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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被挟持

    泗水县,大军驻扎。

    两千人如何安顿下来,是一门大学问。谢玄英没有学过,所以全权交付给了另一名护卫。

    这名护卫叫田北,是靖海侯手下的老将,跟着他乃至老侯爷上过战场,武艺水准不好说,却是个战场老手。

    他知道什么地方适合扎营,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取水,知道该如何分配休息和巡逻的工作,甚至连厕所挖在什么地方,都有讲究。

    他的弟弟田南也在队伍中,是个斥候,手脚灵便,探路老道,为谢玄英减少了不少麻烦。

    由此可见,靖海侯对这个儿子也不算太狠心,只是比起班底齐全的老大老二,又不够用心了而已。

    谢玄英早已习惯这样的偏爱,也没有怨憎。

    给他的,他好好经营,不给他的,他就自己去挣。

    “辛苦田护卫了。”田北忙了一圈回来,就接到谢玄英递来的热茶。他笑笑,心想,三公子性子冷归冷,心却细,待下属也知道收买人心。

    二公子是侯府继承人,侯爷唯恐后母薄待,早备下班底,先太太娘家也没少塞人过去,他们这些没背景的,难免次一头。

    跟着三少爷也不错,谁知道以后哪个能出头呢?

    “多谢公子,属下不辛苦。”田北恭敬地回复,“各处都安顿好了,今天奔波整日,您也该早点休息。明儿养足精神,才好赶路。”

    李伯武欲言又止。

    田北投以一瞥。他知道李伯武,这人武艺不错,本事也有,最突出的是忠心,连谢二的招揽都不动容,侯爷把这人放三少爷身边,有规劝的意思。

    他要说什么呢?

    “田兄,公子方才说,他不想去新泰,与指挥使会合,要去蒙阴。”李伯武苦笑着说。

    田北讶异:“这是为何?”

    谢玄英沉默片时,慢慢道:“新泰可能是个圈套。”

    护卫们登时诧异。

    但他没有多说,一直到郑百户、吴千总以及另一名姓刘的副千户到来,才说:“在座的诸位,都是自己人,我便直说了。”

    两千人的骑兵部队,谢玄英是主将,统领全军。副将算是吴千总,他是皇帝变相指过来的,统管千人,郑百户暂代副千户之责,统领五百人,刘副千户曾在谢玄英手下待过,后来被调去神枢营,却和蒋指挥使一样,以他旧部自居,非常自觉,故而也带上了,亦有五百人的部队。

    李伯武等人为私家部曲,虽无官职品阶,但他们的前途本不在这上头,只要能立下功劳,自有出路,姑且不论。

    但不管是吴千总,还是郑百户、刘副千户,既然今天被划分到谢玄英麾下,今后没有意外,就跟着他混了。

    刘副千户之前没跟着一起去兖州府,此时很想表忠心,连连道:“将军请说。”

    “我怀疑,新泰县是叛军的诱饵,他们意图诱使水师进入蒙阴。”谢玄英展开地图,指着几个地点说,“攻打新泰十分仓促,哪怕拿下,以新泰的位置,骑兵可直入,水师亦可沿柴汶直达,极其凶险。”

    刘副千户点头不止:“确实如此。”

    谢玄英道:“蒙阴易守难攻,又由叛军经营月余,于情于理,都更适合作战。倘若水师到达新泰后,敌军后撤,他们是追还是不追?”

    众人沉思。

    柴汶河到新泰家门口,可接下来两条支流向北(准确地说,这两条支流才是柴汶河的源头),一条向南入山,不过蒙阴。

    蒙阴附近的东汶河,与新泰的河流并不相通。

    水师要攻打蒙阴,只能变成步兵。

    “蒋指挥使不至于如此。”李伯武客观道,“一旦收服新泰,指挥使便会等公子前去会合,再合力攻打蒙阴。”

    谢玄英摇摇头,没说蒋指挥使其实有点轻敌,只是道:“鲁王。”

    在座之人霎时变色。

    虽然鲁王府宣称鲁王已死,甚至办了丧事,但一直有传闻说他被叛军挟持。假如敌人以人质威逼利诱,蒋指挥使有没有可能为了立功,或是被迫,不得不提前攻打蒙阴呢?

    “我知道山路难走。”谢玄英说,“可去新泰会合,太费时间,我们去平邑,再直穿山路,翻过沂蒙山。”

    其他人面面相觑。

    田北硬着头皮,实事求是地说:“公子,这也太冒险了。”

    怎么说呢,这计划充分体现了一个新手的勇莽,翻越山林不是一支新军能随便做到的,脱队、死伤、迷路……全都很要命。

    然而,谢玄英道:“我知道。”

    “可是诸位,你们跟我来山东,不是为了打一场不痛不痒的仗,立些可有可无的功劳。”篝火下,他的眼睛亮如星辰,“机会难得,我愿意赌一次,你们不敢赌吗?”

    吴千总、郑百户和刘副千户都沉默了。

    皇帝亲军说出去威风,可没有仗打,只能坐在父辈的位置上,升不了动不得,最后一模一样传给下一辈。

    京城居,大不易,男子汉若不能出人头地,又有何意义?

