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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虚伪的历史and真实的传说

    亚历山大走出房子的时候,看到猎卫兵已经把这里完全包围了,而在猎卫兵的外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的村民则也远远的围成了圈子,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神态之间中大多数是冷漠,可也有些人除了愤怒还有恐惧。

    彪悍并不意味着就不怕死,世界上原本也没有不怕死的人,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当他们认为需要做的事比生死更重要时,才会放弃生的权利,而不惜用死亡去换取那些他们认为值得为之拼搏的东西。

    亚历山大对这样的勇敢始终是抱着尊敬心的,但是当要他自己面对这种勇敢的时候,就觉得这种勇敢有些让人厌恶了。

    更何况他并不认为那些龙骑士团的贵族们值得这些人为他们付出生命,或者说从这些村民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会选择听从那些贵族和教士的命令,只是这么多年来已经形成的依赖和惯性。

    对这些村民来说不论是弗拉德的家族还是龙骑士团,他们都是这里的统治者,是他们要缴地税,纳物赋的主人,长久以来他们面临的也是来自这些残暴统治者的压迫和威逼,在弗拉德三世时代的恐惧换取来的不过是龙骑士团更加苛责的索取,从这些人脸上那冷漠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对任何贵族都没有什么好感,只不过在他们这些从没走出过大山更没有见识的农夫眼中,外人显然是无法撼动这些人的统治的,甚至可能在他们的认识中,认为这块土地的那些老爷就是这个世界上权势最大的人,再也没有谁能把他们怎么样。

    亚历山大不想在这些农民身上多浪费精力,他也没有那个时间,他知道要想打破这种局面其实并不困难,只要让这些人明白那些在这块土地上作威作福的老爷并不是不可战胜,更不是不可侵犯的。

    一次,只要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只要让当地人发现原来还有更大的势力可以制服这些人,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亚历山大一点都没有小看这些常年住在大山里的农夫们的智慧,或许他们因为见识少而有些愚笨,但是他们绝不笨,甚至还有着山民特有的狡狯和圆滑,这些性格让他们在面对统治者的时候能乖乖的听从老爷们的吩咐免于挨鞭子和更残酷的惩罚,但是一旦让他们发现那些人身上的弱点,这些平时在老爷们面前乖得像绵羊一样的农夫就会露出他们的犄角,甚至是隐藏的牙齿。

    对这一点亚历山大一点都不怀疑,因为在他印象里,这些巴尔干山民就是这么对付匈牙利,奥斯曼的。

    至于那些龙骑士团,或许其他人对付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但是就如他对瓦捷列托说的那样,他并不认为这个由一群唯利是图的旧骑士和地方贵族们组成的如同行会般的组织能威胁到索菲娅的统治,他们或许正盼着布加勒斯特派兵围剿他们,因为那样他们就可以驱使当地山民打一场如同当初对付默罕默德二世那样的战争。

    甚至他们或许已经想好一旦围剿特兰西瓦尼亚的军队受到重创,他们就可以趁机与在布加勒斯特的贵族们讨价还价,要么逼迫索菲娅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有如实质的割据势力,要么如果形势允许他们甚至可能会干脆撼动索菲娅的地位,重新找一个听话的瓦拉几亚大公推上宝座。

    这种猜测是完全有可能变成现实的,如果是旁人或许即便猜想到他们的手段却也因为无法解决一筹莫展,但是对亚历山大来说这真的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

    这些当地贵族教士,毕竟是太沉溺与对特兰西瓦尼亚这片土地的权力了,他们因为无法松手而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了这片土地上,这有时候是好事,毕竟这让他们只用了短短20年的时间就几乎完全抹去了采佩什家族在这里的统治痕迹,除了留下一些恐怖荒诞的传说,采佩什家族在这里的统治已经变成了过去,以至多年后当采佩斯想要重新继承他父亲的地位时,却不得不想着依靠在布加勒斯特到处活动来重新获得承认。

    亚历山大沿着台阶向下走,不过他没有走出多远,而是选了个树荫坐下来,然后他向谢尔招招手,找他要过水壶大口喝了起来。

    猎卫兵们并不因为那些村民的威胁感到不安,尽管只这么一会的时间,就又有些山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可他们却依旧只是紧紧包围着那座房子。

    亚历山大觉得房子里的那些人不会愚蠢到只给他们自己留一条出路,想来他们当中很多人这时候应该已经从某个隐藏的后门溜走了,毕竟偷偷摸摸是这些人的习性,这种总是躲藏在暗处自认可以掌握一切的秘密组织要么就是幻想着有朝一日统治世界,要么就是渴望就在阴影中悄无声息的影响整个人类文明发展的进程。

