承买的,市内最好的地段,价值1.3个亿。

    我头顶镶嵌在吊灯上的水晶是15世纪意大利王后的嫁妆,婚礼前夕他在欧洲一个国家的拍卖会一掷千金得到的。

    像这种东西在这个房子里不胜枚举。

    我身前的茶几抽屉里还有很多以温明承为主题的金融杂志,太多了便不值得珍惜了,被我随意地塞得到处都是。

    他有多么光辉的未来,又是何等富贵的出身。

    他还有什么欲望是难以满足的呢?

    到底是什么让他可以接受这么惨重的代价?

    温明承。

    即使是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他的形象仍然是温柔的笑意盈盈的,仍然是我那个容易脸红又深情款款的爱人。

    如果你接受了,那我呢?

    我为什么就被你这样抛弃在这个房子里?

    我不能接受啊。

    我好希望这些只是一个神棍老头忽悠我的,我好希望接下来他就会对我说现在你花几万块钱就可以买一个护身符来解决现在的困境,我会毫不犹豫的向他转账,哪怕他在骗我。

    但是他没有。

    我捂住脸,眼泪无声地顺着指缝流下来。

    我只是一个敏感又多病的普通人,我害怕这些东西,我害怕我人生的巨变,害怕我的家人出事。

    害怕跟我同床共枕数日的人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或许电话那头的人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或许老人本就容易心软,我长久地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挂掉。

    大约有十分钟之后,他沙哑地对我说:“如果你想自保,我愿意帮你。”

    我发现我今生的眼泪,要不然就是流在明承的面前,要不然就是为他而流。

    我用手背用力地将脸上湿漉漉的东西都擦干净,擦的皮肤发烫,眼角生疼。

    *

    我今天打了很多电话。

    打完给金神侍的那通电话,我尝试着可以很多人打过去,我的妈妈,我的大哥,明承的妹妹,明承的父母。

    我想把这件事告诉每一个人,我需要告诉他们事实,我也需要得到他们的帮助,帮我检查一下明承到底有没有问题,帮我谴责他的所作所为对我们两人造成的伤害。

    但是我失败了。

    金神侍的那通电话是我能打出去的最后一通电话。

    在我得知了疑似这一切的真相之后,我的手机失去了信号,其实不仅是我的手机,我所有能与外界联系的工具都失效了。

    我不想去细想这是为什么。

    我选择了逃离这里。

    我想从这个地方逃走,去寻找能够帮助我的人。

    而就在我走向房门的时候,室内传出一声物体掉在地上砸碎的脆响。

    我受惊之下,向后看去,发现是我之前摆放得很好的一个玻璃工艺品。

    这个工艺品是明承很喜欢的东西,我把它放在物架的深处,没有外力的作用,是不可能掉下来的。

    现在它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但是将室内环顾了一周,我还是拿出了房门钥匙。

    暗朱色的房门安静地站在那里,只要我打开它,我就可以走到院子里,我的邻居是一对热情的夫妻,他们可以帮助我。

    我眼睛看着这个房门,向它越走越近,只要我将钥匙插进去就可以。

    “咔!”身后的书房传来一个很大声的关门声。

    明明没有开窗,我却听到了书房内书页被吹动的声音,书册稀里哗啦掉在地上的声音。

    书柜倒下的巨响。

    七月的夏天,我站在室内感觉到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毛骨悚然。

    我逼迫自己走到了房门前,此时却再也不敢轻易打开房门了。

    我警惕地环顾着又变得寂静如死的四周,最终做了一个自虐般的举动。

    我看向了猫眼。

    此时天光大亮,反向安装的猫眼一片漆黑。

    我真的害怕了。

    几乎是瞬间,我猛地后退了好几步,踉跄着跑到茶几前,胡乱地拿了一些杂志和胶带,回到门前将这个猫眼糊得死死的。

    我曾经的家,现在让我瑟瑟发抖草木皆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很想蒙着头躲在被子里,但是那叫坐以待毙,我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我先是去花园的工具房找到一把掐花的钳子,将院子门密码锁的电线远程掐断了,又是找到了一把老式的铁锁,在房门两侧装上锁扣后将我的房门锁上。

    之后我去厨房拿了一个玻璃碗,在碗里倒满凉水,又去家里的衣帽间,找到了一件明承的贴身衣物,将领子剪下来。

    我拿着这两样东西走到房门前,将玻璃碗放在地上,又将那个领子在碗的正上方点燃。

    布料燃烧殆尽的灰尘落进了水里,然后我将我的中指咬破,挤了三滴血进去,这血完全融进凉水中之后,我将脖子上开过光的貔貅吊坠摘了下来放进水中。

    这是金神侍的方法。

    他告诉我虽然他不知道明承还在不在,现在这个明承是什么,但是无论多么厉害的东西一旦借了人的身体就会受到种种束缚。

    这种方法或许可以挡一挡。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静静地等着时间的流逝。

    下午5点15分。

    这是明承下班的时间,但我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听到试图开门的声音。

    5点25分,还是没有动静。

    5点30分,周遭仍然是安静的。

    但我还是对着虚无的空气问了一句:“明承……你回家了吗?”

    ……

    空气安静了将近一分钟。

    “阿臻。”

    一个成熟优雅的男声打破了这个寂静。

    男人的声音从房门外传进来,语速不紧不慢的,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是的,我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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