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7章 此梦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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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安连忙放下木匣，哭着扶住他，“郎君，您在找什么啊？您告诉我，我替您找就是了。”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他拽起正安的手腕满怀希望问道：“手串呢？我带回来的手串呢？”
正安满脸茫然，“什么手串？郎君您身上没有手串啊。”
不过短短一句话，他的神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来，嘴唇颤动半晌却只得凄凉一笑，“竟连这最后的念想，都叫我给弄丢了……”
“郎君，郎君！”见他往前栽倒，正安连忙扶住他哭道：“郎君莫急，定是那日丢在海滩上了，我去给您找，我这就去找！”
说完，他抹着眼泪就往外跑，可没跑几步，却听见身后“噗通”一声，转头就见赵立明从床榻上栽倒下来，摔在地面不省人事。
“郎君——！”
木匣被掀翻在地，发出“砰”一声巨响，一张纸轻飘飘掉落在旁边，他捡起一看，上面是两行笔画不稳的字迹，应当是赵立明病中所书。
“此梦无痕何所忆，回眸皎皎在云端。”
赵立明死后，正安为其料理了身后事，将他葬在村中所选的坟地里，又为他服过丧后，才在某天夜里悄然离开。
赵立明的魂魄飘荡在村中，不知为何，一直无人来接，他也乐得继续逗留人间，便仍按照生前的习惯，白天回坟墓里待着，夜晚继续去往海边。
但也许是告别时那番话的缘故，从那天起，他再也没见过娑音，直到一个月后。
那段时间，天气有些反常，每日黑云沉沉，看着十分骇人。
他是魂体，惧怕雷电，自然不敢在外多逗留，便躲在墓地内远远看着。
忽有一晚，他从墓里钻出来时，发现满天都是雷电，而雷电中心，正浮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看了好半天，才惊觉那竟是娑音，一时不由吓得肝胆俱裂。
就在他强忍着害怕小心翼翼朝那边靠近时，不过眨眼间，娑音就已被击中掉落在海滩上。
他再顾不得其他，用最快的速度朝那边飘去，可他飘得再快，也赶不上娑音石化的速度，危急关头，他不知为何魂魄一阵撕裂，之后就陷入了混沌之中。
等他再清醒过来时，前尘已尽忘，往事已成烟。
听完他的叙述后，四周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娑音一声叹息，“那日回到海中后不久，我便听闻了涨潮之事……”
据族中消息所言，此次涨潮，可能会淹没临海村镇。
娑音得知后忧心不已，临海地势最低的，就是小汐村。
且不论她与赵立明相识一场，在那些共赏星辰大海的夜晚，她曾从赵立明口中了解到过一个美丽的人间。
在小汐村后的城镇，繁华热闹的州县，逢年过节的花灯，忙碌安宁的百姓……
她向往镇上两文钱一串的糖葫芦，孩童手中的纸鸢，更向往混杂着饭菜香气的炊烟，和璀璨烟火下的夜。
那是她没有见过体验过的，另一个新奇世界。
在岸边看着乌云下安静的村落时，她忽然想起之前问过赵立明的问题：“为何你说了那样多的艰难，却还觉得人间美好？”
那时赵立明回答他：“因为这世间纵有再多艰辛不平之事，却总有涓流能横穿旷谷，萤火能点亮长夜。”
“在下虽力微命薄，身如蜉蝣，但世间不乏惊绝之辈，在下不能因为自己不得志，便怨怼于世人。”
“更何况这世间不止人类，还有山川河流，万千生灵，就像姑娘所描述的海中世界，这样多美好的事物，足以慰平生了。”
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壮烈之情，她想保护小汐村，保护这个令她向往的人间。
分不清到底是为了私心还是大义，她只知道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激烈的情绪带动着，拼得双目碎裂，将这场灾难强行压下。
在天罚之下看着自己一点点石化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这一生受命劫之困，一直处在族亲的保护下，如今，她也能尽自己所能保护其他生灵了，或许，这才是她身为海神的宿命。
风黎站在船尾，看着她与一众鲛人相对而泣，心中不免有物伤其类的悲凉，以至于鲤鱼妖偷偷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大仙！”鲤鱼妖急了，“您快回神，下面珠子太多了，我捡不过来呀！”
风黎终于反应过来，随手朝海面一捻，便有细密的水网联结交织后朝海中沉去。
“不必捡了，盯着些便是。”鲤鱼妖得了令，便又一头扎进海中。
等那边众鲛人哭完时，天已将明。
娑音抬头看了眼，神色难掩哀伤，她将目光重新落到赵立明身上，话却是对着众人说的。
“待我走后，请将这副残躯砸了吧，我存有私心，不该受百姓香火；我任性妄为，不值令亲故伤神，索性随风而葬，倒也干净。”
风黎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正待细想，却听瑶织突然激动道：“不是这样的！姑姑救了那么多生灵，是位好神！才不是任性妄为！”
风黎也宽慰道：“若凡事论心不论迹，三界之中便再无明日了，公主保住了临海的百年安宁，乃是善举，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娑音神色怔愣，许久后终是凄然泪下。
她望着赵立明，神色几番变化，最后轻声开口道：“多谢你，与我讲述了一段人间，我此生……”
天边露出一抹曙光，虚缈的残念在微光中化作轻烟，消散无踪。
那最后的一句话，却没来得及说完。
赵立明静静望着那处虚空，神色麻木，眼神恍惚。
“……再见。”
这日，水位降到露出村落，天光大亮后，鲛王终于收拾好情绪准备回去，他还命人将石像装车带走，打算留作念想。
几名随行鲛人从水底冒出来，七嘴八舌地朝鲛王焦急说着什么，最后他似乎不耐烦了，朝他们怒吼道：“没有就算了！音音都没了，那些身外之物爱谁拿走就拿走吧！”