    有意思的是不论是这种组织自己,还是只因为听了种种坊间传说就深信有这种组织存在的人们,往往是真的相信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

    房子的门打开了,瓦捷列托出现在门口,他看了眼那些距他很近的猎卫兵,又看了看远处的山民,然后他向树荫下的亚历山大走去。

    “站住,”谢尔挡在他面前,巴尔干人脸上有一丝兴奋和蔑视,似乎一点都不把这个自认是这块土地主人的贵族看在眼里“没有得到公爵的允许不许靠近。”

    “让我过去,”瓦捷列托露出愤怒,他伸出手指戳在谢尔看上去华丽花哨得有些晃眼的军服上“听着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我会让你知道冒犯我的下场。”

    “那可不容易,”谢尔动也不动的看着迎着瓦捷列托的眼神“我曾经为瓦拉几亚大公殿下站岗放哨,也为那不勒斯摄政女王当过差,甚至我还见过那位梵蒂冈的教皇,所以你吓不倒我老爷,你现在就得在这等着,直到公爵认为可以见你。”

    瓦捷列托面露惊愕的看着谢尔,他看得出来这个人应该也是个巴尔干人而不是那些来自西方的罗马人,但是这个山民出身的士兵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这让瓦捷列托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心头涌起了不安,他来见亚历山大是有原因的,可现在这个士兵对他的举动似乎预示着亚历山大的态度变得更强硬了。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什么,否则他为什么在离开前要莫名其妙的说出那句话?

    瓦捷列托的目光越过谢尔向坐在不远处树荫下的亚历山大望去,恰好这时候看到亚历山大放下水壶向他招手示意。

    “我想我可以过去了。”说完这句后瓦捷列托就有些懊恼的发现自己居然以得到了允许而沾沾自喜,他瞬间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更恼火的是这一切都是当着那些村民的面,这让瓦捷列托的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亚历山大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谢尔的举动其实是他授意的。

    巴尔干人对贵族和教士老爷们的畏惧往往是发自内心的,哪怕他们有着强健的体魄,可那种恐惧却是源自多年来祖祖辈辈刻印在骨子里流传下来的阴影,即便是猎卫兵们也是如此,对谢尔他们来说,如果亚历山大命令他们给自己准备绞索,他们问的不会是“为什么”,而是“要准备几根”。

    这种发自内心的畏惧如果不能打破,那么很多事就根本无法继续下去,而要打破这种畏惧的办法其实并不复杂,只要让那些被村民们视为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当众颜面尽失就可以了。

    而亚历山大相信哪怕是因此心存怨恨,可瓦捷列托也不会因此就愤然转身而去,原因就是他之前在屋子里说的那句话。

    “名贵的膏油是如此珍惜,献给主是好的,但施舍穷人不是更显仁慈?”

    当走到亚历山大面前时,瓦捷列托再次听到了亚历山大说出这句让他胆战心惊的话,他愕然的盯着坐在那里神情平静的年轻公爵。

    在这之前他认为这个年轻的罗马贵族虽然有着抵抗异教徒的英雄名声,但在他们面前最终还是要向他们低头臣服,可现在在他眼里这个年轻人却好像一头随时可能会扑上来的狼。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瓦捷列托终于开口“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篇福音书里有这样的词句,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这句可怕的话?”

    瓦捷列托说完就紧盯着亚历山大,他想要弄明白这个公爵究竟知道了多少,如果真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即便是现在就和布加勒斯特彻底决裂,也不能让他离开这片山区!

    “告诉我你对圣经知道多少?”亚历山大看着瓦捷列托,看到他脸颊上轻轻颤抖的样子,亚历山大发出声轻笑“圣经是使徒福音的记录,是使徒们对耶稣基督言行的忠实记载,是基督行走在人世间的痕迹,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吗?”瓦捷列托谨慎的反问。

    “当然是这样,除非在撰写圣经的过程中,曾经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一些关键的东西被人刻意从历史上抹去了。”

    亚历山大微微一笑,他能感觉到这一刻瓦捷列托即便尽力掩饰却已经因为紧张几乎窒息的难受。

    瓦捷列托开始觉得这次会面正渐渐变得难以控制,原本以为很好对付的一个西方贵族这个时候看来,却好像一头把自己隐藏得很好的猛兽,现在他正逐渐暴露出看似文雅外表下暗中的利爪,或许接下来就会露出他的獠牙。

    “公爵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他暗暗夜了口唾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艰难,可他的心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声音让他担心对方都可能听得到。

    “我说的是一段被视为禁忌的历史,或者说是传说更恰当,”亚历山大目光望着远处那些村民,声音中透着丝似乎不合时宜的天真“很多年前有一个由神意而生的圣人,他用自己的思想和光芒引导着世人追求真理,在他的那些追随者中有十二个最得意的学生,世人称呼他们为十二使徒,其中有一个学生的名字叫犹大。”

