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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 14 章

    贺岁安瞳孔微缩,赶紧缩回脖子,由于反应太大,她朝后像个球般滚到棺材外面。

    坐红木棺对面的沈见鹤瞠目结舌,可以说是被吓一跳,却见滚在地的人有点眼熟,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果然见过,就住他隔壁来着。

    沈见鹤站起来,脱口而出:“你是客栈里的小姑娘?”

    贺岁安没吭声。

    接着,他也看见了祁不砚。

    祁不砚今夜没编发,长发用青色丝绦半束着,青色丝绦还是贺岁安给他的。烛火下,他看起来温和平静极了,像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沈见鹤在客栈见祁不砚第一面就觉得他绝不是个简单的人。

    二十几岁的沈见鹤打小便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跟师父学盗墓技巧的同时也学得该如何看人,但他感觉祁不砚有说不出的神秘。

    此人看似精致漂亮,待人温润有礼,却始终似蒙着一层白雾,像深藏着何物,未知的那一面往往才是危险的来源。

    不对。

    他们怎么也在燕王墓?

    沈见鹤审视着贺岁安和祁不砚,他们不会也是听说燕王墓有不计其数的珍宝,所以在得知燕王墓的确切位置后过来盗墓吧。

    这可就难办了,沈见鹤舍不得见珍宝落到他人手中。说白了,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贪财奴,他自己也承认,否则也不会冒险盗墓了。

    贺岁安没错过沈见鹤变化多端的面部表情,默默往后退一步。

    沈见鹤纠结地抓了一把头发。

    他旁若无人道:“不行不行,师父说过不能谋财害命,盗墓者本就命短,平时该积阴德。燕王墓多的是宝贝,我肯定拿不完,分点给他们又怎么了?”

    贺岁安:“……”

    不是贺岁安怀疑沈见鹤的能力,而是他真可能不是祁不砚的对手。祁不砚会用蛊,能杀人于无形中,还有可运用自如的天蚕丝。

    祁不砚对沈见鹤视而不见,离开红木棺,走向石墙,十四盏壁灯的灯罩绘有繁美的花纹。

    嘶、嘶、嘶。

    蛇吐信子。

    贺岁安一开始以为是祁不砚养的几条蛇,渐渐地,她发觉不妥,几条蛇而已,怎会发出如此大的声音,这种声音更像是蛇群发出的。

    她正要回头看,身后的沈见鹤猛地一惊一乍大叫,似要用鬼哭狼嚎的喊声把墓室震塌一样。

    他指着开了一道口子的红木棺。

    “好多蛇!”

    蛇如流云攒动,鳞片皆泛着阴冷森光,沿着红木棺棺盖爬出,金环蛇、银环蛇应有尽有。

    都是毒性霸道强烈的蛇,一咬即死,沈见鹤低骂声,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下墓之前的祭拜仪式做得不太好,令墓穴的主人不高兴了。

    盗墓者开土前会行祭祀,祈求下墓后一帆风顺。

    沈见鹤行事偶尔吊儿郎当,但在这种事可不会马虎,买的祭祀品都是上好的,算是求个安心。

    所以,他到底是招惹谁了?

    以前随师父盗墓,哪次不是顺顺利利的,面对眼下困境,沈见鹤想死的心都有了。

    贺岁安想跑过去合上棺椁。

    棺椁附近已有不少蛇了。

    她是忍住惧意去合棺椁的,无奈棺椁太重,一下子推不动。沈见鹤也过去帮忙,男子的力气一般较大,眼看着就要合上棺椁了。

    祁不砚不曾理会红木棺,抬手将一盏壁灯取下,手腕铃铛咣当:“没用的,棺材要裂了。”

    什么?

    沈见鹤冷汗直飚。

    他视线往下移,应是十分结实的红木棺的确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缝,不止一道。是被里面不断增加的东西强挤着,即将要爆裂开来。

    贺岁安也看见了,她不再致力于合上棺椁,而是转身就跑。还没跑几步,红木棺受强大的内力挤压,彻底裂开了,蛇倾巢而出。

    有几条蛇窜到沈见鹤身上。

    他急得跳脚,甩开蛇。

    贺岁安第一时间跑向祁不砚,像受过惊吓后的小动物历经千辛万险找到回家的路。

    她边跑边伸手给他。

    刚开始,祁不砚并没有抬起手,过了几息,祁不砚才伸手过去。而贺岁安仿佛全身心信任祁不砚,毫不犹豫地握紧了他。

    十指相扣。

    祁不砚将贺岁安拉上石台。

    沈见鹤见他们站在高于平地的石台,也迅速跑过去,后面有穷追不舍的蛇群,吓得他一步都不敢停,怕被蛇咬死在这座古墓里。

    有一条银环蛇爬上红木棺棺椁,向还在奔跑着的沈见鹤跳跃过来,给人一种它会飞的错觉。

    银环蛇是张着嘴的。

    这就意味着它一旦落到沈见鹤身上会立刻咬人。

    贺岁安忙不迭取下一支发簪,瞄准银环蛇飞跃的方向,用力掷去,砸中银环蛇的脑袋,它跃至半空便坠落在地,算暂时救下他一命。

    九死一生的沈见鹤顿时对贺岁安感激涕零,跑得更快了,连滚带爬地跳上石台,手脚还是软的,全凭想活着的意志力支撑着跑。

    简直是出师不利。

    倒霉至极。

    这是沈见鹤第一次瞒着师父,独自出来盗墓,立志想干一桩大的,叫师父瞧瞧自己的厉害,谁知道快要把命都给搭上了。

    贺岁安那支才戴不到一日的簪子也随着那条银环蛇坠入了蛇堆里,她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