鲛人们不说话了，生气地扭头就走。
临行前分明是他吩咐去捞珠子的，这会儿又说这种话，他们还不想伺候了呢！
整队离开前，鲛王又抱着瑶织痛哭了一场，瑶织拿着一个大贝壳，手忙脚乱地安慰他。
好不容易将众人送走，她松了口气，跑到早已麻木的秀秀身边，将贝壳塞给她，“呐，等水退了，你拿去卖掉重新建房子住。”
秀秀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连忙就要拒绝，可瑶织已经转身跑了，她跳进水里，只远远留下一句，“我再下去看看有没有漏掉的！”
鲤鱼妖游到船尾，得意地低声道：“怎么可能还有漏的？大仙没网住的，都让我们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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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郎君！”见他往前栽倒，正安连忙扶住他哭道：“郎君莫急，定是那日丢在海滩上了，我去给您找，我这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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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
木匣被掀翻在地，发出“砰”一声巨响，一张纸轻飘飘掉落在旁边，他捡起一看，上面是两行笔画不稳的字迹，应当是赵立明病中所书。
“此梦无痕何所忆，回眸皎皎在云端。”
赵立明死后，正安为其料理了身后事，将他葬在村中所选的坟地里，又为他服过丧后，才在某天夜里悄然离开。
赵立明的魂魄飘荡在村中，不知为何，一直无人来接，他也乐得继续逗留人间，便仍按照生前的习惯，白天回坟墓里待着，夜晚继续去往海边。
但也许是告别时那番话的缘故，从那天起，他再也没见过娑音，直到一个月后。
那段时间，天气有些反常，每日黑云沉沉，看着十分骇人。
他是魂体，惧怕雷电，自然不敢在外多逗留，便躲在墓地内远远看着。
忽有一晚，他从墓里钻出来时，发现满天都是雷电，而雷电中心，正浮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看了好半天，才惊觉那竟是娑音，一时不由吓得肝胆俱裂。
就在他强忍着害怕小心翼翼朝那边靠近时，不过眨眼间，娑音就已被击中掉落在海滩上。
他再顾不得其他，用最快的速度朝那边飘去，可他飘得再快，也赶不上娑音石化的速度，危急关头，他不知为何魂魄一阵撕裂，之后就陷入了混沌之中。
等他再清醒过来时，前尘已尽忘，往事已成烟。
听完他的叙述后，四周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娑音一声叹息，“那日回到海中后不久，我便听闻了涨潮之事……”
据族中消息所言，此次涨潮，可能会淹没临海村镇。
娑音得知后忧心不已，临海地势最低的，就是小汐村。
且不论她与赵立明相识一场，在那些共赏星辰大海的夜晚，她曾从赵立明口中了解到过一个美丽的人间。
在小汐村后的城镇，繁华热闹的州县，逢年过节的花灯，忙碌安宁的百姓……
她向往镇上两文钱一串的糖葫芦，孩童手中的纸鸢，更向往混杂着饭菜香气的炊烟，和璀璨烟火下的夜。
那是她没有见过体验过的，另一个新奇世界。
在岸边看着乌云下安静的村落时，她忽然想起之前问过赵立明的问题：“为何你说了那样多的艰难，却还觉得人间美好？”
那时赵立明回答他：“因为这世间纵有再多艰辛不平之事，却总有涓流能横穿旷谷，萤火能点亮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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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黎站在船尾，看着她与一众鲛人相对而泣，心中不免有物伤其类的悲凉，以至于鲤鱼妖偷偷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大仙！”鲤鱼妖急了，“您快回神，下面珠子太多了，我捡不过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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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黎也宽慰道：“若凡事论心不论迹，三界之中便再无明日了，公主保住了临海的百年安宁，乃是善举，实在不必妄自菲薄。”
娑音神色怔愣，许久后终是凄然泪下。
她望着赵立明，神色几番变化，最后轻声开口道：“多谢你，与我讲述了一段人间，我此生……”
天边露出一抹曙光，虚缈的残念在微光中化作轻烟，消散无踪。
那最后的一句话，却没来得及说完。
赵立明静静望着那处虚空，神色麻木，眼神恍惚。
“……再见。”
这日，水位降到露出村落，天光大亮后，鲛王终于收拾好情绪准备回去，他还命人将石像装车带走，打算留作念想。
几名随行鲛人从水底冒出来，七嘴八舌地朝鲛王焦急说着什么，最后他似乎不耐烦了，朝他们怒吼道：“没有就算了！音音都没了，那些身外之物爱谁拿走就拿走吧！”
鲛人们不说话了，生气地扭头就走。
临行前分明是他吩咐去捞珠子的，这会儿又说这种话，他们还不想伺候了呢！
整队离开前，鲛王又抱着瑶织痛哭了一场，瑶织拿着一个大贝壳，手忙脚乱地安慰他。
好不容易将众人送走，她松了口气，跑到早已麻木的秀秀身边，将贝壳塞给她，“呐，等水退了，你拿去卖掉重新建房子住。”
秀秀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连忙就要拒绝，可瑶织已经转身跑了，她跳进水里，只远远留下一句，“我再下去看看有没有漏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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