    郑百户想起自家的困境,咬咬牙:“我相信将军的判断。”

    刘副千户沉默了会儿,小心翼翼地说:“得要一个熟悉可信的向导才成。”

    谢玄英道:“我想过了,无生教的信众多为失地百姓,泗水、平邑地处山间,耕地少,无生教多半未曾在此传教。我们小心行事,选父子、兄弟同行。”

    吴千总在去兖州的路上很配合,现在却非常谨慎:“山路难行,恐怕马匹和人手会有损耗。”

    “这不是正好吗?”谢玄英平静道,“刀不磨,如何杀人?”

    程丹若怀疑,鲁王牵扯进了无生教的叛乱。

    这不是捕风捉影的臆测,而是根据已有的线索进行的合理推演:已知,鲁王可能十八日被掳走,太妃回府后,立即灭口近百人,不是鲁王的亲信,就是东苑侍奉的姬妾。

    假如纯粹是绑架,没有道理这么做,必然是发生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才让太妃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并且直接声称儿子死了。

    瞧瞧鲁王干的事,这么天怒人怨,当娘的都忍得下,没道理被绑就大义灭亲了。

    除非,鲁王想造反。

    但,造反总得树立旗帜,被绑走“被”造反,怎么都很奇怪。

    缺了一环。

    程丹若想挖出隐藏的秘密,可惜行动受制于后院,突破口不多。思来想去,打算再试着问问小郡主。

    她身上,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讯息。

    注意,程丹若做出此推测的时间,恰好是谢玄英走过石门山的那日。

    而石门山到兖州府,现代大约45公里左右。在古代,最多三日就能得到疑兵全军覆没的消息。

    两日后。

    程丹若在书房滞留了一个时辰,也没看见小郡主身边的人。毫无疑问,她已经被太妃严密控制住,严禁与她私下交谈。

    她正琢磨要不要来点狠的,诈一诈太妃身边的人,答案自己撞上来了。

    “女官,太妃请您过去说话。”一个脸生的宫婢低眉顺眼。

    程丹若讶然:“太妃忽然传召,可是有什么事?”

    “东苑的梅花开了,请女官同去赏梅。”宫婢回答。

    程丹若想想,道:“容我换身衣服。”

    宫婢说:“太妃催得急,女官衣着无有不妥,请吧。”

    “也罢,难得太妃有兴致。”程丹若笑笑,将手中的书籍合上,“小雨,将这两本诗集拿回我屋里,再烫壶酒温着,我一会儿再回去。”

    外头的小宫婢应下,接过她手中的诗集,毫无疑虑地走了。

    程丹若戴上风帽:“走吧。”

    那宫婢朝她笑了笑,在前面带路。

    穿过书房旁边的月洞门,就是去往东苑的小径。程丹若不动声色地朝门口觑了一眼,守在门口的护卫,不见了。

    放慢脚步,缓缓走入东苑,这里刚被翻新过,草木杂乱,墙根下有泥脚印,十分脏乱。

    两个太监立在门后接应。他们都垂着头,完全不看她,只知道在见面带路。

    程丹若往后瞥了眼,试探着问:“此处未做修整,乱糟糟的,不如换条路走?绕远些也无妨,别冲撞了。”

    宫婢却倏地上前一步,冰凉的刀刃架住脖颈:“别废话,走。”

    程丹若:“你是——”

    “走。”宫婢道,“敢叫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她定定神,道:“好,我不叫,有话好说。”然后微不可见地侧开,却立即被对方发觉,手下使劲,刀刃便割开皮肉,一线血珠沁出。

    程丹若拧眉,却不吭声。

    “很好。”宫婢说,“往前走。”

    她照做。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通畅无阻地来到侧门,那里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待。

    程丹若立住,声音微颤:“要杀就杀,我是绝对不会跟你们走的。”

    宫婢说:“少废话,上车。”

    “你杀了我吧。”她面色惨白,“我绝不受辱。”

    宫婢愣了愣,倏地笑起来:“别担心,我不会把你卖掉,只要你乖乖听话,晚些就放你走。”

    程丹若问:“你是无生教的人?”

    “吾乃无生老母转世,俗名——白明月。”宫婢微微一笑,“我有话,要你带给大夏的皇帝。”

    程丹若面露惊诧,朝她看了好几眼。

    但白明月已经不允许她拖延,狠狠一推:“上车。”

    程丹若只好爬上马车。

    四周都被封死,一点光也没有。她只感觉有人扑过来,一块气味刺鼻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程丹若:“??”

    这什么麻醉药,行不行?但紧跟着,她就知道不是药的问题。

    对方力道太大,死死按住口鼻,吸不进氧气。

    她缺氧了。

    于是赶紧装作昏迷,一头栽倒。

    对方又捂了会儿,确定她已经没有动静,这才松开些许,说道:“佛母,药还挺管用的。”

    “时间不长,必须快点离开兖州。”白明月坐进来,吩咐马夫,“快些,天黑前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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