    瓦捷列托神色微变,他因为担心有些发干的嘴角不易察觉的舔了舔,默不作声的听着亚历山大继续说下去。

    “犹大做为老师的追随者和学生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因为拥有卓越的智慧,对老师传播的道理有着较之其他人更深入的理解,他很得老师的欣赏,其中最令人称道的就是他那即便是对于老师也敢于质疑的勇气和耿直……”

    亚历山大自顾自的说着,看到瓦捷列托脸上乍现出的意外和莫名不安,他不为所动的继续说:“可是老师欣赏并没有给他带来尊重,而是嫉妒和憎恨,他的那些同学们渐渐憎恨他的地位,也担心有一天他会成为老师的继承人,因为他那耿直的性格令觉得不舒服他们,几乎所有人都不希望由他来继承老师的事业,所以,他们决定让这一切永远不会发生。”

    瓦捷列托的脸色随着亚历山大的话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紧盯着眼前这张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些话会带来什么可怕后果的脸,他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腰间的剑柄。

    “可是怎么让他们的导师改变心意呢,”亚历山大笑着打量眼前已经面露杀机的巴尔干人,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他们都知道老师信任和欣赏那个叫犹大的学生,而且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其他人对用犹大的敌意,所以他似乎已经为他的学生们做好了种种安排,这让那些学生意识到不能等待老师自己改变主意了,他们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瓦捷列托这时候已经脸色如土,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因为过于用力指尖已经发麻,而身子也微微佝偻了下来。

    “那些人最终决定做一件惊人的大事,他们把自己的老师出卖给了憎恨他的当地官员,然后把背叛的罪名推给了犹大,因为所有人都参与了这个阴谋,所以没有人站出来为犹大洗刷清白,而且他们因为惧怕事实被后人发现,干脆毁掉了所有关于犹大的事迹和记录,踏着老师流淌的血迹,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遗产,一代又一代,人们只知道那些学生中出了一个坏人,一个为了几个银币就出卖了自己老师和恩人的叛徒,没有人知道事实真相却是恰恰相反,不过还是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的,这些人自认是犹大的信徒,是真正的导师的继承者,他们甚至还保留着不知道秘密流传了多少个世纪的属于犹大的福音书……”

    说到这里,亚历山大终于停了下来,他向瓦捷列托微微一笑,用探究的语气问:“故事讲完了,那么你觉得这个故事精彩吗?”

    “你是谁?”

    瓦捷列托发出声沉沉的质问,他向前一步却立刻被站在一旁的谢尔抓住了肩膀,同时他腰间的佩剑也被摘了下去。

    “你是谁?!”

    瓦捷列托依旧闷声闷气的问,他的脸色发白,一双眼睛紧紧盯在亚历山大脸上,似乎要看穿他似的。

    “罗马特西亚公爵,也是你的君主,瓦拉几亚女大公的神圣婚约缔结者,”亚历山大站了起来“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依旧想要让我听从你们的命令,或者你们应该好好考虑下该怎么和我打交道?”

    瓦捷列托脸上一滞,他的目光迅速向那些村民看了眼,在稍微犹豫后,终于压低声音说:“公爵我不知道你从哪听来这么荒诞的故事,可我知道这肯定都是你胡思乱想的结果,所以别打算靠这种荒唐的东西就可以敲诈我,相反我觉得你应该为自己做的蠢事后悔,因为你动了最不应该碰的禁忌。”

    说着瓦捷列托不再理会亚历山大,转身向着房子走去。

    谢尔迅速向亚历山大看了眼,在看到他微微摇头示意后,谢尔慢慢松开了腰间的枪柄。

    “老爷,您为什么不让我把这个人拿下呢,”谢尔不解的问“也许接下来他就要让那些泥腿子动手了。”

    听着谢尔毫不留情的数落他的同乡,亚历山大轻笑一声。

    如今的巴尔干猎卫兵很多还是他最早从赫尔瓦的领地上招募来的,在经过了一次次激烈战斗后,有些人已经战死,而活下来的,成为了巴尔干猎卫兵中的精英。

    这些人当中有些会在契约到期后回到他们的家乡,而另一些人会选择留下来继续服务,不过不论是离开还是留下,他们都将是亚历山大手中最锋利的刀。

    “等着吧,是战是和,很快就可以见分晓了,”亚历山大向那些只这么阵工夫似乎又聚集了一批的村民看了看,然后抬手向一直监视着村民动静的猎卫兵,高声下令“猎卫兵听我命令,准备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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