    这是她刚来风铃镇买的。

    还没戴热乎的呢。

    一想以后便不能戴了,贺岁安还是有点可惜的,念及人命更重要,她的心倒是平衡了些。

    忽见一条天蚕丝从旁边一闪而过,尾端直直落在那群仍在爬动着的蛇群。既可坚硬破剑杀人,又可柔软如绸缎的天蚕丝勾住了簪子。

    有一条蛇咬住簪子不松口,天蚕丝把蛇也吊起来了。

    祁不砚收天蚕丝。

    贺岁安见那条蛇顺着被天蚕丝勾住的簪子过来,想对他说她可以不要一支簪子的。

    却不及祁不砚手快,他疾如旋踵从蛇口夺下簪子,反手将簪子尖锐一端狠狠刺入蛇头,钉死在地面,蛇死在欲张嘴咬他手的那一刻。

    他扔掉蛇的尸体,留下簪子。

    簪子还沾有蛇的血浆。

    祁不砚用含香粉布帕拭擦簪身,慢慢地去掉蛇腥味,将簪子插回贺岁安发鬓。

    他似在开玩笑道:“别人的命哪能比得上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发现你真是一个怪人。”顿了顿,“……而且这簪子是你叫我给你买的,你就这般扔了,我有些不喜。”

    她瞄一眼沈见鹤,哦了声。

    沈见鹤:“嗯?”

    难道我的性命还比不上一支簪子!还说人家小姑娘是怪人,我瞧你才是怪人吧。人不可貌相是真的,这少年长得是好,心却是黑的。

    越想越气,沈见鹤气得倒仰。

    偏偏他们二人还是小他好几岁的后辈,总不能跟小年轻计较。

    沈见鹤学会自我疏通,而后躺平装死,像自闭的老头儿,不想说话,也不想面对他比看起来可能才刚到十八岁的少年弱的事实。

    太没有面子了。

    贺岁安看着躺在石台上要死不活的沈见鹤,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为一句:“你没事吧?”

    沈见鹤:“没、没事。”

    就是险些没命罢了。

    他不忘道声谢。贺岁安见沈见鹤没事便不再多言,看向祁不砚拿着的壁灯:“灯有问题?”

    祁不砚从容不怕揭下壁灯的灯罩,露出里面的烛火,道:“这是摆放在生门的灯,吹灭它,兴许可助我们离开这间墓室。”

    墓室虽有十四盏壁灯,但这个数量却是用来迷惑人的。

    真正用于供奉死者的只有八盏灯,这八盏灯燃的烛火是青烛,另外几盏灯扰乱人的是旁烛。

    这八盏灯对应的则是阴阳八卦里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和兑,而这八卦又分别代表着八扇门,生门在东北艮方。

    不过此处没有八卦图,又是密封之地,无法确认具体方向。

    但祁不砚通过棺材确认了方向。

    棺材下葬会坐南朝北。

    既知南北方向,其他方向也就能知道了。于是祁不砚走到代表生门的东北艮方,取下那一盏灯。

    灯上并无机关,取下之后,又不见周围有异动,恐怕与灯内的烛火有关,生即死,灭即明。

    原来如此。

    贺岁安懂了。

    祁不砚此刻拿着的是放在生门方位的灯,剔除十四盏灯中燃着旁烛的六盏,它们可以置之不理,从剩下的八盏燃青烛的灯挑选即可。

    沈见鹤不装死了。

    他手脚并用从石台爬起来。

    灭灯一事事关他们能否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间快爬满毒蛇的墓室,他也曾听师父说过阴阳八卦,略懂一二,自然也听明白祁不砚所言。

    墓穴这种机关设置往往伴随着毁灭机制,选择的机会普遍只有一次。一旦选错,墓室指不定会出现更可怖的东西,他们会死的。

    必须谨慎。

    沈见鹤沉思:“真的是这盏灯?万一我们选错了呢。”

    贺岁安望着祁不砚。

    祁不砚弯眼笑。

    “若选错。”他端着灯盏的手若玉石般透白,悦耳动听的笑声中隐约夹带着一丝疯狂,慢条斯理地吹灭了青灯,“那便死啊。”

    这盏青灯灭后,墓室里另外十三盏灯不约而同都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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